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胡定边首先做的却并不是去寻找商使踪迹或者寻找沙匪下落,而是将阿木邪部落迎回他的家园。阿木邪部落离开家园一事,也情非得已。毕竟那时还是冯良担任这边关的主将。而至于为何先将阿木邪部落迎回他们的家园,李将军与孙连山等人则表示不解。不过,胡定边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说出原因。
“查到阿木邪部落所在之处了么?!”
由于之前与阿木邪部落一直有着联系,所以想要找到阿木邪部落,还是相当容易的。根据军士传回来的消息,胡定边不顾众人阻止,一定要去阿木邪部落走一趟。
孙连山特意安排薛蛮跟随保护,而且李将军也十分好奇这个阿木邪部落,执意要跟着走一趟。于是乎,三人带领数十军士,踏上了前往阿木邪部落临时营地的行程。
阿木邪部落临时营地坐落在一个水草丰茂之处,这里最适合胡人畜牧,当胡定边到达阿木邪部落临时营地的前一刻,一队人马便先行迎将出来。阿木邪一听竟是胡定边亲自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虽说前些日子,孙连山在处理与他们两方之间的关系上也还算妥当。但胡定边的到来,却无疑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
阿木邪还是如以往那般英姿勃发,只不过比起以前来,似乎又隐隐约约多了一丝稳重之意。
“你总算平安出来了。”阿木邪笑看着胡定边。胡定边同时抱以友善的微笑:“在里面历练了一番,出来后倒是天地大变了,我听说由于你们的帮忙,才导致谢飞鹰一伙元气大伤,我倒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呐!”
“哈哈,这人情迟早会让你还回来的。好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先进去吧。”
在进去的过程中,胡定边也为阿木邪引荐了李将军。李将军对于这个胡人部落的首领不甚了解,所以也就在一边旁观,大多时间里没有出声。
几人进入营帐坐定后,阿木邪也不与胡定边多说废话,直接问道:“此次你亲自前来,是有重要的事吧。别藏着掖着了,说吧。”
胡定边微微一笑:“你啊,你啊,怕是你早就猜到了吧,现在竟然还让我先说……”
“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心里能更稳当嘛!”
阿木邪与胡定边扯着皮,全然没有一部首领的样子。
“那我就不与你啰嗦了,今日,我便是来赔礼道歉的。”
“赔礼道歉?!”
帐中的胡人疑惑地望向胡定边。
只见胡定边从座位上走下来,向着众人微微鞠了一躬:“前些日子,我定夷关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这才招至各位流离失所,不得已离开家园。也是因此,各位才被谢飞鹰偷袭成功。这些,我定夷关方面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众人都没想到胡定边会有如此举动,按理说,胡定边的汉军一方才是强大的那方。胡定边竟然毫不计较身份,朝着众人赔礼道歉。一时间,众人心里热乎乎的。
李将军对于这一幕也没料想到,眼中光芒闪烁,对于胡定边又有了新的认识。
“你这道歉我接受了,那礼呢?!”阿木邪故意打笑,活跃着气氛。众人哈哈大笑,果真气氛随之变得不那么凝重了。
“礼嘛,自然我也备了。”
胡定边笑着,“各位从今日开始,可以回到家园之中了。”
“难道这就是你送的礼么?!这可不成!家园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弟兄们说是不是这样啊?!”
“是!”“对啊!”“胡将军,你这礼送的太不上心了……”一众胡人将士跟着起哄,似乎根本没将胡定边当外人。见到如此情形,李将军也在心中啧啧称奇。胡人部落与胡定边仿佛一家人,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毕竟胡人发自心底地信任胡定边,绝不是装出来的。
“礼物倒是还有,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请你们帮助我完成一件事。”
胡定边终于说出了此行来的目的。
“好你个胡定边,真是无利不起早,你说说是什么事,也让我听听能不能做到。”阿木邪先是与胡定边开了下玩笑,这才摆正神色,认真聆听着胡定边的请求。
“是这样的。谢飞鹰的沙匪又行动了,这次他们劫持了我朝派往西域的行商特使。连带货物与使团,都被他们抓了起来。据我估计,谢飞鹰不是鲁莽之人,他绝不会杀掉使团,而是将使团作为人质与我朝交换好处。但你也清楚,关外地区,还是你们比较熟悉。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朝一起寻找沙匪的踪迹。如果真能寻到,到时我会禀报皇上,请求嘉赏!”
胡定边一气说完,说完后,眼眸晶亮地看向阿木邪等人。只见阿木邪似乎也有些动心,毕竟小小的胡人部落比起整个大汉天朝来,完全不能与之相比较。胡定边如此做,无疑将他们拉入了友好的一方,只要能与大汉朝结缘,他们的胡人部落发展也将变得畅通无阻。阿木邪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成功,说不定他们部族将会向前迈出一大步,变得更加强大!而有了大汉天朝的庇佑,也再也不必担心粮食等等的问题。
“你确定是谢飞鹰做的么?!”阿木邪如此问道。
胡定边笑了,他知道阿木邪如此问,便代表已经答应下来,于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大约能确认,就是谢飞鹰一伙所为。当然,也不排除谢飞鹰一伙刚经历元气大伤后,勾结了其他一些沙匪势力,联合对商使采取的行动。”
“嗯。”阿木邪点了点头。
沉吟了半晌后,这才答应下来:“你放心,只要你说的不假,此事我阿木邪部落愿意与你精诚合作!”
“如此,那就多谢了
!”胡定边与阿木邪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阿木邪同样也打心底里感谢胡定边。若是没有胡定边,恐怕他现在还偏居一隅,与汉关做着对抗。若是没有胡定边,也就不会有互市这一档子事发生。没有胡定边,只怕他整个阿木邪部族还处在饥一顿饱一顿的处境当中。若是没有胡定边……
总之,阿木邪打心底里已经认同了胡定边。只要是被他认同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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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往定夷镇的路上,少有发言的李将军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声来:“胡将军,你就这么肯定那胡人部族会帮助你?!不怕他们在其中偷奸耍滑?!”
听到李将军的疑问,胡定边笑了。
“将军,你可听说过我之前创立的边关互市?!”
“边关互市?!”
李将军我IE我IE点了点头,道:“有所耳闻,愿闻其详。”
“李将军也是武将出身,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胡定边整理了整理思绪,指向那边关地带雄立的汉关长城:“将军可知这长城雄踞边关已经多长时间了?”
说起这个,李将军自然清楚:“自春秋纷乱时起,便已有了长城存在。至秦朝始皇帝时,将长城连接在一起,抵御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又至我大汉朝时,北境西域更是修筑起了抵御匈奴胡人的汉长城。这边境地带的长城,雄立已超过百岁,绝对是我边境地区的护国神兽!”李将军在说起这个时,感情十分地投入。哪个武将不对长城怀有敬畏、热衷之情。李将军虽生在王都,但也是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自然对长城怀有感情。
胡定边默默点了点头:“既然李将军知道这些,自然也知道长城既然是护国神兽,那么经过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又兼之关外匪徒连番洗劫,这头护国神兽已然处处是伤,到处都有缺口存在。将军是生在王都里的,或许认为边境长城有一两处破损无伤大雅。但是生活在边关地带的百姓却经常因此遭受到沙匪的洗劫,无数人因此流离失所、失去亲人。”
李将军听到这里,默默点了点头。
“而我没有钱、没有粮。只能靠自己的小聪明去赚取钱粮用来修补长城。所以,我便搞了个边关互市。阿木邪部落,也是第一个与我合作的胡人部落。”
“在合作过程中,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阿木邪部落也因此变得富足,变得更加强大。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我们两个民族正在不断地进行融合!两个民族的关系,也逐渐变得越来越亲密。”
“我意识到,互市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赚取钱粮、修补长城的途径。而是真正因长城,使得边关两族结下深厚缘分的一个纽带!”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惜大力去发展边关互市。而也是因为如此,阿木邪部落才会如此信任我。”
胡定边一通话下来,李将军连连点头称赞。这次,他真的被胡定边给惊叹到了。看似一个小小的戍边将军,却懂得如此多,想的如此远。让他有一种发现宝贝的感觉!
“胡将军的见识,令我倍感钦佩!之前,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边关地区竟会有你这样的奇人存在。若是此次能返回王都面圣,我一定会向皇上举荐你!”
李将军的话语中充满了钦佩。
但是对于这些,胡定边往往看得很淡。他看着李将军,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求将军向圣上举荐我,只求将军能让我继续创建互市。此举不仅利于我大汉朝,对于民族融合的大事也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般好事,我自然不会忘了的。”李将军向胡定边保证道。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这样的好事,会在中间夭折了呢?!”
一说起这个,胡定边不免哀叹一声。
“将军信不信我?”
“自然是信的,胡将军你可但说无妨。”
李将军在一边认真听着,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有某种秘辛存在于其中。于是,也不乱说,安静地听着胡定边去诉说。
“可能……是我触动了其他人的利益吧。”胡定边我IE我IE说道。
“其他人?利益?!”李将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依然不说话,继续听着。
“李将军可知在定夷镇,有一行商家族名为周家。”
“自然是听说过。”
“这周家……其实就是柳苏二位大人安排在民间的手脚,亦可将其称之为敛财的手脚。这么多年过去,边境长城为何筹不出钱粮来修缮?边关重镇为何时时得不到发展?今日,我也不惜得罪了那两位郡城中安坐的大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这两人在其中敛财,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而我创立的互市,在起初时,自然没受到他们的注意。但随着互市越做越大,其中利益肉眼可见。于是,那周家便提出了加入进来的要求。我原本以为看在两位大人的面子上就让这周家加入进来,为了图个安稳,为了让长城修缮能变得更顺利,就算我吃一些亏又如何。但,却没想到这周家加入进来之后,竟然妄图反客为主,将整个互市都变为他们自己的……”
听到这里,李将军彻底愤怒了。公饱私囊,唯利是图。这样的官员,简直就是大汉朝的蛀虫!
“然后呢?”
“然后……我便将周家逐出了互市行列。再之后,这周家就记恨上互市了。紧接着,沙匪时常侵袭互市,令互市损失惨重。”
“再接下来的一切,李将军你也都看到了。我被陷入牢狱之中,只能堪堪保命。
”
胡定边的一席话,说的极为隐晦。但李将军是何等人物,自然听出了其中的道道。他猛地一瞪眼,紧紧看着胡定边:“胡将军,你的意思是说……”
两人沉吟了半晌。
李将军这才问道:“不知你有把握么?!”
“有八成把握!”
“该死的!”
李将军有些怒气攻心。听到了这些话,实在让他难以平静。关内的官员圈养爪牙,在民间敛财。不仅如此,这些爪牙竟然仗着身后官员的势暗中勾结沙匪残害关内的百姓。
“那为何还不将他们抓起来问罪?!”
“抓起来?!”胡定边摇了摇头:“或许对于将军你来说,抓一个行商家族非常容易。但对于末将来说,却不得不考虑整个边关。再者说,凭什么抓他们?有证据么?!既然什么都没有,而且有柳苏二位大人当他们的保护神,即便抓了,迫于上面的压力,也必须再放。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不动他们,等他们露出蛛丝马迹之后,到那时再抓也不迟!”
李将军听着胡定边的话语,默默点了点头:“倒是我着急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李将军心焦于被抓的西域商使,目前已经过了几日,时间每增长一分,商使的人身安全便要少一分。重中之重,是如何将商使救出来。可现在连沙匪的影子都没找到,真不知道要找到哪一天。
然而,胡定边却安慰道:“将军不必担心,我与那谢飞鹰斗了这许多年,太了解他的为人。如果放在那沙匪全盛时期,说不定商使的人身安全还得不到保障。但既然其元气大伤,必然会拿着商使来做文章。我们只需静静等待,等着那沙匪主动来找我们。到时,我们再联合阿木邪部落,找到其老窝,将其一网打尽……”
听了胡定边的话,李将军尚还有些担忧,试探性地问道:“这样能行么?!”
“放心,李将军!我敢拿我的人头担保。”胡定边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将军只好听从胡定边的建议。其实,他就算不听取胡定边的意见,也没有其他什么好的方法。如今,沙匪藏的严严实实,根本寻不到任何踪迹。偌大的关外地区,如果一寸寸搜下去,还不知道要搜到何年何月。
于是,整个定夷关地区完全进入了紧张的戒备状态,随时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
而另一边,柳苏二位大人自回到郡城之后,便一直忧心忡忡。
这一日,苏大人主动来到柳大人的府上,两人相见,藏于静室之中,悄悄谈论着边关近来所发生的一切。
“柳大人,先不说那胡定边能不能将西域商使救出来。就算救出来了,恐怕那李将军也与胡定边混熟了。恐怕那胡定边会向李将军说一些不利于咱们的事啊。这些,我们不得不防。”
柳大人也是一脸沉思的模样,听了苏大人的话,不住点头:“你说的对,这个西域商使是变数。不救的话,上面饶不了我们。救出来的话,又怕下面给我们下绊子。我们是该想个应对的办法了……”
“柳大人,我倒是有一计策。”
苏大人忽然开口,柳大人眼神一亮,示意其说下去。
苏大人微微沉吟着,似乎在组织语言:“大人,如果西域商使被救出来了,他们定是要马上出发前往西域各国。就算那方大人、李将军要向皇上必报功绩,也是回来之后的事。这一段时间,我们可以随意处置那胡定边,到时他出去巡逻,被沙匪残众暗杀……”苏大人的眼神意味深长,柳大人却当即会意,双目晶亮,似乎在思考着苏大人的话。
“此计可行,可万一那胡定边没将商使们救出来呢?!”
“这样就更简单了。”
苏大人我IE我IE一笑:“我们尽可将所有罪责推到那胡定边的头上,即便我们也受到连坐之罪,但也无足轻重。”
“到时,那李将军没能完成圣上交代下来的任务,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说的话,圣上又能相信多少呢?!”
两人相视一眼,在这一刹那,都露出了邪笑。
在他两个人看来都是完美的计划,目标都直接指向了胡定边。他们将胡定边当成是手中的牵线木偶,让他上前线拼命时,便必须去拼命。让他当替罪羔羊时,也绝对逃脱不了。
恐怕,任何人都想不到。这郡城中的两个大官员,竟然是自私自利、丝毫不将手下当人之辈。当然,他们也低估了胡定边,只以为胡定边是任他们鱼肉的存在。殊不知,胡定边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从将胡定边关进牢狱的那一刻起,胡定边便再也不信这郡城中的任何人。他信任的只有自己,只有边关在自己手中,才能变得更加稳固、富强!
边关地区,各种势力交错纷乱。
柳苏二位大人身为郡城最大的官员,自然掌握着绝对的权力。而像胡定边这种的一心报国,却没有任何权力之人也大有人在。若不是此次西域行商使团在此地意外被劫,李将军也不会意识到这种事发生。但此刻,李将军已经暗中决定下来,经此一役,无论如何也要帮助胡定边!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帮助到胡定边。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边关不是一两个人的边关,而是整个大汉朝的边关!这里,不允许任何人去侮辱他。
夜深了,胡定边独自站在院中,仰望着漫天繁星,思虑这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其实,他的身上也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西域行商使团真的还安全么?!沙匪究竟将物资怎么发落了?!沙匪真的会找他们来索要钱财么?!一个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