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总有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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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下降到不足千米的半空中,雷和梨儿终于可以安心的欣赏大好河山。

正一门主峰八座,分别是北辰、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北辰峰归属掌门,其余七峰分属七位长老。次峰一座,太上,是太上长老修炼之所,现归属于柳如焰。

高空俯瞰,众多山峰星罗棋布,围绕八主峰构成一套玄之又玄的大阵。山峰之间,溪流众多,汇聚成一条纵观正一门的滔滔大河,河流尽头便是外门驻地。

梨儿手肘拄着柜子边缘,好奇的四下张望:今天不仅坐了法宝,而且还进了仙人福地,回去可得好好和姐姐吹吹!

柜子高度进一步降低,于群山峡谷之中穿梭翱翔。森林之中,一群野猴指着掠过头顶的柜子哇哇乱叫。

雷伸手一指,一道无形气劲射中树冠上呲牙咧嘴的猴子。

猴子身手敏捷,只是翻滚几圈,长臂便紧紧抓住了树枝,前后一荡,翻身重新站在树顶。

“唧——”

刺耳嘶鸣划破长空,畏畏缩缩的猴群仿佛打了鸡血般嗷嗷直叫,同时捡起身边的石块、果子、树枝,就砸向空中的柜子。

铺天盖地的攻击袭来,雷长袖一挥,一道透明光幕包裹住柜子。石块砸中光幕之上,光幕微微一陷,仿佛气球一般,将石块反弹回去。而完整成熟的果子则被雷伸手抓住,丢给未吃早餐的梨儿。

这一幕只是开始。

雷不停骚扰遇见的飞禽走兽,梨儿看得异彩连连,也不时拿柜子里的果子加入雷的游戏之中,留下一路惊恐和狂躁的嘶吼。

……

辰时一刻,开阳峰,执剑堂宿舍。

诸葛很亮呆滞的看着手中长长的名单,邪魅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祸从口出,你们为何要招惹雷化羽这个祸害!

将名单折叠几次放入怀中,来到面盆架,看着铜镜中粗糙的皮肤,诸葛很亮恨不得再抽那些嚼舌根弟子的二十板子。

我的盛世美颜啊!

昨日膳堂,雷化羽走后,诸葛很亮监督为首的五名弟子自挂东南枝,然后押送百余名弟子浩浩荡荡的前往执剑堂。

一路之上,哀鸿遍野,讥讽连连。

顺利抵达执剑堂后,正在吃早餐的师尊被黑压压的人群吓得险些噎住。之后便是漫长的审讯,尽管是大师兄雷化羽的命令,但公事公办,该走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

很多弟子第一次到执剑堂,吓得面色铁青,一五一十的交代得清清楚楚,不敢有丝毫隐瞒。

弄清前因后果,诸葛惊涛和诸葛很亮师徒二人均是唏嘘不已。

雷化羽从未去过膳堂,所以众弟子议论之时大都选在膳堂。而雷化羽去而复返的举动,也是无人料到。背后嚼舌根被正主逮个正着,也是他们倒霉。

交代清楚,做了笔录,百十人排好队一一挨板子吧!

但执剑堂常年无有弟子受罚,所以刑具只备有两套,百余人每人二十杖就是两千余丈,工程浩大,再加上捆绑,善后,一直忙到凌晨。

犯错弟子惩罚完毕,怕怕屁股就走了,可这一地的血迹、鼻涕、口水和衣服碎片总得有人收拾,堂主诸葛惊涛见势不妙早早就睡了,最后这事儿还是落到诸葛很亮头上。他带领三五个执剑堂弟子又忙了半个时辰。

忙忙碌碌,入睡时已然过了子时。

诸葛很亮走出宿舍,眯缝眼瞧了瞧高挂的太阳,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抛向空中,而后跃上飞剑,向着膳堂疾驰而去。

一路上与往常无异,安静祥和,直到进入北辰峰范围。

林间猴群拿果子石块愤怒的砸路过的弟子,水中灵兽喷出百丈高的水柱击落空中的法宝,甚至还有一群大雁徘徊在弟子头顶拉屎……

诸葛很亮哪能看不出这些栖息于北辰峰的飞禽走兽是遭了欺负,所以在行报复之举。

遭了无妄之灾的弟子骂骂咧咧道:“是谁啊!敢出这缺德事!让我知道,定扒了他……!”

旁边一名弟子赶紧阻止此弟子叫骂:“你疯啦!昨天上百名师兄弟胡言乱语挨了板子,你也皮痒了是吧!”说着指了指不远处面色不善的诸葛很亮。

诸葛很亮并未在意两人的举动,御剑快速穿过了重灾区,欲向前一探究竟。

绕过几座笔直而立的奇峰,诸葛很亮远远的看见一张凌空而行的红木柜子。

“噗——”

这是哪位师兄如此雅兴,炼了一张柜子法宝。

师门统一配发的法宝只有飞剑和飞盘,所以他看的第一眼便确定此红木柜子是入了固本境的师兄亲自炼制。

以往只当二师兄选一牛鼻环够奇葩,没想到今日有幸碰到如此奇人!

念及于此,诸葛很亮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真气激荡,飞剑拖着长长的尾焰追上了柜子。他定睛一看,一个趔趄,险些跌落飞剑,发生空难。

柜子里有三人,二师兄铁牛,大师兄雷化羽和一不认识的凡人女孩儿。

原来还是二师兄啊!这也难怪,养牛也需要盛放草料的器具不是!可这凡人女孩

儿?

修真门派,对于凡人入内门极为谨慎,只在开门收徒之日允许凡人上山,一是内门灵兽众多危险重重,二是凡人频频走动易干扰弟子修行。

雷阻止了梨儿继续丢果子砸溪中怪鱼的举动,瞧了眼诸葛很亮,阴阳怪气道:“猪师弟,盯着我家丫鬟,这是动了凡心吗?”

梨儿这才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一个激灵,缩进了柜子里。她不怕雷和铁牛,但面对其他修真者,依旧是凡人心态,战战兢兢。正如老郎中所言,惹了仙人不忿,如何是好?

听得雷化羽调侃,诸葛很亮脸色一黯,暗骂一声晦气,绷着脸道:“大师兄,师弟姓诸葛名很亮。”

“哦!”雷揉了揉梨儿探出的小脑袋,作恍然大悟状,“本大师兄就说嘛!怎么会有人敢名哥很靓这大言不惭的三个字!”

“嘻嘻!”柜子里响起稚嫩的笑声!

梨儿只是年纪小,简单的人际关系还是能判断。两只大眼睛盯着诸葛很亮铁青的脸,心里不安稍减。

原来铁牛没说谎啊,这个大师兄真的很威风啊!

诸葛很亮眯缝的双眼隐藏着摄人的杀机,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大师兄的丫鬟是明月,此乃门派上下共知,何时换作了凡人女子!”

感受到大师兄与诸葛师弟剑拔弩张,铁牛暗叫一声要遭,他之前一时疏忽,忘了提醒梨儿是凡人,不得随意出入内门。没想到现在被诸葛师弟察觉,欲借此发难。不过转念想到大师兄的名声,便又放下心来。

无伤大雅的门规,对于大师兄来说不过是狗屁!非礼师叔都能免于责罚,带一凡人女子入内门,无所谓啦!

果然未让铁牛失望。

雷呵呵一笑,寒气森森道:“猪师弟此言,不知是代表师弟自己还是执剑堂!”

如果仅仅是代表诸葛很亮自己,雷化羽身为大师兄,如何做事,需要在意他人置喙吗?

如果代表执剑堂,那就上升到开阳、北辰二峰之矛盾。雷霸天所言真是雷化羽之意:莫非你执剑堂妄图干涉这掌门之事?

无论是大是小,诸葛很亮皆讨不得好!

雷霸天可不是易与之辈!如若不是大长老一直听调不听宣,这正一门早已是雷霸天的一言堂!

诸葛很亮昨日便察觉到雷化羽的异样,今日再次吃瘪,让他肯定雷化羽以前定是在装傻。

方晨此次输的不冤。

雷望着一言不发、拂袖而去的诸葛很亮:“猪师弟,莫要急着离开,昨日之事办的如何?”

诸葛很亮掏出怀中的名单随风丢到身后,御剑疾驰而去。

雷倒是不在意这气急败坏的举动,伸手接住名单,扫了一眼便随手碾作粉粒,撒到空中。他并非为了记住这些弟子,后续惩戒,而是为了让他们长长记性,莫要因为一张嘴,惹上不该惹的人。

铁牛望着远去的诸葛很亮,联想到昨日惩戒的百名弟子,担忧道:“大师兄,此番过后,你的名声怕是更坏了!”

“哈哈!二师弟多虑了,师兄我于内门本就无有好名,再差又能如何?”雷望着天空耀眼的烈阳,中气十足道,“我爹是掌门!”

……

小插曲过后,雷化羽三人很快来到正一殿。

柜子落地,两名打扫的弟子皆是一愣,看清来人后,快步迎上来:“大师兄,二师兄。”

正一门内门弟子近千名,分属各为长老。而长老没有太多精力,一般都是交给亲传弟子管理教导。比如开阳峰,诸葛很亮不仅需要管理诺大的执剑堂,还要教导师弟修行。而北辰峰一切事宜均是有二师兄铁牛负责,原因众所周知,大师兄雷化羽对于门派之事不闻不问。

这也是正一门有别于其他门派之处,培养理念不同。以太乙门为例,走的是精英路线,亲传弟子均是资质通天之辈,只需一心修真即可,其他琐事自由专门弟子负责。而正一门走的是人人有功练、能者多劳的路线,亲传弟子不仅需要修炼,还需要学习打理门派事务。

其结果显而易见,正一门亲传弟子修为普遍低于太乙门。

但,修为不代表实力,要辩出个雌雄还得真刀真枪的打上一架。

雷虽然对两名师弟有些许影响,但真不知道姓氏名谁。

铁牛看出大师兄的窘迫,开口道:“王师弟,贾师弟,师傅和师娘来过正一殿吗?”

因为大师兄准备去镇上逛逛,铁牛害怕师傅与师娘发现,故有此一问。

雷没有太多时间耽误,趁着铁牛与两位师弟交谈之际,带着梨儿走向禁地:“二师弟!你去膳堂那些吃食,半个时辰后与此处集合!”

雷化羽离开后,王师弟好奇道:“二师兄,大师兄这是准备去镇上吗?”

铁牛点点头,默认了此事。

“真的啊!”王师弟一喜,“二师兄,你去镇上的时候,带点儿肉干回来呗!一直吃膳堂,嘴里淡出个鸟!”

铁牛经常跟着大师兄下山,倒是不觉得,但其他内门弟子于山上一待便是数年,再美的仙食也味同嚼蜡。

“同时北辰师

兄弟,何必如此拘谨,把单子给我把!”铁牛帮着师弟们带零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能看不出来两位师弟的想法。

……

梨儿本想和铁牛一起,但奈何雷态度强硬,这好被拖着前往禁地。

雷虽然怼走了诸葛很亮,但梨儿毕竟是凡人,铁牛去膳堂,人多眼杂,有心人撺掇鼓动,很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唉!仇人太多,确实挺烦人的。

少顷,行至竹林,四处奔跑的灵鹿瞬间吸引了梨儿的注意力。乘坐柜子的时候,只能远观,看不真切,现在灵兽近在眼前,她顾不得雷的唠叨,想要跑上去仔细瞧瞧。

灵兽与野兽的区别之一便是通人性,晓人言。几头灵鹿远远的看见人类小女孩儿跑过来,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便自顾自的吃草,任由梨儿摸摸抱抱。当然,与雷散发出的淡淡威胁也不无关系。

它们可还记得不久前,巨兔一家子被驯服的事儿,因为长时间未见到小兔子的身影,灵兽大都认为那一家子已然入了人腹。

与此同时,别苑小屋内。

小月趴在桌子上吃早饭,而桌子对面这是白衣胜雪的秦霜语。

昨日醒来,发现主子雷化羽不见了,她急得团团转,如若不是罗蕊打招呼,估计还得哭出来。

今日,小月依旧和往常一样提一篮子饭菜来到别苑,希望能等到主子回来,这是唯一会做的事,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小月抵达别苑后,就看到秦霜语闷闷不乐的坐在屋里发呆。

自从上次驯服巨兔一家后,秦霜语便经常过来帮助小月做一些琐碎之事。一个背井离乡,一个形单影只,一来二去,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小月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柔声问道:“秦姐姐,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秦霜语学着小月的模样趴在桌子上,完全不似冰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小月啊!昨日师傅骂我了。”

昨日傍晚,夕阳低沉,太上峰花田。

一束青光如游龙般凌空而舞,所过之处剑气纵横却未伤花草分毫。一道倩影自天边飘来,晶莹剔透的玉足或点或触,如风般飘过姹紫嫣红的花丛,带起沁人心脾的淡淡馨香,不知是百花之味,还是是美人之魅。

消失半月的柳如焰突然出现,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秦霜语一惊,以为是强敌迫近,抬手一指,三尺青锋化作闪电,掠过花丛,眨眼之间已出现在柳如焰眼前。

但!仅止于此。

柳如焰注视着嗡嗡作响的飞剑,冰冷双眸中生出一点暖意:“徒儿,半月未见,倒是没有偷懒!”

秦霜语脚尖轻轻一点,如同羽毛般滑翔到柳如焰跟前,收回飞剑,盈盈一拜:“弟子鲁莽,惊了师尊!”

“师傅这般不堪吗?”柳如焰掩嘴一笑,“为师倒是希望你能惊着为师,那样,你就能出师啦!”

“徒儿不敢。”今日的师尊给秦霜语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仿佛是陌生人。

柳如焰看着悉心培养数载的弟子,想起那日所见,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眼中的暖色被寒冷彻底淹没,温和的声线陡然提高:“你还有不敢的!”

声如炸雷,气若长河,骇人的热浪以柳如焰为中心四散开来,如野马奔腾不息!

突如其来的责难,秦霜语不由惶恐,淡红色的灵气护盾陡然亮起,堪堪挡住狂暴的怒意:“师尊,徒儿不知错在哪里?惹了师尊生气。”

“你知为师近日去做何事?”

“不知。”秦霜语体内灵气如破堤洪水,狂泻不止。

“为师奉掌门令,往禁地剿杀灵兽!”柳如焰一字一顿,气势步步攀升,“杀”字一出,太上峰若百妖夜行又若火山喷发,鬼哭狼嚎,灼浪滔天。

顷刻间,灵气护盾如冰般支离破碎,无可匹敌的风压迎面袭来,秦霜语直接被吹飞数丈。

待她稳住身形,太上峰已然回复平静,师尊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田中花草完好无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幻。

秦霜语呆呆的望着如血夕阳,心乱如麻。

她知道师傅为何如此生气,盖因她救了巨兔一家。师傅要杀,徒儿要救,师尊岂有不怒之理。

天边响起悠长空灵之语:“细细琢磨,下次见面,为师希望你能有所悟。”

……

小月听完秦霜语的讲述,两只小眉毛挤到一块儿,绞尽脑汁思索半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对于她来说,光是思考每天吃什么都已经耗费太多脑力。

秦霜语看着小月焦急的模样,会心一笑。小月仿佛又一种别样的力量,能让她短暂的忘记烦恼。

“我能明白师傅的意思,救得了几只灵兔,救不了千万只灵兽,救得了一人,救不了天下人!修真之人杀伐果断,切忌妇人之仁!”

“哐啷——”

紧闭的房门被粗鲁推开,刺眼的阳光闯进阴暗的房间,一个单薄的人影逆光走来。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人不救,何以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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