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奔波,提心吊胆的恐惧感彻底打垮了两人,一入夜,俩人男子装扮投入了一户农家,未及脱去鞋袜,倒入被褥就沉沉睡去,时间在身旁缓缓的流去,梦也不忍心来打扰这两位辛苦人,因成西南梦,梦作游仙客,突然幽玥从睡梦中惊醒,屋外人声鼎沸,脚步杂乱,火把的映光打在窗纸上,红艳艳一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惊的幽玥手心直出冷汗,悄悄地将耳朵贴在门旁,隐约中听到有抓贼的喊声,似乎是当地官府整夜出动,挨户盘查,村中混入了窃贼,道理也对,事情也不错,可幽玥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远不是她所见的这么简单,是不是安懿玄借官府的手以盗贼的名义将自己坑杀,若真如此,自己这次死不了,她将被自己的“胆大包天”害死,卿天羽怎可忍下身边有一个如此野心之人,卧榻之前,岂能忍受他人的张牙舞爪。
“言灼,言灼,快醒醒,快,有人来了”幽玥听见有人接近房门,脚步声越来越重,似乎不是一人,听音辨人,是入住时接见自己的大爷,他说,官人明鉴,屋里今夜落脚的是两个进京的小伙子,连日赶路睡得沉,所以没听见大人的召唤,老头子现在去叫门,大人见了就知道了,长的一副文绉绉的读书人样,怎会是盗贼,而且老头子保证,一进来就未踏出屋半步……不好!两人四目相对,一切了然如心,安懿玄借用这种手段,想浑水摸鱼除去自己,够心狠!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快!”俩人异口同声,言灼一个鹞子翻身,推开窗户,窗外是一大片玉米地,此时玉米刚成熟,头上的红缨正在风中欢快的歌唱,窗户离地高不过二丈余,当时投宿也是看好这地理位置和隐身之地,幽玥二话不说拎起包袱,一个鲤鱼打滚就翻入玉米地,言灼一跃而下,二人借着夜色在玉米地里撒腿狂奔起来……
“来人呀!快!两个盗贼逃入玉米地里去了”
“乡亲们,快,追贼,捉住有赏!有赏!”
言灼与幽玥十指紧握,害怕下一刻就丢失了彼此,两人卯足劲,发了疯般的狂奔,附近景物都化成了一片虚影,淡淡烟雾中,只见二人万马奔腾之势,冲向前方,不辨方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身旁的玉米在急速后闪,可是越跑体力越不支,幽玥嘴唇发紫,呼吸困难,大口张合,鼻翼撑得难受,心口被只锤子一下又一下狠狠敲击着,疼痛感一浪高于一浪,两眼发黑,两条腿沉得再也抬不起来,“不行了,言灼,我跑不动了,真的”幽玥全身汗如雨下,半分力气也无。
“那夫人你坐在这不要动,我先引开他们,回来接你”言灼也发现幽玥的异样,敢情是旧疾复发,这样拼命跑下去,夫人的身体肯定受不了,说不定会有
生命危险,“夫人,你等我”言灼将幽玥安顿在土坯上休息,自己的身影很快被重重玉米杆隐藏了,不知所踪。
天渐渐亮了起来,东方泛白,启明星也在不断的上升,预示着新的一天快到了,幽玥的身体在急速奔跑之后,大汗淋漓之后被早晨的冷风一吹,寒了肌肤,透了骨髓,冷的牙齿打颤,这才明白这才叫生死逃亡,十六岁那年与卿天羽的逃命,其实就是游山玩水,卿天羽不急不躁,还有心情逛赌场救美人,那时的自己太过年少无知,现在才明白这是生与死的较量,突然直觉告诉自己有人靠近,言语传入耳中。
“奶奶的,小兔崽子跑的还挺快”
“大人也不说清楚,给个画像抓人,这天底下长得相似的多了去了”
幽玥惊起,慌乱中脚上的靴子掉落也不知,头发早散乱,头巾不知去向,敌人临近,不可坐以待毙,抓起包袱转身投入玉米地,玉米地实在太大,根本分不清方位与地点,只能抬头看启明星,辨识自己正一个劲朝西奔去,口渴了就饮早晨玉米叶上的露珠,饿了就啃食还未熟透的玉米,倒也不觉得饥渴难耐,可是到现在也未见言灼,不知言灼是否脱身是否平安,转思一想,就算安懿玄抓住言灼,她也不敢杀了言灼,她自始至终的目的不过自己罢了。
在幽玥快体力不济,认为玉米地无尽头时,幽玥攀上了一段河渠,河渠岸很高,比两边的玉米地高出丈余,虽说是人工修建的河渠,但水流很湍急,据猜测,应该是引入洱沧水,利用地势引水倒灌,两岸风景如画,可惜生死一线之际,早失去了欣赏的心思,幽玥脚底生硬硬、火辣辣的痛,早磨起了水泡,现又起了一个一个如红果大小的血泡,每走一步都痛传全身。
“来人,快,有个盗贼在堤岸上”
“快!盗贼在堤岸上,抓住有赏”
不知谁在黑暗中高呼一声,无数火把立马向幽玥快速靠拢,慌乱中幽玥只能奔跑,可是风太大了,生生扯住自己的腿,腿太累了,越来越抬不动了,幽玥感到生命的极限快到了,没想到自己当年没被王旭掐死,反而会死在一个恶妇之手,幽玥恨,自己一生从未害人,对大院的每个女人都以德报怨,用度从不缺她们的,可是即便如此,她们中还有人希望自己死而后快,茹洁是正妃,可她再次投奔卿天羽而来时,卿天羽弃之不顾是自己百般劝说才收留的,当然自己答应茹太皇太后临终遗愿的,康福公主一心系在倾天羽身上,自己恼的不是她的情分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的百般刁难,安懿玄是有权有势的女将军,自己与她只不过数面之缘,在卿天羽面前更未有损过她半字,可为何她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呢?
这些女人为何每一个都对自己苦苦相逼,今日自己只愿归去,让出王妃之位也不得安生吗?“安懿玄,今日若你不弄死我,他日我定回报你”幽玥的恨意爬上心头,这些女人太可恶了!太可恶!
“啊----”未等出声,幽玥一脚踩落空,跌入身旁河渠里,冰冷的河水立马倒灌入五脏六腑,在挣扎中意识渐渐涣散,有一缕神识很虚无很飘渺,它脱离了万物正在自由翱翔,是谁在低语又是谁在低吟?在辨识不清中一切都陷入混沌之中。
“刚才人还在,跑哪去了?”
“是不是落河渠里,淹死了?”
“淹死也好,那就回禀亲眼所见,落河渠里淹死罢了,老子累了这么多日,她再不淹死老子也累死了”
再次醒来,恍如隔世,摸摸四肢,还有余温。幽玥打量,该在一艘鱼船上,有逆水行舟的感觉,船是艘捕鱼的渔船,鱼腥味阵阵扑鼻,身下是张木板,身上盖着带有霉味的布被,从船缝中可以看到辽阔的江面与明媚的阳光,幽玥苦笑,自己还真是个福大命大之人,如此折腾,阎王爷都不收自己。
“姑娘醒了,喝碗热鱼汤吧!”来者是位五十上下的老渔翁,饱经风霜的脸上全是岁月留下的沟壑,双手长满了老茧,身上粗布可见补丁,脚上一双草鞋也磨去了后跟,说话声很是沧桑,但笑容很真诚很亲切,透着一股渔家人的豪爽与朴实,幽玥接过鱼汤,一口饮尽,五脏六腑都温暖起来,有种平生从未饮过如此绝味的鱼汤,真乃世间绝味,很是好奇,老者一直笑眯眯看着自己,不问自己落水缘由,老者似乎瞧出幽玥心思,笑道,“我一生贫寒,成年在江上捕鱼为生,救过落水者不计其数,姑娘放心,下个港口就到诏国边关,姑娘自行下船去,最近这一路官府盘问的紧,姑娘的包袱在那,估计是有重要的东西,救姑娘起来时姑娘死抓不放,你我也是有缘”老者接过空碗,乐呵呵的掀帘而去。
当站在诏国边关港口时,幽玥挥手与老者告别,虽说彼此是过客却被这份善良打动,老者虽贫可却不图自己包袱里的金银细软,老者仁善,萍水相逢却救了自己一命,是不是自己在污泥中活得太久都忘记了新鲜空气与水的味道了,幽玥无以为报,临走时将身上的大部分金银偷偷藏在了布褥中,希望能改善老者的生活,去购置几亩良田,摆脱这漂泊无根的日子,犹记老者临行前那句话,世上之事看开了就无事了,是呀!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迎着阳光,幽玥决定去见一见付哥哥,哪怕只是多远看一眼也好,这是心结,解铃还需系铃人。
任他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
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