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退回到雷与赵灵王的蛇尾巴亲密接触的瞬间。
寒光粼粼的蛇鳞,臭不可闻的腥风,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势,还有那超出雷认知的空间裂缝。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雷眼睁睁看着蛇尾一寸寸接近自己娇嫩的脸,强烈的风压使得略微发福的双颊荡起一阵波浪,同时刺激双眼流出不甘的泪水。
能不能给我来堆喽啰练练级,上来就是boss,叫我怎么打?拿脸撞吗?
的确是拿脸撞!
粗又硬的蛇尾终于触摸到苍白柔软皮肤,几百个毛孔瞬间收缩又瞬间打开,是感觉到冰冷,也是感觉到害怕。
雷费尽全力将视线下移,希望能全程目睹这惨无人道的一幕,可惜这是徒劳,即便眼珠子生疼,视野依然被漆黑的蛇尾占据。
打人不打脸!怎么这些人都喜欢打人家的脸呢!
血肉在嘶鸣,骨头在嚎叫。
折断的颧骨刺破皮肤,殷红滚烫的鲜血喷薄而出,甚至还有碎肉夹杂其间。
痛,很痛,非常痛,痛侧心扉,痛入骨髓!
然而!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感很是短暂,具体多短呢?
须臾之间,传遍全身,却有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幻觉。是幻觉吗?
当然不是,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红雾,仿佛是在提雷,生命所剩无几,快嗑药!
雷眨眨眼,这层红色愈发浓稠,直到彻底覆盖世界的样子,也许世界本来就是红色?
巨大的疼痛很快化作麻木,自脸颊传至脖颈,再到胸腹,再到四肢,最后停留在指尖。
雷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骨头折断,脏腑爆裂,整个身体如同一块破布,摇摇晃晃,鲜血喷溅。
感觉很新奇,仿佛这具身体不是自己,而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猪肉。
要死了吗?也许可以小退?可以登出?为什么没有按钮呢?也许可以强退?
巨大的恐惧让雷的意识开始模糊,尽管来到此世已经快二十天,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中度过。
雷还无法彻底融入一言不合就要你小命的世界,如果不是遵从命运而来小月与不可抗力推到身边秦霜语,他也许还在境地别苑思索“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哪里去?”的亘古难题。
这怨不得雷,生活于和平年代,生活于打架骂人都需要负法律责任的和谐社会,不可能几天时间便转变成杀伐果断、尔虞我诈的此世之人。
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即便是将自己打的半死的王小仁和方晨,雷所想的也只是作弄,而非折辱打杀。而救助外门火灾之事,也不过是出于人之常情,施予援手。面对大灭老魔时,雷的镇定自若更多来源于无知与不屑,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如此。至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推开秦双语,这不过是多年教育留下的痕迹,并非别有用心,这和扶老奶奶过马路没什么本质区别。
归根结底,不过是穿越者的通病,自认为高人一等,以高傲之态看待所遇之人,所遇之事。
当然,这算不得缺点,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修炼,自是能踏出一番天地。
在刀口舔血的世界中,没有人会因为你是萌新而迁就,反而会认为是软柿子,先捏先死。
世事难料!
雷比较倒霉,出门就遭遇了大boss,被一尾巴送上了西天。字面意义上西天,地理上的西天,而非极乐世界。
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是绝无可能!
呼啸风声盘旋在耳畔,刺骨罡风刮过脸庞,全身传来的寒意提醒雷现在赤裸裸无法见人。
“啪啪啪!”
雷使劲儿拍打身体,似乎能产生一点微不足道的热量。
四周漆黑一片,不知天地,不知上下,不知昼夜,唯独知道的便是自己在飞速后退。
这应该是蛇尾巴撞击造成的惯性,但这次似乎依旧没又生命危险,更重要的是这次没有昏迷!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黑暗之中无所事事,除了偶尔活动身体外,雷只能胡思乱想打发时间。
在即将死亡的刹那,那股莫名的暖意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猛更迅捷,雷依未去深究这玩意儿从何而来。
该来的总会来,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喂!有人吗?”“人吗?”“吗?”……
漆黑之中,只有回声为伴。
不知过了多久,飞行还在继续,不过寒意和狂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暖意和舒适的起伏感,仿佛身处浴缸之中。雷伸手试探一番,的确能感到不小的阻力,这才发现速度下降了许多。
这是要停止了吗?
显然没有猜对,飞行依旧,漫长的黑暗,无聊的黑暗,没完没了的后退。
雷不知道飞向何方,也不知道做什么,本来准备修炼,可才发现脑子里只有一些后天武学,压根儿没有高深的修炼功法。本来便是如此,雷莫名其妙突破先天,怎么可能有后续修炼功法。至于飞仙剑意,就是父母给的外挂,根本无法修炼。
再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无聊之中,他不禁有些怀恋嘈杂的风声。
就在此时,后退之势戛然而止,仿佛是撞到了墙壁。后背传来冰凉的触感,雷不由得伸出手准备摸摸。
双手还未接触到“墙壁”,身体便开始下坠,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失重感袭来,体内的血液猛然涌向脑袋。漆黑之中,原本苍白的脖子憋得通红,暴突的青筋甚是骇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我不会摔死吧!
大脑晕晕乎乎,喉咙传来强烈的呕吐感,雷感觉继续下去,肯定会将未消化
完毕的馒头吐出来。为了减轻痛苦,雷弯腰搂住双腿,而后再以腰部为中心,缓缓打开,最后呈匍匐姿势下落,不适感立减。
算了,还是换一面吧!天上掉下个雷哥哥,脸先着地就倒霉了。
雷回忆被蛇尾巴击中的瞬间,决定来个咸鱼翻身,再一次重复刚刚的动作,不过这次是仰躺。
我这到底是在下落还是在上升啊!
重新躺下,这个问题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现实世界中,判断下落还是上升,一般选择大地或者太阳为参照物,但黑暗之中,又如何判断呢?
要不撒泡尿试试?
奇怪的想法浮现,雷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个念头,但却异常急切。
按照常识判断,如果尿没有落回身上,这便是在上升,反之,则是下落。为什么是撒尿呢?
嗯~
雷现在赤身裸体,能脱离身体的只有三样东西。毛发,胃里半消化的馒头,膀胱里的尿。。
第二项直接被排除在外,肮脏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没感觉,弄不出来。
毛发太轻,漆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就算落回身上,也感觉不出。如果愿意秃头,多弄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但太疼,他可是被蛇尾巴那一下抽出了心理阴影。
思前想后,还是撒泡尿比较实在。
黑暗之中,无人知晓,心灵似乎挣脱了某些不得了的束缚。
说做就做,雷就是如此果决。
黑暗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清晰可辨,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是对未知的不懈探索,还是仅仅为了释放那一瞬间的快感。
许久,并未出现雨滴沾身的感觉。
难道是在上升?不对啊!这么强得失重感又是为何?难道是天空有巨大的力量在拉扯自己?
“嗯?温度怎么提高了?而且湿漉漉的!”
雷伸手探了探身前,温暖潮湿之感自手指传来,仿佛是在摸湿抹布。
一个恐怖的念头瞬间侵袭了雷的脑海。
我不会是尿床了吧!
这感觉如此熟悉,将雷的记忆一下子拉回了懵懂少年时光。
不会!
二十多岁的人,怎么可能尿床呢?而且我现在挺清醒,绝对不会是在做梦!
念及于此,为了支撑不是梦境的结论,雷狠狠掐了一下手背……
钻心的刺痛袭来,雷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破烂的茅草屋顶,背后细微的刺痛提醒自己应该是躺在杂草堆中。
还真是做梦!那我不就是真的尿床了!
雷意识到这一点,双手摸向下身,目光同时移动,一个满脸坏笑的小女孩儿出现在视野中。女孩儿穿着破旧的麻布衣服,蹲坐在雷旁边,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撑着腮帮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活泼,乱糟糟的头发不仅没有显得突兀,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调皮可爱。
额!
雷尴尬不已,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伸到肚皮的双手嘎然而止,移动的目光定在小女孩儿咧开的小嘴上。
当着小女孩儿的面准备摸不可描述之处,算不算是猥亵!急!在线等!
雷扳着脸,一把一把抓过旁边的杂草盖住身子。而小女孩儿一直兴致勃勃盯着,仿佛完全不在意异性赤身裸体。
直到脖子以下全部被杂草覆盖,雷再三确认不会伤风败俗后,努力扮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自认为和蔼可亲道:“小妹妹!此处是何地啊?”
“啊!”
话音未落,小女孩儿仿佛被虫子咬到脚,猛然跳起,尖叫一声,转身跑出了茅草屋,同时嘴里大喊道:“爷爷!爷爷!神人说话啦!”
神人!难道我又穿越了?而且这次身份更牛了?那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听到小女孩儿的尖叫,雷不由的开始幻想,不过这个念头很快便被掐灭。
四下环顾,用家徒四壁形容简直就是侮辱了这四个字。
房间不足十平,狭小潮湿,四根碗口粗的树枝支撑整座茅草屋,四周墙壁完全不能称之为墙壁,只是用杂草树枝简单遮挡,不说遮风挡雨,连阻挡视线的作用都无法起到。而自己身下的杂草堆便是唯一的家具,如果算的话。
应该算吧!至少现在算是我的床。
透过门和墙壁上的缝隙,雷简单的观察所处的环境。
屋外是一片广场,清理的很干净,能够看到黄色的土壤,广场边上有七八座相似的茅草屋,房门紧闭,不过透过所谓的墙能够看到内部与雷所待的地方并无差别。更远处,一片翠绿,参天巨木随处可见,与正一门内门有些相似。空气潮湿闷热,野兽飞鸟之声不绝,有些像是热带雨林。
偶尔,三两个身穿兽皮、麻衣的人走过门前。无论男女,均是蓬头垢面,清风吹来,雷甚至能闻到令人作呕的体臭。他们好奇的看一眼屋内,又迅速离开。
这应该是一个原始部落!
做出这个结论,激情散去,雷便歇了搅风搅雨之心思。原始社会,吃穿住行皆是难题。
首先是吃。原始社会,锅碗瓢盆那是肯定没有,油盐酱醋也是妄想。抓住野兽能烤上一烤,已然是美味,大多数时间都是生撕,五谷杂粮更是珍贵无比。刀割火种,不通水利,不看时节,一年到头,能出上个三五斗,已然是丰收。
其次是穿。原始社会,狩猎为生,衣物大都是兽皮,随着社会进步,逐渐出现麻衣,不过那都是上层尊贵之人才能享用。兽皮也不是什么皮草,而是真正的兽皮,带血带肉的那种,想想就渗得慌。
接下来便是行。这没什么好说的,千里之行,全
靠两条腿。骑野兽?那纯粹是找死!原始社会,猪和狗都还未被完全驯化。找头野马来,等着被踢死吧!
最后是睡觉。如此简陋的环境,如果不是因为昏迷,雷是绝对睡不着,无时无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如芒在背,能睡着真的是胆肥。
如此说来,刚刚那个小女孩儿在部落中的地位不低啊!而且称我为神人,不会是祭祀一类的吧!
原始社会,祭祀的身份地位极高,仅次于部落首领。虽然主要自责是祭祀祈祷,但偶尔也会参与部落决策。
“啪哒啪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雷的思索,不远处传来苍老的声音。
“瑶儿,神人可有降下预言?”
雷循声望去,视线穿过墙壁缝隙,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老者被小女孩儿牵着亦步亦趋的往茅草屋走来。老者不似其他人邋里邋遢,反而梳洗打扮得清清爽爽。一头白发用麻绳绑在脑后,几根不知名的鸟羽插在耳边,一身黑麻布衣袍穿出了仙人出尘之感。
原来是叫瑶儿啊!
雷不由得想到小月和梨儿,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总觉得三人被奇妙的线连在一起,现在还要算上这个叫瑶儿的小女孩儿。
熟悉的陌生人,很奇妙的感觉,明明之前素未谋面,第一次相见时,却仿佛是散多年的老朋友。
三人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少顷,瑶儿牵着老者走进房内。
老者看着彻底缩进杂草堆的雷,略微有些尴尬,神人的衣服现在正放在祭祀台,供部落族人欣赏。
神人降临之时,衣物满是血污,老者便吩咐妻子拿去清洗。衣物清洗净之后,柔软似貂绒,亮丽似孔雀之羽,坚韧似金铁,刀劈不断,箭射不穿。妇女们仿佛找到了宝贝,爱不释手,以至于惊动了部落首领。
首领一到,定睛一看,欣喜若狂,当即就要穿上,对于战士,防御强大的护甲拥有致命的吸引力。若不是老者即时出声阻止,衣服恐怕已经被首领穿出去狩猎了。
“神……”
老者正欲开口,惊恐的发现神人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暗淡透明。
“这!”
瑶儿捂着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枯草堆中如同冰块般透明的神人,无法言语。
雷本欲要回自己的衣服,看到一老一小惊恐的神色后,不由得低头看向自己,视线穿过手臂直接看到了枯草。
“额!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话音刚落,覆盖在身上的枯草失去支撑,穿过透明的身体,塌陷下来。
一瞬间,无数类似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雷猜到这应该是停留时间以到,即将被类似世界之力的东西推出此方世界。
“神迹!”老者瞪大双眼,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高盛呼号。一时间,分散在部落各处的族人纷纷跑到茅屋外,伸长脖子看向屋内。
雷的身形愈发暗淡透明,似鸡蛋清,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五官已是完全看不见。
“神迹!”“神迹啊!”……
雷听着熙熙攘攘的赞叹声,看了眼跪伏在屋外的人群,似心有所感,咧开嘴冲着发呆的瑶儿道:“瑶儿!有什么愿望吗?”
声音模糊不清,仿佛是嘴被捂上,但老者凭借多年聆听天意的经验,准确的判断出神人正欲赐福于瑶儿。
“肃静!”
老者回头冲着人群大喝一声,而后中气十足道:“神人选择瑶儿作为下代祭祀,将满足瑶儿一个愿望!”
雷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老祭祀,自己这是被人利用了,但他并不恼,目的达到即可,下次再来收拾这个老家伙。
瑶儿眉头紧锁,猛然间被问及愿望,幼小的心灵失了方寸,愿望太多又太乱。
想要一件漂亮的衣裳,就和神人的以上一样;想要雪白细腻的皮肤,就和神人一样;想要强大的恢复能力,就和神人一样……
对于凡人而言,神人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老者抬头看了眼即将消失的神人,转头看和犹豫不决的瑶儿,焦急不已。神人就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临,如若不能把握这次机会,那将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瑶儿!要神力,要神力!”老者跪伏在地,小声嘀咕道。
原始部族,危机四伏,不仅仅是野兽和天地之灾,还有其它部落,而强大的武力正是部族繁衍的根本。
力量代表食物,安全,和底盘。
力量即是正义!
“我要神力!”稚嫩的声音响彻部落。瑶儿不知道何为神力,这和她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但爷爷说的总是不会错。
匍匐在地的族人屏住呼吸,眼中是贪婪,是欲望,是嗜血。
雷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老祭祀,透明的手指凌空而画,一道道刚猛的真气射进地面,留下深不见底的小孔。
“砰砰砰……”
短促而有力的碰撞声有节奏的响起,敲击在老祭祀心头,一点点,一寸寸,杀气纵横。
神人发怒了!
雷希望从瑶儿口中听到的是衣裳,是食物,甚至可以是长生不老。
虽然他自己无法办到,但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只要她想,就能实现。
不过转念一想,部族强大,便能更好的保护瑶儿,也就释然了。
许久,茅草屋恢复平静,神人的身影彻底消失。老祭祀抬起头,便看到地面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小人图案,或弯腰屈膝,或张臂拉弓,或凌空劈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