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大帐后,雷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等小蛇完事。一个偶然的瞬间,瞅到了怀中小月那安逸舒适的睡颜,于是恶向胆边生,随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开始逗弄。
毛茸茸的花絮在小巧的鼻尖上跳动,熟睡中的小月感觉到麻痒,柳眉微颦,伸出如葱般白皙小的手,想要拍掉扰人清梦的闯入者。
“嘿嘿!”雷怪笑一声,在小手接触花絮的刹那,他手腕一抖,花絮便跳动到小月光洁的下巴,小巧的耳朵,粉嫩的脸颊……
睡熟中的小月以为赶走了闯入者,眉头稍缓,下巴却又传来麻痒,随后满脸都传来难以忍受的不适感,她顿时怒锅中烧,狠狠挥动手臂。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雷的左脸颊被印上一个小小的手印。闯入者彻底离开,小月回复平静的睡颜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不作死就不会死,左脸传来轻微的刺痛,雷歪了歪嘴,暗道古人诚不欺我。
就在雷扔掉狗尾巴草、放弃作弄时,小月眼角突然渗出一滴晶莹眼泪,沿着粉雕玉琢的俏脸滑落到粉颈。
小月猛然睁开水蒙蒙的大眼睛,抬起头,急切地看向皇城方向,爬满慌张和痛苦的脸上,两道湿润的水痕尤为刺眼。但由于韩王大帐的阻挡,她并没有如愿。
见小月迥异于以往的表现,雷很是不解,关怀道:“小月?怎么了?”
“不知道!”小月面色恢复平静甚至有些木楞,哀婉的言辞间,尽是慌乱和不舍,“小月…不知…小月感觉好难过…小月感觉这里不舒服。”小月按着胸口,面露疑惑,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眼角渗出。
“小月为什么么会流泪?”小月感受到脸上的湿润,伸手擦了擦,用早已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愣愣的注视着手上的泪水。
“北门破了!”
就在这时,大营外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雷心里一惊,抱着状态诡异的小月,三步并作两步,绕过韩王大帐,眺望北方的大厉皇城。
只见滚滚黑烟笼罩北边天空,凄厉而绝望的哭声压过了惨烈的厮杀声,城墙上的守军失魂落魄放弃了抵抗,仍由乱军推倒,束缚,砍杀。
雷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念头——皇城已破,老皇帝很可能也死了!难怪小月会无声哭泣。
“咯咯——”
怀中突然传来小月清脆的笑声,雷低头看着小月那满是泪痕的脸上挂着令人心碎的微笑。而那原本清澈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思念。
小月指着燃烧中的皇城,哆哆嗦嗦道:“主子,快看啦!那是小月的家,小月终于到家了!”
是啊!到家了!
雷突然感觉胸口堵得慌,小月不知道这是战争,不知道战争要死人,不知道她的父皇很可能已经死去。流泪,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天人感应;笑,是因为回家的喜悦。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制定的策略——暗中行事、伺机待发,是否正确。如果最开始就大张旗鼓,也许会面临无穷无尽的算计,但此时定是已经进入皇城,皇城也定是不会被攻破,老皇帝可能还生龙活虎。
雷用手轻掩小月的眼睛,挡住血腥的战场,强颜欢笑道:“嗯!回家啦!再睡一会儿吧!”说着,手心散发出淡淡的波纹,封闭了小月的五感。
“嗯…”怀里传来微弱的回答,微微颤抖的身体恢复平静。
雷转身冲着靡靡之音此起彼伏的韩王大帐吼道:“小蛇,我先走了,你继续忙!”
说罢,陡然加速,化作一道红光,冲向夏芸母女藏身处。
小蛇同样听到了城破的呼喊,不过并未放在心上,一群凡人军队,吐口唾沫都能全部淹死,当下还是继续耕种大业比较重要。
当它听到雷焦急而愤怒的声音,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倒不是感觉凡人军队棘手,而是感觉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惹恼了雷。若真是这样,那它以后出来浪的机会可就没有了。
越想越慌,小蛇浑身的浴火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抽身而退,提起裤子,毫不留恋,果断而潇洒的跑出大帐,追着雷而去。
“等等!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收敛!”
春光乍泄的韩王慵懒的躺在奢华的大床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望着小蛇头也不回的背影,听着嬉皮笑脸的喊声,心中立刻被羞愤和恼怒填满。
吃了老娘,一走了之!还想要下次!呸!
刚要动怒,四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散发着诱人光彩的娇躯微微颤动,她不由得呼吸一滞。方才狂风暴雨中忘记了疼痛,现在风平浪静,她这才感觉到浑身难以忍受的酸胀和酥麻。她尝试着动了动腿,却发现四肢皆是不听使唤,尝试喊叫,却发现喉咙早已嘶哑,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禽兽!老娘守身如玉三十余载,今日竟被来路不明的禽兽夺了去,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女人吗?
韩王回忆着小蛇的邪魅的样貌和方才铺天盖地的快感,一瞬间,迷失了,迷失在未知的幻想中。
“他是谁呢?奴家……”
许久,紧闭
的大帐内,回荡着妩媚而慵懒的声音,三分羞怒,七分思念。
……
回到夏芸藏身处,雷一边骂孙子一般数落小蛇不顾大局,一边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小蛇自知理亏,闭口装死,任凭雷喋喋不休,它只当作耳旁风,一吹了之。夏芸还是第一次见雷如此生气,她本想上去问问缘由,但想到不久之前的旖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雷望着烟尘滚滚的北方天空,心乱如麻,感受着怀中小月偶尔的颤抖,焦躁不安。
计划果然赶不上变化,看来我太低估乱军的战斗力了。炸营还是照常进行,而且必须加快进程,不然十数万大军全部进城,可就真的为时已晚了。
念及于此,雷冲着一言不发的小蛇道:“你速去赵王大营制造骚乱,越乱越好。”
“怎么个乱法?”
“杀人会不!”雷瞪着小蛇,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寒气森森道。
夏芸母女只觉得周围温度骤降,仿佛冬天提前到来,她们看着雷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不住的颤抖。
小蛇面色一沉,直勾勾盯着满身煞气的雷,突然感觉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虽相处时日尚短,但小蛇阅人无数,能看出雷并非嗜血好杀之人,此次一反常态直言不讳“杀人”,显然是动了真火。
“好!杀谁?”小蛇风轻云淡道。它虽只是广的一道神念,但实力同样深不可测,在这片战场,就是死神,取人性命,一念生死。
“蜀山派和逐鹿书院!除了两派主事弟子,其他的弟子统统杀了。切记,只伤性命,不灭魂魄。”小月的异样深深刺痛了雷,但他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普通弟子无关痛痒,杀了也就杀了,就当是杀鸡儆猴,丘明和那名蜀山派主事弟子却是万万动不得。一来,燕师伯飞升大典之日近,雷不愿多生事端;二来,没有实质性证据,现在还未到和逐鹿书院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至于之后,顶多不过是仙门的口诛笔伐,雷化羽在讥讽偷揶中长大,雷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中成长,对于不痛不痒的谩骂诘难,压根就不在乎。
小蛇背后出现一道一人高的黑色裂缝,宛若邪魔之口一般一张一合,它丢下一个“好”字,反身转入裂缝中。一时精(*)虫上脑,误了大事,所以小蛇没敢提愿望的事儿。
夏芸乃是凡人,何曾见过如此诡异恐怖之事,平静的空间就像是冰层一般裂开,小蛇大摇大摆得走了进去,而后就不见了踪迹。
她惊恐的看着逐渐合拢的裂缝,吐出一口白雾,惊奇道:“好诡异!”说着,伸手就要去触碰只剩下筷子长的裂缝。
“你不想活了?”见夏芸不知死活的动作,雷厉声喝止。雷不知道小蛇使得何种招数,不过相似的裂缝他倒是见过。十几天前的临仙镇,那崩裂天空的景象历历在目。按照雷的理解,那玩意儿应该是空间裂缝,具有极强的破坏力,实力不够者,轻者断手断脚,重者直接被裂缝吞噬,一个骨头都不会剩下。别说是夏芸,就是现在的他,也是不敢去触碰。
夏芸被吓得一个哆嗦,触电般收回手,好奇道:“这是何物?”
“说了你也不懂!”雷望着北方愈发浓烈的黑烟,心急如焚,随口打发道。
“哼!”夏芸轻哼一声,闷闷不乐的道,“不说就不说,小气鬼!”
雷没去理会夏芸的撒娇多余抱怨的话,转而说道:“收拾一下,随我进城吧!”
说罢,捡起地上的包裹搭在肩上,头也不回的向着战场走去。
夏芸母女心下凛然,乱军已经破城,此时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不过又想到夏礼在城内,收拾一下包裹,毅然决然的紧随雷的脚步。
……
赵王大营,数百名分属四王的亲卫围在大帐四周,虎视眈眈,剑拔弩张。
昏暗的中军大帐,丘明听着帐外愈发骚乱的局势,焦急得来回走动。
以过去快半个时辰,剑师兄为何还未回转?难道是遭遇了强敌?应是不至于此,剑师兄修为实力均在我之上,与人相斗,惊天动地,定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赵王遇刺,应该是正一门的手笔,不过为何只是断去一臂,而未直接杀死呢?
这厮到底想干什么?皇城已破,如若再不出手,待得屠尽皇室,单凭一个厉小月,翻不起大浪。
丘明感觉自从听到雷化羽的消息,行事就愈发不顺了。先是大军中毒,再是周水被杀,现在又是赵王遇刺,这一连串的时间组合到一起,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调虎离山,拖延大军攻城。但现在来看,皇城已破,正一门的计策显然没有奏效。
周水不相信对方会就此罢手,仙门培养弟子所耗资源无穷无尽,所辖王朝愈多,所拥有的物资也就越多,能够培养的弟子数量也就越多,门派战力自然就更强。反之,仙门就越弱小。
切莫以为仙门排名只是排名,于实际用处不大。仙门排名本身就是实力的体现,在这大千世界,实力为尊,拳头大就是道理。门派实力强大,门下弟子外出历练就能够抢占更多机缘。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强者
越强,弱者越弱。
所以,仙门所辖王朝,作为基础物资来源,极为重要,是仙门必争之地,决计不能有失。
就在此时,空气细微的波动,剑师兄提着气若游丝的周水出现在大帐内。丘明连忙走上去,向剑师兄到了一声多谢,然后扶着周水坐在太师椅上,伸手渡过去一道灵气,唤醒周水。
“周师弟!为何如此狼狈?”
周水悠悠转醒,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不是森林,这才长舒一口气,断断续续道:“雷…化…羽…刚…到…”吐出几个字,周水脖子一歪,又昏了过去,他实在是被雷和小蛇折磨得生不如死。
晴天霹雳,丘明呆立当场,他一直以为雷化羽早就到了,只是隐于暗处,伺机待发。在此期间,他派遣了大量师弟妹去寻找雷化羽的踪迹。现在告诉他雷化羽刚到,他感觉脸皮就像是被雷化羽隔空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雷化羽没到,那毒是何人投的,就值得揣摩。正一门在大厉皇城的人,早早的就被逐鹿书院和蜀山派监视了起来,包裹之前赶到的铁牛。
毒在今日凌晨发作,而雷化羽当时应该还在千里之外,那投毒者只能是乱军之中的人,且地位极高,能够轻易接触乱军的粮草,而不被人怀疑。思来想去,只能是五王或者是五王身边的人。
呵呵!正一门果然不简单,这么快就在五王中下了暗子吗?
想通个中关节,丘明长舒一口。
雷化羽刚到,也就是说发生在大营中的怪事都是雷化羽亲手操办。那个造谣周水师弟身死的士兵,刺杀赵王的刺客,应该都是雷化羽。到时我疏忽大意了,让你玩儿了这么久。
雷三番五次出没于赵王营地,虽然伪装了一番,但若是丘明当面碰到,定是能一眼认出来。他若是保持一颗平常心,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愿意与五王以及五王手下的士兵大成一片,也能轻易化解雷的布置。
见丘明神色了然,剑师兄开口道:“方才回营,见齐、魏、燕三王带着上百人进入赵王大营,所为何事?”
丘明耸耸肩,不屑道:“赵王遇刺,生死不知,三王忙着争权夺利。剑师兄既然回转,不妨陪师弟我去看看这些凡人的丑陋嘴脸。”
“可!”
与此同时,赵王大帐中,噤若寒蝉。
断了一条胳膊的赵王躺在镶龙卧榻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其旁站着一名铁塔般的年轻人,乃是赵王的大儿子,厉翔。其他位子上依次坐着齐、魏、燕三王,三王身后分别立着一名亲卫。齐王身后是厉海,魏王和燕王身后之人包裹在黑衣中,辨不真切,不过能在此时进入大营,想必其身手应不在厉海之下。韩王所在的位置上却是空空如也,众人皆是好奇韩王为何没来参一脚。
除却厉海,最先赶到的是羽扇纶巾的燕王,其后是阴柔如毒蛇的魏王。他们均是看到赵王大营中飘动的“齐”字大旗,得知赵王遇刺,怕齐王抢了先,带着几百亲卫,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白发苍苍的齐王不想来,他半截身子都已入土,早已没了争斗之心。参与叛乱,也是因为不愿封地被消减,愤怒而起。至于皇位,他真没什么兴趣。他现在身在叛乱一方,却与老皇帝身后的仙门搭上了线,无论最终胜谁胜败,他都立于不败之地。但厉海已经来了,魏王和燕王也已经来了,为了避免不知不觉中被摆弄,他不得不来。
齐王亦如上午昏昏欲睡,对于其他人的争执生不出半点兴趣。眯缝的老眼瞅了瞅身旁空缺的位置,不由得感叹还是韩王沉得住气。
一介女流,能坐上王位,其手段心智绝对不弱于同位藩王的他。四王营地早已炸开了锅,而韩王营地鸦雀无声,仿佛完全不知道赵王遇刺的消息。就这份不动如山的忍劲儿,齐王自愧弗如。
燕王用眼角余光看向魏王,正好与魏王阴冷的目光对上,两者一触而退,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敌意。独臂赵王肯定是废了,齐王老神在在事不关己,韩王更是洒脱面都不露,那么只剩下他们两争夺盟主之位亦或者说是皇位。
不过眼下,还不是他们相斗的时候。赵王虽昏迷不醒,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盟主,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卸去赵王的盟主之位。
燕王轻摇羽扇,面色沉痛,环顾众人,悲戚道:“赵王遇刺,本王深表痛心。”
魏王亦是做悲戚状,附和道:“小人猖狂,本王定是竭尽全力缉拿之,以为赵王报仇雪恨。”
厉翔用继承其父的暴虐眼神注视着一唱一和的两王,双拳紧握,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齐王双目微合,浑浊的眼珠子微微滚动,注视着厉翔那阴郁的脸色,轻轻摇了摇头,彻底闭上了眼。
一群心胸狭隘的豺狼,如果不是皇城已破,本王真得心甘情愿投了老皇帝。
厉海瞧着两王装模作样,心下嗤笑:城是破了,可仙人还未出手,你们还真当皇位已经十拿十稳了!
那一夜倾天剑雨犹在眼前,千军万马对于仙人而言,一息之间,便能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