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过戟也不生气,反而从怀中掏出锭银子,扔了过去,“是老朽无礼,犯了当家的忌讳,多有冒犯,赎罪、赎罪。”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
当先的强盗一伸手抓住银子,掂了几下,冷笑道:“上京的米友仁是大户,家财万贯,你就用三十两银子打发我们吗?难不成把我们当成了叫花子?”
言过戟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腰间九环大刀的刀柄,他走镖多年,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伤了面子不怕,丢了性命就无法挽回,镖局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也有百十口,死了那个都是件麻烦的事,能不伤和气最好,挨上几句骂不算什么。
可眼前这群人怕是不好打发,他们明显有备而来,就是为了打劫米府。
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言过戟从来都不在乎面子,他还想再说上几句,化干戈为玉帛。
“风行镖局韩当在此,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要命的家伙赶来劫镖。”韩当提着枪赶了过来,他也知道走镖不要伤了和气,但说话不管用的时候,那就只有靠拳头,拳头硬道理就大,而他的拳头一向很硬。况且米灵就在身后,更加不能坠了锐气,当着美女的面,才有彰显自己的英雄气概。
言过戟见状立刻闪到了一边。
有人出头,最好。
当先的强盗头子挥了挥手,一骑从马队中加速冲出,直奔韩当而来。
强盗手中的马刀淬着一道明晃晃的寒光,在白雪映照下格外的扎眼。
雪花再度不合时宜的落下。
韩当提枪不避不闪,待健马逼近,手中长枪一挥,从下往上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地上的雪花飞起,马背上的刀客猝不及防下意识的闭住眼睛。
韩当身子一侧,马从他身边冲过,长枪拄地,身子攀住枪尾跃起,双脚踢在刀客的后背,将他从马背上踹了下去。他留有分寸,这一下并不会让对方受到重伤,示威即可,没必要结下死仇。
马背上的强盗脸朝下趴在雪地上,一时半会起不来。
两骑一左一右,快速冲出,一个狼牙棒,一个金瓜锤,两个强盗想必都是臂力极大之人。
言过戟眉头皱紧,对方怕不是寻常的盗匪。
马疾人狠,瞬间即至。
韩当手中长枪横扫,正抽中马的前腿,马腿顿时斩断,马头前倾,马上持锤之人直直的摔了出去。
韩当双眼突然跪下,身子后仰,堪堪避过狼牙棒,身子滑入马腹之下,对方出手招招狠辣,都是要命的招数,他心中恼怒,不再托大,手中长枪微微扬起,枪尖插入马腹,接着马的冲劲,划破骏马的下腹。
马过后,雪地一片污垢,马的肠子散落一地,强盗手中的狼牙棒不知道丢在那里,被马压在身下,再也爬不起来。
“好。”杨幕忍不住大声喝彩。
米灵酒醒了大半,见到骏马的惨状,摇摇头不忍再看,转身离去。
王唤松了口气,赶忙拉着几个镖师离开这血腥场面。
韩当这么威武,想
必这些强盗会知难而退,况且镖师的人数也在强盗之上,王唤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马车围成一圈,在里面最安全。
杨幕见了热闹,便迈不动步子。
持双锤之人从地上爬起,手中两柄大锤搂头盖脸便向韩当砸去。
韩当手中亮银枪摆出凤朝阳的架势,正是少林梅花枪的起手式。
梅花枪脱胎与林太祖门,以拦拿扎劈崩点穿缠拨为基本枪法,要求力贯枪尖,走势开展,上下翻飞,变幻莫测。
韩当枪法练得烂熟,收枪如按虎,枪摆龙蛇现,反将两柄大锤挡在身外,那个压在马下的盗匪也缓过神来,从马下挣扎着爬出,找到自己的狼牙棒,上前助战。
“二打一吗?臭不要脸。”风行镖局的人纷纷斥骂,却没人上前帮手。
对方没有全军出击,韩总镖头以一敌二尚可应付的来,不到关键时刻,没有必要混战。
谁都怕死,镖师更不例外,虽是刀头舔血,但刀刀剑无眼,砍在身上是真痛。
韩当也不需要旁人助战,这两人虽然力大,但功夫一般,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对方首脑并未出战,还有回旋的余地,己方人数在他们之上,优势明显,况且美人就在身后,正是大显神威的好时候。
他还不知道米灵已经走了。
在落雪纷纷之下,韩当姿势潇洒,神情自若,枪走龙蛇,舞的水泼不入,竟然没有一片雪花沾染在身上。
狼牙棒、双锤都是份量沉重的家伙,时间一长,两人便觉腰酸手软,兵器就要拿捏不住。
这个时候,莫大海也带着虎威镖局的人赶到,对方见势头不好,打了一个唿哨,与韩当争斗的二人停止攻击。
韩当随即收手,他尚有余力,只是不想与对方结仇,过招时已经处处留情,不然地上早多了两具死尸。
两个强盗搀起先前昏倒的伙计,三人回到队伍中,与其他强盗同乘一马。
强盗拨转马头,顷刻间,几十个强盗走的干干净净。
韩当回过头,没有见到米灵俏丽的身影,心中大失所望。
自己刚才奋勇杀敌的努力有些白费了。
“老莫,你看出对方是什么人了吗?”言过戟冲着莫大海问道。
虎威镖局的镖头莫大海对周边的情况最是熟悉,他皱紧眉头缓缓说道:“就是海西女真和高丽逃兵形成的山匪,我听说海西女真有部族在战场上叛逃,狼主下令将其灭族,有个别族人逃脱与东高丽的贼人勾结,游荡在辽阳府一带,称作夺天盗,我看这些人精于马术,怕就是这帮人。”
“哼,有什么怕的,这些人功夫稀松平常,我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风行镖局一个叫做孟浇的镖师冷笑道,他是韩当的副手,在风行镖局,除了韩当就是他功夫最高。
韩当轻易胜了三人,吓退了余匪,风行镖局人人脸上有光,说话都硬气起来。
“韩总镖头武艺高强,自然是不必怕了,但要是纳那些人一起
催袭来,你们有谁能挡的住?靠咱们这些人可挡不住骑兵的冲击。”莫大海冷笑一声。
“只有靠着那几架马车当作防御,才能勉强对抗骑兵,听说夺天盗精于骑射,就算能防住他们,咱们的死伤也少不了,这一次多亏韩当——韩总镖头,不仅惊走了敌人,还没有和他们解下死仇,年轻有为,老夫实在配合。”言过戟皱着眉头分析形势,还不忘夸上韩当几句。
“那里,那里,有两位哥哥坐阵,那帮强盗不敢怎么样。”韩当谦让一番,心中却是洋洋得意,自己连敗三人,风行镖局出尽了风头。
“夺天盗与其他盗匪不同,他们大都出自军中,有快马有强弓,以女真和高丽人为主,疾如风,掠如火,动如雷震,纪律、组织都明显要强于盗匪,就是大金和南宋的正规军都不愿意碰到他们,大金铁骑数次清缴他们,都没有捞到好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盯上了咱们,南行这趟怕是路途艰辛,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言过戟夸完了韩当,随即将形势和盘托出,这一趟买卖可不能掉以轻心,三家镖局联手,可是近些年最大的一次的行动,这些强盗把米友仁当成了肥羊。
杨幕的江湖经验还是不足,请三家镖局联合保镖,这一趟‘货物’太吸引人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咱们干的就是这样的买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一趟镖无论如何要送到地方,不然咱们三家的脸面就丢尽了。”韩当可不想打退堂鼓。
“这是自然,咱们既然受了钱,这趟镖就一定要送到,不过大家要小心行事,不然丢了脸面事小,没了自家兄弟的性命事就大了。
”言过戟接过话茬。
三人正在商议,米友仁在几个忠心耿耿的护院保护下走了出来。
他听到了动静,又见到了米灵,知道有人劫镖,正自惶恐,捷报传来,他立刻收拾好衣服,走出马车围成的圈子。
“三位当家的,听说你们赶跑了抢匪,下官感激涕零,特来拜谢。”米友仁已经见不到强盗的影子,这才放下心来。
“都是风行镖局韩总镖头的功劳,他一杆铁枪连胜对方三人,吓破了对方的胆,那些强盗已经四散逃走了。”言过戟恭维韩当。
米友仁又向韩当拜谢,自然是夸奖一番,离不开年轻有为、艺高胆大、仪表堂堂这些陈词滥调。
韩当心中受用,米友仁虽然只是个没什么前途的文官,但家资充裕,米芾的名气有响亮的很,米灵长的貌若天仙,靠上他,自己一定能飞黄腾达。
米友仁急忙摆摆手,王唤捧着一个木制的圆盘,里面有几锭金子,这是米灵特意嘱咐他犒劳这些镖师的。
米灵精于人情世故,向来豪爽的很,知道镖师也是图利糊口,要想平安到达南宋疆界,还要靠他们出力,必须笼络他们。
虎威、北麓镖局各赏了一百两黄金,风行天下镖局却多赏了五十两。
言过戟有提高酬劳的想法,米灵想在了他的前头,堵住了他的嘴。
众人称谢,收了黄金,米友仁出手阔绰,赏金丰厚,让镖师们愿意卖命。
各自回去,一夜无事,次日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