这时在天际边出现一条黑线,卷起滚滚黄沙,遮天蔽日,大地开始颤抖起来。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可汗,李靖率领的唐.军主力杀到了。”
当潮水一般的唐.军从天际涌现的时候。无数地战马卷起了漫天的黄沙,雾雾幢幢,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慕容伏允的吐谷浑大军不由起了一阵骚动,毕竟大唐现在的威势太猛,吐谷浑和大唐最近的几次交锋又都是最终落败,任是再坚强的战士,也不免士气低沉。
就在这时,慕容伏允忽地提马扬鞭向前奔去,三军惊愕,眼看着慕容伏允一马当先,冲到三军最前方,他的亲兵高举着黑se狼头大旗,紧紧追随在他的身后,将大旗重重地往地上一墩,包了铁皮的尖头,插进黄沙两尺左右。
惊愕中的吐谷浑士兵们清醒过来,立即爆发出狼嗥一般地大叫,涣散的军心、低迷地士气,被大汗身先士卒的行为激励的一扫而空,全军将士的热血在沸腾,他们的斗志已经被调动起来。
“发号箭,准备战斗!”慕容伏允沉声喝道。作为青海草原的英雄,作为吐谷浑的可汗,慕容伏允不能逃跑,只能拼死一战。
慕容伏允怕一会激战会损害爱妻托娅的尸体,他不放心别人,把托娅的尸体用绢帛紧紧绑在自己后背,就是死也要和爱妻托娅死在一起。
身旁一名力士摘下四石的硬弓,搭上一枝号箭,遥指长空,长吸一口气,吱呀呀地拉开了箭弦,“嗖”地一声,号箭发出尖厉的锐叫,扶摇直上,射入苍穹。
与此同时,后阵各路大军在原地井然有序地移动着,在红黄蓝黑白五色旗帜的指挥下,组成了前后交错又相互独立地一个个骑兵方阵。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慕容伏允摆出攻击型阵型。
“杀!”慕容伏允凛然厉喝,手中那鲜血淋漓的黄金弯刀,飒然指向前方的李靖唐.军。
弦鸣如数万蜂鸣,尖利狰狞的狼牙箭遮天蔽日,带起了一阵风的锐啸,凶狠地射入双方的前锋阵营,破空之声响彻在两军之间,中箭者地惨叫与战马的嘶鸣伴着铁蹄踏地的隆隆巨响,如同一曲悲壮的大地挽歌。无数个战士栽到马下,马上被无数匹战马踏成了肉泥。黄沙翻飞,很快他们就没有了一点人形。
慕容伏允的三支骑兵队伍,就象三支重箭,狠狠地刺入唐.军的阵营。两股大军地冲势都是那般迅猛,双方的骑兵先锋象一柄柄对刺的利刃,穿插而过,深入对方阵营数里。
唐.军和吐谷浑两部最优秀的勇士撕杀在了一起,战场上杀声震天,哀嚎连连,每时每刻都有不计其数的兵士和战马倒下,鲜血染红了黄沙戈壁。
万千枪矛和锋寒的刀刃相互交织,击出星星点点的亮色,杀红了眼的战士们象野兽一般嘶吼着,殊死的决战中没有人在乎身旁有谁倒下,有谁被他的马蹄踏成了一团烂泥,只有无休止的劈砍、战斗。
李靖亲率中军一万天使军的精兵自中路狂奔而来。天使军主战军团的战士身穿轻薄坚固的合金板甲,从头到脚都防护的非常严密,基本不怕如雨点般的吐谷浑的箭矢,手中挥舞着无比锋利的唐刀,如烧红的烙铁刺入牛油一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没有人可以阻碍他们的脚步。抢先发动,抢先攻入,就能挫败慕容伏允的进攻。李靖明白,实力相当的骑兵对手,谁先出手谁就占了先机。大草原不相信后发制人。
有力的号角声呜呜地响了起来。
唐.
军仿佛突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拚杀中的战士们狠戾之气暴涨,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杀杀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各支突入重围的尖兵突然用更猛烈的攻势向前后左右的吐谷浑敌人发起了攻击。
一股无形的杀气从战场中央迅猛地扩散开来,不可遏止地朝两侧翻涌,每一个战士的血性都淋漓尽致地爆发了出来。
慕容伏允心里一紧,“现在的唐.军为何这么凶猛,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啊!”
慕容伏允的心战慄了,因为他骇然发现,李靖亲自率领的,是一支无比凶猛的尖刀队,其战力是远超一般唐.军的。在左右两翼的地方,两支骏马组成的洪流大军象蟹钳似的越过交战的双方,向吐谷浑大军的中部夹击而去。
李靖趁着吐谷浑战线拖长、胶着混战首尾难以相顾的机会,采用两翼冲锋阵形,把吐谷浑一切为二,分而歼之。
慕容伏允大败,吐谷浑大军一溃千里,死伤无数。
慕容伏允一败涂地了,是不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不知道。他只能本能地挥舞着宝刀,带领忠心耿耿的侍卫们砍下去、冲出去。
到处都是大唐的军dui和追兵。慕容伏允已经无力和他们的精锐硬拼下去了,他被迫带领仅余的数千人向西佯动,在吸引了追兵之后。突然又向南走,在重重包围中穿插迂回,发挥轻骑轻快剽疾、机动灵活地特性,混水摸鱼,跳出了唐.军的围追堵截,奔鄯善而去。
慕容伏允现在真后悔和西突厥、高昌等合谋劫杀大唐商队,他以为会天衣无缝,他以为就是真的暴露了凭自己的吐谷浑铁蹄也无惧大唐的军dui,但和大唐交战后,他知道现在的大唐.军力的确令人恐怖,没说无比强大的草原霸主——大突厥汗国都被大唐消灭了。
然而人倒霉时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在李靖唐.军的追击下,慕容伏允苦苦挣扎,好不容易把狗皮膏药似的穷追不舍的李靖唐.军摆脱掉,迎面巧巧地就撞上了千里奔袭而来的尉迟敬德大军。
尉迟敬德的唐.军没有经过连番大战,又刚战胜了慕容伏允的次子—— 达延芒波结(慕容尊王)的吐谷浑青海湖骑兵团,士气正旺,马上的骑士精神头儿比慕容伏允强多啦。结果慕容伏允刚刚甩开李靖,又被尉迟敬德追着屁股狠打,跟吊死鬼儿似的阴魂不散。
这场窝囊仗是慕容伏允这一辈子打的最狼狈的一仗,每当他以为已经摆脱了唐.军追击,刚刚停下来准备弄口吃的时候,黑压压的唐朝大军就掩杀过来了。慕容伏允只得跳上战马继续逃命。
军心、士气、战斗的意志,在这场追逐战中一点点消弥,因为战死和逃跑而减员的情况越来越多。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慕容伏允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他只是本能地逃跑,直被尉迟敬德大军死死咬住追击了三天,他才在一场秋雨中彻底摆脱了唐.军的追击,因为这场大雨,把他们的行军痕迹全都冲掉了……
阴霾满天,冷风呼呼,细雨霏霏。
在鄯善一片苍凉的荒漠上,两个人牵着两匹伤痕累累的马,他们都是衣袍破烂,染满了鲜血。其中一个人背后还绑着一具女尸,他们非常疲惫,但是其中一个人依然站地挺拔如突兀的山峰。他们是慕容伏允和他的心腹部将呼其图。
经过这么久的颠沛流离。浴血奋战,慕容伏允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胡子拉茬、双眼赤红。然而虎死不倒威。他虽然瘦了,却依然气势逼人。
昨天夜里,他俩埋葬
了最后一个从马贼群里陪着他们一起杀出来的重伤侍卫,一路逃到了这里。慕容伏允的胡须、头发散乱纠结。脏肮无比。战袍衣甲血迹斑斑,污秽不堪,但是这都掩不住他那双眼睛里坚毅、高傲的光芒。看着浑身血污,沮丧疲惫的呼其图,望着无边无际的荒漠,慕容伏允知道自己的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但高傲的他不想死后被唐.军砍下首级,枭首示众,或者被羁押到大唐长安,遭受凌辱,堂堂吐谷浑步萨钵可汗,自己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他伸手摸了摸背后爱妻托娅早已经冰冷的尸体,能和自己的爱妻死在一起、埋葬在一起,自己死而无憾了。
慕容伏允让对自己最忠心的部将呼其图在一片草地上挖了个大坑,呼其图不知道可汗让挖坑干什么,不过他只会忠诚地执行可汗交给他的命令。
慕容伏允跳进刚刚挖好的大坑里,把托娅的尸体从背上解下来,把她轻轻地仰面平放在大坑里,用布帛借着细雨,轻轻地擦拭着托娅苍白的脸上沾染的血迹和灰土。擦拭干净后,慕容伏允久久凝视着托娅苍白美丽的脸,心中默默地说:“托娅,我的可敦,我的宝贝,我来陪你了,你不会再孤单了。”
他摸了摸腰里挂着的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里边已经空空的没有一支羽箭了,但他舍不得扔,因为这个箭囊是爱妻托娅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这个箭囊随着他驰骋数万里,饱经战阵,有的地方磨硫了,有的地方带着刀伤和箭痕,而几乎整个箭囊都在年年月月的风吹日晒、雨淋雪飘、尘沙飞击中褪了颜色。这是他身上最陈旧的一件物品,可他一直舍不得更换,就因为它是最心爱的可敦托娅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今天他要和最心爱的女人,还有她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一块永眠于地下。
慕容伏允站在大坑里,仰头对以为可汗准备埋葬可敦托娅的呼其图说:“呼其图,你是我最忠诚的勇士,我很感谢你一直陪伴着我,我现在拜托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完成。”
“大汗,放心吧!不论您交办的什么事,只要我呼其图能做到,我赴汤蹈火都一定会完成。”
“呼其图,希望我死后你能把我和托娅安葬在这里,不要树立墓碑和坟头,并对我们的墓地保密。”
“大汗,你不会死的,我们去找大王子和二王子,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呼其图看到慕容伏允神情黯然,紧张地说。
“不,为了不让吐谷浑亡族灭种,让大王子和二王子不要再和大唐对抗了,让他们投降大唐吧,现在的吐谷浑不是大唐的对手,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慕容伏允脸上充满不甘、无奈和冷静,他深情地看了一眼托娅,轻声说:“托娅,我来了!”霍然从腰间抽出黄金弯刀在脖颈上一抹,一道鲜血从割断的颈动脉血管中喷射而出,飞溅在大坑的土壁上。
慕容伏允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大片五彩斑斓地颜色,不断变幻闪烁着各种奇妙的图案,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呼其图惊恐焦急的声音,依稀听见的,是千军万马奔腾的铁蹄声,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和敌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呼声,托娅甜蜜的笑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时远时近,时有时无……
一个月后,慕容伏允次子达延芒波结(慕容尊王)投降吐蕃后被杀,慕容伏允长子慕容顺率众归降大唐,吐谷浑灭亡,大唐皇帝李世民封慕容顺为西平郡王,吐谷浑从此纳入大唐版图。
至此,丝绸之路又畅通无阻地成为大唐和西方各国交往贸易的黄金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