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方家往事

妇人沉默了，两眼盯着脚下，不知作何感想。

“在你眼中雪姨比我这个亲娘还要重要？”妇人犹豫良久，终于说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脚面，不敢与画戟的视线相对。

“不，在五岁前我从未认为雪姨比你重要，但雪姨死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我想不明白，一个方家主母的位置，比自己的丈夫与亲妹妹还要重要？”画戟也不去看妇人，而是转而瞄着道旁花圃中的月桂。

四十年前，也就是画戟出生前发生了一件震惊根源天四大家的事情。

那时方家大小姐方雨露与方家上代当家吵了一架，便摔门偷跑去了人岛，之后在人岛上认识了当时人岛乡村里的一个穷酸书生。穷酸书生胸怀大志，虽然不过是一介凡人之躯，当经常在市井坊间，当着众多人的面批驳修行者的无情，视凡人为蝼蚁。

这就是当年名震一时的仙祸事件，诸人视修行者为祸害。

方家大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凡人，平常人见到修行者哪个不是当大爷供着，就是下跪顶地膜拜，他倒好一直与凡人作对。

方家大小姐就一直偷偷跟了穷酸书生一年，当她发觉的时候，自己早已被穷酸书生的吸引了。

根源天的人自然不会想凡间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扭扭捏捏，方雨露倒是大方的很，直接对穷酸书生示爱。

这个叫做画山穷酸书生最终也被方大小姐感动了，两人便这样在一起了。

之后二人还孕有一子。

由于方雨露的强硬性格，最终孩子还是随了她姓方，名为方天。

方雨露一开始还以为小两口二人能够在人岛上快快乐乐的生活一生，甚至还准备教书生修仙之法，只不过被对方严辞拒绝了。

书生自此也知道了自己娘子是‘修行者’，这与他的理念完全不合，甚至爆发了一些小冲突，但小两口最终还是和好了。

方家上代当家方远思女成疾，派了人来寻，还在人岛某处的小镇找到了这二人。

方雨露自然是拒绝了，但后来方远拖着行将就木的身子亲自来找。

小两口这才被感动，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就回了根源天。

结果这一回根源天就引发了一场动乱。

根源天的先祖都是根源天天生地长的，方家大小姐出去五年余就忽然拖家带口的回了根源天，这一下就起了轩然大波。

根源天原著名实力超群，虽然不是永生之躯，但也容不得一个凡人玷污。

土元方家一时遭受到了水元韩家、风元王家、火元宗家的口诛笔伐。

根源天的血统不容他人玷污！

但方家的上代当家方远强顶着这股压力，为了小女，强行把书生与小两口的孩子给留下了。

之后他们无忧无虑生活了五年。

在这五年内还有一个人不得不

提，就是方家二小姐，方雪。

方雪对姐姐领回来的男人与小孩照顾有加，小孩也将方雪当成了除了父母之外第三亲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

根源天的人虽然无论从实力，还是境界上都比寻常人要高出一截，但是他们有着一个显著的弱点——寿数，无论他们实力多强，也顶多是千年左右的寿数。

而那时候方家的当家方远年事已高，已是行将就木之人。

在方雨露带着丈夫孩子回到家之后，他总算撑不住，咽了气。

方远这一咽气，可就坏了。

先前有着方老爷子在风口浪尖顶着，根源天其他三大家也不好扶了这个颇有资历的老人家的面子，这方老爷子一死，三大家的人又跳了出来，一致声讨着方雨露。

根源天的人万万年以来都没有什么争端，一来根源天的天材地宝几乎是无限的，他们也不需要为了这些资源争夺什么；二来，作为同一时间被根源天创造出的四大家，他们之间或多或少也算得上是本家。

但就是如此，他们才会对血脉的纯粹性抱着相当大的偏执。

忽然有人玷污了根源天的血脉，他们自然不心里不舒服，这会儿方家又没有了主事人，一时间方家处在了口诛笔伐之下，甚至另外那三家中激进一些的人，甚至想要将方家赶出根源天。

那时候作为下一任当家继承人方雨露顶着巨大的压力，在这个压力之下，一向倔强从不妥协的方家大小姐总算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杀了丈夫。

但与其他三大家的严正交涉下，因为孩子有着一半根源天的血统，所以最终只保住了孩子。

面对这种事情，最终方家二小姐方雪不干了。方家二小姐心地善良与柔弱天下皆知的，但此刻方雪的态度强硬得连九头牛都拉不回。

这可让其他三大家犯难了，方雨露虽然同意了将丈夫杀死，来挽回方家声誉，但是她拒绝出手，趟其他三大家代劳。

其他三大家也乐于如此，但现在方雪明显站在凡人这一边，他们就不好办了。

虽然他们最终吆喝着倘若方家不将这个凡人杀死，他们要将方家赶出根源天，但他们还真不敢杀了方雪来破话四大家之间的友谊。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还是方雨露打破了局面，她拍桌对着其他三大家说：“妹妹交给我，那个凡人交给你们。”

根源天只有白昼，但以十年为一个轮回，会有一次黑夜。

就在那一夜中，方雨露偷偷从方家大院出了去，领回了其他三大家的家臣，直接杀向了方雪所处的院落。

那夜，方家府邸的卫队没有一个敢插手主母所做的事。

方雨露在那时候不过五岁的孩子面前亲手杀了方雪，而后冷漠看着丈夫死在其他三大家手中。

那个五岁的小孩就是画戟。

方雪在死前含泪将方家信物挂在他脖颈上，并告知他逃离这个冷漠的地

方。

所幸，之前父亲画山与雪姨带她出去游玩的时候，告知过他通往人岛的通道，画戟这才凭着那方玉坠逃到了人岛。而在他奔出方家大院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就是方雨露或许是亲手杀死妹妹的痛苦，让她没有阻拦自己。

这也是画戟为何对亲年如此仇视的原因。

在四下没人的方家大院，妇人终于露出了与往日不同的感情，她面色痛苦，似是哀求：“儿啊，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因为你爹的事情，当年三大家全力打压我家，那时候你外公才去世，没有了老一辈的与三大家沟通，我们方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你也在外独自过了这么多年，你应该也知道，那时候我为了方家必须这样取舍。”

画戟转过头，将所有感情都藏在心间：“我理解，在凡俗间闯荡了这么久，我也知晓你为了方家牺牲太多，但理解归理解，原谅归原谅，雪姨与父亲的死到底还是你一手促成的。”

方雨露张嘴欲言，最终却又闭了嘴，深深叹了口气。

那时候方远已经行将就木，将方家产业全交给了她，于是很少有时间陪着儿子与丈夫，方雪与画戟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她这个亲娘还要多，画戟对于方雨露亲手杀死方雪的事情，自然怀恨在心。

方雨露心头像塞了个火炭般难受。

“方家主母大人，我此行前来只是想问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画戟吸了吸鼻子，不咸不淡说道。

方雨露，咬牙，一双凤眸中转瞬将方才所有感情都藏了起来：“问吧，但我有一个要求，人岛上的事情，你不准插手，当然作为交换条件，我以根源天方家的名誉保证，其他人不会动你一丝一毫。”

画戟低眉盯着脚面，沉声说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那么，我不仅不会告诉你人岛上将会发生的事情，到时候幽冥界等处的强者来到人岛的时候，你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方雨露冷淡拨了拨额前发丝，将他们撩到而后，露出眼角的皱纹。

画戟沉默片刻：“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晓，假若我用慕容家那孩子的下落与水元韩家交换这些信息，你说会怎样？”

慕容家的孩子指的是慕容小鱼，慕容家曾是飞水元韩家的家臣，那日夜里被派来随同方雨露一同刺杀方雪与画山。

但以着方雨露的性子，即便人是自己傻的，她归根结底是三大家逼的。虽然无法对三大家出手，可那日夜里被三大家派来的家臣可就遭殃了。

慕容家自然是其中之一，当然方雨露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逼迫三大家出手，灭了所有参与过行动人的满门。一来是为了发泄心头的愤恨，二来也是为了给三大家一个下马威。

这些情况画戟其实也不知晓，但方雨露到底是自己亲娘，他了解她，知晓参与过行动的人肯定不会活下来。

而且之前推测到了慕容小鱼的身份后，他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方雨露沉默片刻，额角的皱纹更加深了：“连其他三大家都不知晓的信息，你又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