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佐佐成政来到越后之前，就已经有贩售火绳枪的商人从信浓来到春日山城。

事实上，在更早一些的时候，琵琶岛城城主宇佐美定满曾经托人花费重金搞来了两挺火绳枪，每挺五百贯。

也就是说……上杉辉虎接触铁炮的时间，比佐佐成政还要早。

少年时代的上杉辉虎，曾在宇佐美定满的辅佐下接触过各式武器，当然也有过铁炮的使用训练。

从那个时候开始，辉虎就对火枪有些不以为意。

“这玩意儿又贵又不好使，下雨不能用，三十步之外都打不准，如果它有大规模装备的一天，我就不姓长尾！”

她在多年前有过这样的戏言，于是数年过去，越后长尾家领内组建了“越后早击组”为核心战力的铁炮队，她也果真不姓长尾，改姓上杉了。

也就是说，在佐佐成政一开始要组建铁炮队的时候，还是景虎姐的上杉姐是很不屑一顾的。

“三百铁炮队对上三百骑马队，我一波冲锋就把你的铁炮队打得不要不要的，花这么多钱搞这玩意儿干嘛，还不如多打造些盔甲给本家的常备足轻装备上。”

——这是上杉家当时打击佐佐成政的原话，为此，不服输的佐佐成政还真的在铁炮队初建之后跟上杉姐来了一次演习。

当时，尽管越后早击组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早击少女们在铃木灌土和斋藤利三的言周孝文下拥有着高超的排枪作战纪律和狙击技巧，但……三百骑马队PK三百铁炮队，她们仍是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佐佐成政率领的越后骑马队对上山本勘助训练的铁炮队，他信心十足，仿佛看到了自己带人虐杀武田铁炮队的场景。

五百名骑马武士在他身后次第排开，他们目光炯炯，怀有必胜的信心和必死的斗志。

俗话说，一人必死，十人莫敌，百人必死，千人不当。

佐佐成政现在可以指挥五百个“必死”的骑士，但他是绝不想让他们去死的。

“胜利，或是更完美的胜利！前进！”

在这一声怒吼的余音中，响起了本阵传来的凄厉法螺声，五百名骑马武士轻轻地踢了踢胯下的战马，马儿迈开步子开始了加速。

前田庆次、小幡信贞、小笠原贞庆与赤井辉子、成田甲斐、不二神一等人赫然冲在了最前列。

骑马队冲向蓄势待发的铁炮队，难道不是找死吗？

武田家的铁炮队虽然没有三重防马栅栏，但铁炮是实打实的啊，倘若被聚集成冲锋队形的骑马武士被铁炮集火的话……

就如佐佐家铁炮队对饭富昌景赤备队做的那样，只怕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勇士，将会在第一轮的射击中就丢掉性命！

但佐佐成政依旧是那副带着狂热的微笑，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山本勘助不知道，他只能尽可能地布置好铁炮队，告诉他们……此战必将取得胜利。

数百步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并不足以让这一支骑马队将速度催升至极致。

不过……就实际而论，似乎也没有加速到极致的必要，在速度过快时，马上作战会成为尤其困难的事，对骑马武士很不利。

在山本勘助和武田铁炮队的视野中，迎面重来的骑马武士似乎变少了！

迎面驰来的骑马武士们远远地拉开一条长长的阵线，相互之间距离足足有一丈甚至更远，这个阵型异常稀疏。

是的，这个冲锋阵型异常稀疏。

“真是狡猾的敌人……”

山本勘助叹了口气，计算着越后骑马队与己方的距离，一只干枯的手臂抬了起来，却迟迟未能挥下。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就好了。

再近一些，铁炮射击对方时就能取得更大的杀伤。

……可是，不能再近了。

再近的话，铁炮队在两轮齐射后将来不及撤退到足轻的身后，没有近战能力的射击手，将成为越后铁骑的人肉靶子！

“咔咔嘞！”

啪啪啪啪啪啪啪！

“唔呔！”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两轮齐射之后，冲在最前排的骑马武士偶有落地，但大部分人只是稍稍减速，便再度重整阵势。

在发动冲锋之前，他们早已用棉絮塞住了战马的耳朵，是以堪比“惊雷”的铁炮炸响，并不能成为恐吓战马的利器。

两轮齐射之后，山本勘助带着铁炮队迅速后退，武田家的足轻们纷纷端着长枪站在了前面，与此同时……越后骑马队亦是突然生出了变化。

在每两骑的间隔内，多了一骑，像是两只眼睛错开时看到两重影像一般，越后骑马队在瞬息之间完成了一次“复制”。

但一次显然还不够，在山本勘助和武田家足轻的眼中，前后错开冲锋的越后骑马队又进行了一次“复制”，在纵深的方向上展示出其应有的模样来。

原来，在武田军的方向上看到如此稀疏的阵型，是因为绝大多数的骑马武士都藏在了最前面那人的身后！

利用视觉屏蔽和铁炮直线射击的限制，又加大每一骑之间的间隔，佐佐成政着实给山本勘助上了一课。

铁炮向来是骑马队的克星，但堪助显然未曾想过，原来骑马队也可以成为铁炮队的克星，让铁炮队的射击变成浪费弹药的无用之举。

“投枪就位！”

数百名骑马武士整齐划一地从马鞍袋中取出一杆短枪。

虽然是短枪，枪头却用铁质，还刻有至少两道深凹下去的血槽，这一支投枪的成本，只怕比起一杆三间枪来也不遑多让。

“前队、抛！”

呼哧呼哧，一百多枚投枪组成一道枪雨向尚未站稳脚跟的足轻们砸了过来。

那些没能躲过投枪的倒霉鬼捂着自己的伤口惨嚎，或是盯着同伴被一枪洞穿的胸口吓得发愣，前排的骑马武士则是已经嗤啦一声抽出腰际的太刀。

“中队、抛！”

又一阵枪雨落下，武田军阵中的惨嚎更剧、足轻们有了溃散的倾向。

这个时候，前排的骑马武士已经冲至足轻的身前，阵型混乱的足轻无力阻止起严密的枪阵来，犹如砧板上的肉，被骑马武士们一刀一刀地宰割。

“后队、射！”

又是一阵啸声，却非投枪，而是一轮羽箭。

这轮羽箭直接越过最前排的足轻，攻击到后面，让原本就已显颓势的足轻们彻底混乱了。

“这就是骑马队反制铁炮队的战法，姑且可以称之为……波状攻击吧。”

三年前，上杉姐指着佐佐成政的鼻子，给这种战法命了名。

三年后的今天，佐佐成政用上杉姐玩过的旧花样，给独眼龙山本勘助上了一课。

“撤退！撤退！”

负责指挥的内藤昌丰拼命吼叫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