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问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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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外,林木参天,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冠洒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光斑,微风拂过,光斑伴随“哗哗”之声抖动,别有一番意境。

赵无极领着方晨,徐徐而行。

良久,赵无极驻足而立,指着地上时隐时现的光斑问道:“三千世界,如这光斑,起起伏伏,时明时暗,世间万物之欲,如这林间之音,纷乱不定,嘈杂难觅。”言到此处,他深吸一口灵气,抬头望着高悬烈阳,唱道,“我正一门却如那万世不灭之日,威严煌煌,永耀乾坤,这是为何?”

方晨知道,师尊是在考校本门立派之根基。

大千世界,各门各派,均有立于天地之本,或正义,或邪恶,或杀戮,或欲望……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正一门弟子入派之时,均会给予此问。何时、何地、何法考校,均由其师尊自由把握。可能初相见时便会发问,也可能终其一生不予理会。

此时此刻,师尊有此一问,明显意有所指。

片刻,方晨拜道:“唯勠力同心尔!”

听到此言,赵无极咧嘴大笑道:“错!大错特错!为师当年亦是如此回答!结果被师尊打了个半死,就如那雷化羽现在一般。”

“弟子愚钝!”

“无妨!”赵无极转身边走边说,“为师且问你!如若本门需勠力同心,刚刚为师师叔为何只是强压此事,而未断个生死?你得知道,你欲图弑兄,为师欲图逼迫掌门禅位,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任何其他门派,哪怕是魔门都会严惩不贷。”

方晨跟上赵无极脚步,低头沉思。

凡人之中,臣弑君,弟弑兄,皆无可饶恕之罪。修真者,即便证得大道,登临天尊之位,亦脱不了一个人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罪孽,贪欲,正直等等都源自于情感,难道师叔祖是念同门之情吗?

是也不是!

如果真是同门之情,更是应该就地排解灾祸根源,而不是强压此事,这样只会使得各方怨恨越积越多,最后弹压不住,毁了正一门。

思考间,师徒二人已走出树林,来到门派膳堂。膳堂和凡间的食堂没区别,只是门口多了三根不知用处的铁柱子。

此时正值弟子用餐之时,膳堂数百弟子齐聚,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师徒二人到来并未引起轰动,只是路过之处,弟子纷纷站起简单行上一礼,便不再多做。

“大长老!”xN

“方师兄!”xN

赵无极只是笑笑,不多言语,方晨可是忙坏了,一路回礼,嘴皮说干,脖子点酸。

“牛师弟!”“马师弟!”“佘师弟!”……

就用膳而言,正一门算是所有门派中的异类。

其一,无论男女,无论辈分高低,只要还未达到辟谷,每日都必须至少来膳堂用餐一次。

其二,各长老和掌门,则需每月至少来一次膳堂用餐。

不过,这两条对太上长老无用,因为在正一门数万载的历史中,很多时候并无太上长老。

这样既是为了加强门派弟子的联系,也是为了让门派弟子熟悉各门派高层,避免

无辜打脸的丑事。

而且修真无数月,很多修真者闭死关,一闭便是几十上百年,出关之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所以,正一门最不可能的便是闭死关。

想闭死关?你得掂量掂量有没有本事扛得住其他几名长老联合之力。

当然,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要是几个长老商量好,交替闭死关,也是可以的。

正一门就发生过这种事儿,尽管最后四人被当时的掌门抓出,悬挂于膳堂门口三年,以儆效尤,但他们至少为反抗腐朽陈旧之法发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呐喊!

门口三根铁柱就是刑具,本来是四根,其中一根被雷劈歪了,而后取走,以免影响门派姿容。

言归正传。

师徒二人落座,方晨正欲起身盛饭,便被赵无极按住:“你在此好好思量,为师这去去就来。”

赵无极离去不久,一名邪魅的年轻弟子端着餐盘跑了过来,挤在方晨旁边,帅气的脸笑得和菊花一般:“啧啧!最近一段时间,膳堂伙食愈发丰盛了。”

方晨一见此人,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他如同驱赶苍蝇般挥手:“一边儿去,别打扰我思考人生。”

邪魅弟子没在意方晨的态度,一边吃菜一边自顾自的说道:“我师傅一回执剑堂,便臭着脸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吓死个人嘞!”

此人便是三长老诸葛惊涛之首徒,诸葛很亮,与其师傅的阴沉正好相反,平日里为人洒脱,喜好结交门派弟子,而要说与谁关系最好,那便是方晨。

方晨被烦得没办法,只得放弃思考,耸耸肩,回绝道:“师尊之事,我不便多言。”

“好吧!”见方晨敷衍,诸葛很亮也不恼,一问不行,又发一问,“门派都传开了,你们去禁地的弟子,被掌门狠狠整治了一番。听说你被罚去火焰山负玉,你对此有何看法?”

周围弟子一听有瓜可吃,一窝蜂的涌了过来,均是端着餐盘静静等待。

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晨现在真后悔认识这个碎嘴子,尽管他早已料到有此一幕,但还是感觉自己就如那几位被扒光衣服,吊在门外铁柱上的先辈一般,羞愧难当。

但他方晨是何人,那可是门派有头有脸的高手,怎可在此小山沟丢人!他梗着脖子,硬气的说道:“犯错被罚,无可厚非,负玉便负玉,正好借此机会巩固基础,待得一年半载,我方晨还会杀将回来,说不定到时候,我已是九十六代第一人。”

“好!我赵无极之徒就当如此!”

听得大长老之声,众弟子如水般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赵无极落座,将一份菜食递给方晨,而后问道:“思考得如何?”

方晨一入膳堂,便被师兄弟们七嘴八舌搞得无法集中精神,更何况有这刨根问底的损友,早已心烦意乱,哪来的时间思考?

但师尊问话,如果不答,那真得如之前所言,被打个半死。

方晨前日观一书籍,曰《奇兽》。

南疆有一巫虫,名为蛊,乃是无尽毒虫,相互攻杀吞噬,最终独活之虫。其毒素之烈,煞气之盛,凶性之猖,于天下十奇兽,

居第九。

他想到此处,灵光一闪,答道:“莫非是炼蛊之法?”

赵无极听的回答,只是摇头,并未言语。

众弟子见此情景,明白大长老在考校方晨,便不再起哄,各自回桌用饭。

虽都是正一门人,但师承各有不同,随意探听他人传承,属门派大忌,此亦是天下修真之人共识。

用过午饭,师徒二人便离了膳堂,向着天枢峰行去。

天枢峰,壁立千仞,积石峨峨。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一道白色匹练自天而下,好似一条瀑布,但走进一看,竟然是凝而不化的寒冰。

师徒二人行至山脚,化作两道电光,须臾之间,已出现在山巅。山巅处是一不足百平的圆台,圆台一侧有一茅庐,是师徒二人居所,另一侧则是万丈悬崖。

赵无极于山边极目远逃,望着天边山外山,开口道:“错!一错再错!”言语间却并未有责怪之意。

“巫蛊之术,旁门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魔道都不屑与之为伍,我正一门更是瞧不上眼。”

方晨不免老脸一红,躬身一拜,羞赧道:“弟子惭愧!”

“亦是无妨!”赵无极转身进了茅庐,盘腿而坐,沏上一壶老茶,泛泛而谈,“如若真乃炼蛊之法,我正一门千世传承以何为载?”

“为师再问!若强敌来犯,我正一门内,派系争斗激烈,权利倾轧尤甚,你当如何?”

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还是攘内必先安外。

此乃万古留存之议题,提倡前者有之,推崇后者亦有之。

方晨早前便思考过这个问题,正一门自立派以来,强盛至今,从未败落,所倚靠的便是这自身强大的实力。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便是这个道理。

念及于此,方晨自信道:“正一门安,群敌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错!错上加错!”

高处不胜寒,尽管是夏日,天枢之巅,寒风呼啸,灌入茅舍,咧咧刺骨。

方晨未料到师尊否定如此之快,他理不清、想不明。

正一门一盘散沙,勾心斗角,如何强大?如何抵御外敌?如何万世不倒?

但正一门却如那万世不灭之日,威严煌煌,永耀乾坤,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

就在方晨心乱如麻之际,赵无极轻轻一弹手中茶杯,一滴温热的茶水飙射而出,正中方晨眉心,而后赵无极哈哈大笑道:“徒儿,你心乱了!”

方晨惊觉失态,修真之人切忌心神动荡,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双唇颤抖:“弟子愧对师尊教诲!”

赵无极猛灌一口茶水,声音空灵,似陷入回忆:“无妨!无妨!起来吧!为师当年与你一般无二,不过你蛮幸运,如若你师祖健在,你怕是十天半月下不了床哦!”

夕阳西下,云天相接处,似火艳红。天枢之巅,霞光万丈,似有仙人降临。

方晨坐起,思忖良久,灵光一闪,似仙人抚顶。

“斗而不破!”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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