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稍后还有两更。】
画戟痛苦盘坐在地,先前薛混老人的质疑令他心里掠过无数念头,这些念头最后在君子国千万枯骨中酝酿成无法逃避的深深负罪感。
他可以为了师傅青山,为了青梅木木,为了燕子坪数百村民的血仇屠杀君子国千万生灵,那么这万千冤魂的仇又得谁来报?这些刻骨的仇恨又由谁来记住?
他始终逃避不掉这深深的自我苛责。
少年曾妄用如若不牺牲君子国千万生灵,那么或许穷己一生都无法向天策门复仇,更有可能在不久便化为人岛百道的刀下亡魂,这样充分且合理的借口来说服自己。
他也反复自我辩解这是逼不得已,君子国万千亡魂死得其所,无须为他们负担过多的责任。
但始终是矫情的一厢情愿,此阵虽不为自己所布,也不为自己所发起,但在薛混老人讲出此阵情况之后,他心头第一刻涌起的竟然是大仇将报的喜悦。
自从离开燕子坪朴实的黄土地,离开师傅青山喋喋不休的教诲,离开木木严厉却饱含关切的怒骂,一切的都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他想不通,杀人还是被杀?
万千情绪堵在心头,而他又未曾凝练道心,心魔顿生,识海之中,那片广阔无垠的大海正剧烈翻滚不息,浑身真元若枯死般在身躯之内熄灭、停止运转……
薛混老人看着这个面露痛苦神色的少年,不禁感慨一念成魔……
……
……
影城之外的战斗依然还在继续,阿修罗与罗刹打得不可开交,天地间风起云涌,恍若灭世之灾。
只见阿修罗九百九十手捏拳,挥舞迅如疾风,毫无间隙快速落下,每拳都杀意十足,每拳都足以碾碎一片山峰。
罗刹不敢示弱,速度更盛一筹,拳拳相撞间,大地竟然裂开百丈。
两个千丈巨人互不相让,拳脚之上的威势仿佛要将空间都撕裂。
这便是上位者的神通!
阿修罗愤而张嘴,口中有橘黄色火焰喷出,映亮他九头千眼。
橘黄色的火焰上每一簇跳跃的火苗都蕴含着能将天空都烧尽的无穷威势!这是梵天之焰!
罗刹恐怖丑脸上露出不屑神色,双手迅速合什,猛然击掌,在一众修士惊骇目光下,竟然生生将这团悍然喷出的橘黄火焰瞬间拍熄在掌中。
阿修罗本就愤怒的脸显得更加愤怒,九头千眼由于愤怒而涨的通红,九百九十只巨手挥动更疾,无数神通术如同滔天海浪般拍出,落在罗刹身上,疼的对方哇哇怪叫。
两位千丈巨人打的不可开交,飞天遁地,将君子国蹂躏成片片破碎的拼图,大地开裂,山川变为深坑,平原变为深渊,君子国万千生灵即便复生,山河再也不复!
天策门大掌教愣愣看着这场惊世骇俗的打斗,忽然觉得人间的力量在这些上古神族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
挥手间山河变色,这才是神通,这才是大力量者!
人马无言之时。修士阵营中,一个带着斗笠的老道目光落在原先为君子国都城,现在为一片深坑的地带,不知看着何物,只是最终低声轻语:“……万法皆空……佛道?”
炼阵真人无言看着两位通天巨人激烈打斗,自己的出声提醒终究还是晚了半拍,此处阵法并不为杀阵,如若要说,更像是无名的召唤阵法,以戾气化形,唤来上古神族威能附于其上,如此惊世骇俗的阵法,到底何人所创?这个嗜阵如命的佝偻老人此时此刻竟然还不忘思索这个问题,如若让他人知道,定然泪流千行。
君子国之外,金玉堂掌门顾步还未离开此地,他拍着硕大光头,吊儿郎当看着内里无尽翻腾的黑色气浪,听着传来的巨大声响,咧嘴一笑,对着身遭六位长老说道:“龟儿的,这下有好戏看了。”
……
……
阿修罗与罗刹的战斗愈发激烈,无数神通术法用出,将天地搅成稀烂一片,但无论怎样打斗,他们都未曾出过君子国范围。
惊雷,天火交替将这片黑气蔓延的天地映的辉煌一片,但相对术法神通而言,这两个通天巨人更喜欢拳与肉的交接。
天空中两位巨人激斗正酣,地下忽然涌出数十头上古凶兽,他们呲牙咧嘴望着一众瘫倒在地的修士,眼中充满渴望,渴望鲜血,渴望人肉,渴望杀戮。
人岛百道这二百多位修士苦涩无比,他们早已没有多余的力量能够做其他事宜,连抵御周遭黑气对神魂的侵蚀都很勉强。
或许是大阵内戾气大都用来凝聚那头千丈罗刹,所以此时出现的凶兽并不多,但这数十头足够要他们的命。
天策门大掌教叹了口气,厉声喝道:“乾、坎、艮、巽、离、坤六院执卦人,卦牌!”
那六位执卦人听见,毫不犹豫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半月形小牌,丢向大掌教方向,六块卦牌发着各色光芒,在空中拖出六彩线条,最终落在大掌教手中。
只见他一震衣袍,快速将六块卦牌组成缺了两口的圆形物什,随后手腕一抖,将其抛入空中,口中喝道:“固守乾坤!”话音方落,那圆形物什上六色光芒大盛,形成一道巨大光幕,牢牢将众人守护其中,光幕之外那数十只凶兽疯狂撞击,却奈何不了分毫。
众人暂且安全。
稍稍松了口气,紧张盯两位打斗不休的巨人,只盼着阿修罗能够获胜……
……
……
君子国内情况暂且不提,人岛之上,不知何处,一位小沙弥晶亮双眸盯着眼前一方水洼,眉眼间尽是思索神色,他腰畔别盏青灯,右手轻轻放在其上,不知在思考何物。
骤然感受到极远方传来的骇人声势,小沙弥骤然回头,眼瞳中露出不可置信神色,踟蹰片刻,一迈步,跨过千山万水向那处行去……
……
……
而另外一处,八位黑衣人抬着金顶舆轿,静静悬在空中,轿边站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
轿中有女声传出,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那位中年书生认真聆听着轿中话语,默默点头,半响轿中女声终于停下,中年书生温和一笑,翻手间,一把飞剑出现,他踩在其上,掠起轻风,向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