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幽玥左瞧瞧右盼盼,心都快蹦出胸腔了,天啦!都怪这春暖花开的季节,让自己春眠不觉晓,慌慌张张跑来,队伍排的似根绿丝绦,在风中摇晃着,做梦都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人,天啦!急死了!这到何年何月才能轮到自己啊?要不再去闯军营?”不行!“这回幽玥咬着嘴唇心里很肯定的否认了这个提议,再去闯,被赶出来倒不为什么,再像狗啃屎一样被扔趴在地上,被昨天的他看见了,自己岂不是臭大了,不知从何时起,幽玥开始心心念念起自己的形象来了。
东升的朝阳西落的彩霞,用细心、耐心换回的成果分外甜,一个一个的离去,意味着一个又一个的减少,看着身后,还有几个人,突然就有了一种自豪感,幽玥心中美滋滋的,“原来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呀!”
“喂?”衣袖好像被人扯了扯,回头原来是身后的小兄弟,小兄弟面黄肌瘦,身板瘦小,一看就知道是长期饥饿导致的恶果,幽玥虽说穿的不是什么绫罗绸缎,高帽貂裘,可一身布衣整齐清爽,衣摆边密密的针线脚,也可见这件衣服费时不少,相较之下,那位小兄弟就筚路蓝缕,捉衣见肘了。
“听说这招兵,管吃管住对吧?”
幽玥吱吱呜呜了半天,她不知道,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己不是冲着口粮来的。
“我叫王旭”小兄弟小声嘀咕着,“现在兵荒马乱,十室九空,这儿应该管饭的,你后面也会有饭吃的”王旭好心安慰幽玥,幽玥的脸拉下来了,这话怎么听都似在说自己是到这儿要饭的意思,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自己就是身板矮小了点,还不到饿死荒野的地步吧!只能讪讪笑笑道:“兄台高见,小弟怀玥”
“不客气,不客气”不知王旭是不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客套,双手搓着衣角,露出羞怯之意,“我从小就是个病痨子,去年娘走了,财主把地收了,家里没法活,今个听说招人就过来了,这参军啦饿不死人,有口饭吃,有条活路就不易了”王旭说着自己悲凉的身世,可语气中更多的似乎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般。
“我?”幽玥被人问得无话可说,自己为什么参军?送东西?一块玉!一个人?陌生人!这两个理由都会让别人贻笑大方的,送人东西被拒之千里之外,为见一个人却连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这两个解释不通的理由说出去是不会有人相信的,那就算了,幽玥扯了扯笑脸,“跟你一样,我也差不多”
“真的!“幽玥不知这个回答怎么会让王旭这么高兴,可这个回答听在王旭耳朵中就就有了志同道合的味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相识是缘分,以后大家彼此照顾”
“你们俩人嘀嘀咕咕讲什么呢?瘦的跟个猴子精一样,话还死多”明显有人不满了,幽玥跟王旭立马闭口,“叫什么名字?”
“商怀玥”幽玥觉得,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说法号比较好吧。
“人长的像个娘们,说话明显娘娘腔,名字还这么秀气”周围人一听,都低头嗤笑了一声,幽玥不以为然,笑就笑吧,自己不在乎这些,东西送到见了人,自己就走啦!
世上之人,都喜欢拿自己的长处比他人的短处,然后耻笑他人的不如之处,大多旁人也会在一旁兴风作浪,随声附和,很少有人会想到那长处是长处吗?
世人如果舍弃“争、斗、比”,那么世间是不是就柔和了许多?
幽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推了好几个踉跄,幸好反应快,稳住了重心,不然跌倒在地事小,骨伤事大,一叶孤舟,突遇强风暴雨,一时情急之下的晕头转向,东西不分。
“老子佟虎,佟大将军内侄,来---来参军”来人说的唾沫横飞,满身酒气,还不忘伸出熊掌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醉眼微眯,步伐不稳,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两拍,“兄弟,老子进去了”一副天王皇帝来了都不怕,就这样!
见过无赖没见过如此无赖的,内侄又如何?皇子来了,也该讲个先来后到,井然有序这道理吧!这后面排队的哪个不是从日出等到日落,凭什么他就捷足先登,看看众人,大多是敢怒不敢言。
幽玥越看越生气,越想越气愤,自己又不是来讨口饭吃的,真的不如意就卷铺子走人,这样欺负人也太可气了吧!幽玥稍一转身,悠闲
从佟虎身边转过,脚一伸,狠狠踢上佟虎的小腿肚,只听“轰----”的一声,佟虎跌在地,标准的狗啃屎姿势。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几个家丁立马七嘴八舌,手忙脚乱起来。
“是你?是你?”佟虎气的酒去了一半,有人敢对他使阴招,他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众人看他那暴跳如雷的熊样都低头笑起来,佟虎眼一横,声一亮,“奶奶的,都给老子闭嘴,笑什么笑?”气的在原地乱转,嘴里呼呼的喷着热气,他佟虎是京城“四恶”之首,呼风唤雨,到哪不是前呼后拥,后宫有宠妃贵人,朝堂有肱骨之臣,佟家在京城行事谁敢阻拦,他佟少在京城行走谁不点头哈腰,来这边城参军非本意,只怨父命难违气难咽,今天竟有人敢对自己使阴招,此仇不报非君子,老虎头上敢拔毛,太岁头上敢动土,“哪个敢做不敢当的,给老子滚出来,老子拨了你的皮,是不是你?”佟虎怒目圆睁。
“不是!不是!”王旭一看这火喷到自己身上,连忙否认,他可不敢惹这太岁,看人家那趾高气扬的架势,非富即贵,他不阿谀奉承就算了,哪敢惹火上身呀?
“是我不小心撞了少爷一下,失足而已哟”幽玥说得风轻云淡,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小子肉倒没长几斤,胆子倒不小”
“少爷您过奖了,我这人做事随意的很,你大人大量,得罪的地方可要多多包涵哟”幽玥一副恭敬赔礼道歉状,假装的有模有样,低头拱手十足十的谦虚样,可那眼角流露的讽刺怎么都掩不住心底的恶作剧,幽玥突然觉得这才是自己的本性,跟卿天羽接触的时间里,自己都把自己弄丢了,是卿天羽太厉害了,事事不需要她出谋划策,卿天羽太精明了,自己在他面前的那些小聪明,不亦于小巫见大巫,耍小聪明就是在唱独角戏,他在一旁闲闲的品茶看戏。
“你们这些死奴才,还傻站着干什么?还要少爷我亲自动手不成?”佟虎才不吃幽玥那虚假道歉的一套,眼前这个无名无传的小卒敢在他京城少爷头上动土,不给点教训他以后的威严何在,称霸一方的前提就是要他人对自己唯唯诺诺,毕恭毕敬,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把自己当成病猫。
看着磨拳搓掌的奴仆,幽玥心中有点兴奋,虽说这次没有师兄的保护,对付几个奴仆,她的三脚猫功夫是绰绰有余,心里有个小恶魔叫嚣着:打就打,怕什么!
付穆宣在远处瞧得一清二楚,笑意不由自主的爬上了他的嘴角,这个小孩子,亏他昨天趴在地上满脸委屈,今天就在这磨拳搓掌,就像一只小野猫,半点亏都不能吃,半分理都不能让,被几人团团围住一点惧意都无,依目前这情况看,若不出手制止,这小孩子不跟人打个头破血流,估计是不甘心的,真的被那柔弱的外表欺骗了。
“住手!”付穆宣出口喝止住,“怎么了?闹什么闹!”
一个身穿军服的人,小跑着过来,对付慕宣低语了几句。
“你是佟虎”付穆宣打量了佟虎几眼,跟佟将军是有七分面相,他有三年多未回京城,对佟虎大名略有耳闻,但未谋面,今日一见,人如其恶名。
佟虎一看来人气度不凡,随者都言听计从,估计也是一个惹不起的主,拱手笑道:“小侄佟将军内侄,佟皇贵妃姨侄,佟贵人表弟……“
“停---“佟虎还未报完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官职与荣宠,就被付穆宣打断了,这哪是在自报家门,更像是在夸耀门第,”佟少爷是不是走错路了,家中财大气粗,多贤人贵者,跑到这边关小城,忍风沙吞寒风太可惜了“
佟虎气得牙痒痒,眼前之人竟然在讽刺他,“哼,走着瞧!”
付穆宣盯着佟虎甩袖离去的背影,不得不长叹,各国纷争,征伐不断,诏国在瀚澜大陆一隅求生,若不是有洱沧巨浪,琼琅众峰的阻挡,难敌他国烽火呀!朝堂之上,权贵把持,后宫之中,百花争艳,诏顺帝沉迷酒色对朝事不闻不问,传说他有龙阳之好,一想到这,付穆宣的脸就暗了下来,正阳门前那愤恨的一眼,是他一生永远无法抹去的痛,今生今世都不会有弥补的机会了,可谁又能理解他的无奈呀!“
卿天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诏顺帝迷恋不已,六宫粉黛无颜色,女人的妒忌如火
一样,燎原之势不可挡,大皇子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要毁了那张脸,他也是被蒙在鼓里,把他骗出宫,才有了后来的耻辱,那一幕幕如噩梦,纠缠了他多年,兄弟情谊在一朝一夕间被砍断,从此变成了陌路人,“他一定很恨我吧!不对,是恨整个诏国吧!”午夜梦回时,无数次付穆宣低声询问自己,八年的质子生涯,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屈辱,他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一步一步爬了出来,脆弱的心灵饱受怎样的折磨,自己是他那段岁月里的一缕阳光,可自己却袖手旁观,卿天翼的死对他打击更大吧,他虽只字不提,可付穆宣知道,卿天羽是恨自己的,只因为那仇恨的一眼。
十年未见,不知他过的可好,听说他的肆硕骑横扫瀚澜大陆,出其左右者屈指可数,想到这付穆宣悲喜交加,有个预感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们会在战场相见,然后斗个你死我活,这算不算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之一,曾经的情谊被仇恨的怒火燃烧殆尽,再也找不到往昔的一丝一毫留恋,是命运使然吗?年前一战,虽说卿天羽战败,可肆硕骑损失不大,实力犹在,若不是阳国四皇子想置他于死地,他也不会战败而逃,“胜败乃兵家常事”阳国太皇太后的一句话,给他解决了一切后顾之忧,他的风采依旧,他的霸心依旧。
那八年,是他们心心相惜的八年,那八年,是他们彼此信任的八年。
往事如流水流过心头,有些爱留在心底擦不掉、抹不去,十年后的卿天羽,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眼神无助,寻求庇护的小可怜虫了。今日的他在傲视群雄,争霸瀚澜,十年前的卿天羽,会小心翼翼的拉着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东问西,今日的他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怎么可能需要他的保护,上苍不会再给他一个说“对不起”的机会了,所以在看到幽玥的第一眼,付穆宣就想到了十年前的卿天羽,十年后的今天,他想把这份情延续到幽玥身上,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走吧,我带你进去”付穆宣拉起在一旁低头认错的幽玥,心中暗笑,他对幽玥从第一眼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好感,可今生真的未曾见过,难道真的有前世今生之说,自己前世亏欠“他”许多吗?付穆宣为这个借口暗暗好笑,什么时候起,自己也信鬼神之说。
“对不起”幽玥立马从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变成了一只乖顺温和的小家猫,幽玥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付穆宣,她就变得安静许多,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昨夜的梦难道今天真的成真了,虽说才见第二面,可感觉他们相识于几百年前了。
“商怀玥,嗯”付穆宣托腮想了一下,“听起来,是有点柔弱的意蕴”
“没办法,名字不由自己定”其实幽玥心中在窃喜,他记住自己名字啦!可脸上还要强装一脸镇静。
“你叫什么?”这句话早就想问了,终于有机会了。
“付穆宣”
“付木轩”幽玥踌躇了半响,天啦!这个名字太好玩啦!“原来你的名字的含义就是一扇木头做成的窗户”幽玥觉得自己太有见解了,有点洋洋得意。
付穆宣一听也乐了起来,从来没有人这么歪解他的名字,“你说的对,就是木头的意思“此木轩非彼慕宣,付穆轩不想解释也不想更改什么,眼前之人,可爱极了。
“那怀玥为什么来参军呀?“
一听这问题,幽玥就傻眼啦!怎么这个问题,人人都喜欢问呀!王旭才问过呀!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对了!一口饭吃!那现在怎么回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行这句话是木头的答案,”久仰慕容将军的威名,想见一面“幽玥在肚子里搜刮了一遍,否认了千百个答案后,慎重的给出了这个答案,偷偷抬眼瞄了瞄,应该不错吧!
“那怀玥是哪里人?”
“夕城,琼琅人,本地”
“那怀玥家里还有何人?”
“嗯,一个父亲和十二个兄长“
穆宣问一句,幽玥答一句,两人一问一答,朝军营走去,偶尔相视,彼此会心一笑,幽玥好开心,原来过了寒凉的冬之后,不论是人还是物都会有姹紫嫣红、万物盎然的春天的。
付穆宣的人生翻开新的一页,幽玥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明天将是崭新的一天!春天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