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要写这一篇，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对于癫虎周宁关这个人，我还是多有喜爱的。

或许事情应该从十年之前说起，大概也就是平州惨案之后几个月的光景吧。

关南的驰星院当中迎来了一件大事：有着季圣之称的苏若方来到了驰星院当中。

一个甲子之前，这位老者曾经也是这座学院当中的学子，虽然六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位老人在修行之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成就，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在天下人心目当中的地位。

驰星院的主道两边有着无数的塑像，一座塑像代表着一个从驰星院走出来的有着一定名号的人。

而这次，为了迎接苏若方的到来，驰星院特地打造了一件用洛水特产的青白玉做成的苏若方雕像。

“父亲，这雕像是谁啊！”一个天真懵懂的少年粉雕玉琢一般，虽然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衫，但是眼神当中却闪耀着聪慧的光芒。

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裸露的上身，回头看了看身后宛如山峰的巨大雕像，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是当朝的太师，有着被人们称作季圣的苏大人！”

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上一颗一颗的坠落，正被中年男子所牵拉的粗壮的麻绳此时或许已经被这个少年所忽略。

在他的周围，满是像自己父亲一样的人。

这座雕像的原石从洛水之中跨过了白河运到了关北的雕像大师云高手中，而此时，却又是刚刚从关北运回了关南。

而这一切，都是由如同少年父亲这样的人们完成的。

烈日在天空当中显得愈加的可怕，驰星院的一众院长和教习都在朝着雕像的方位看去。

“小白，时间什么的都计算好了吗？”一个留着白胡子的中年男子看着身边的年轻人说道。

从他的衣着上来看，此人的身份便是驰星院现任的院长了。青年男子也点头回应道：“院长，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终于，在一众人的期盼当中，一道青色的长衫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若方兄，若方兄！”穿着豪华衣袍的驰星院院长在这道身影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提着衣襟朝着对方奔去，样子看起来居然也有些滑稽。

青衫老者自然就是苏若方了，只身一人，只是背了一件书箱，就这样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文弱书生，从洛水度过了白河，生生的走到了关南。

苏若方心里嗤然一笑，对方这举动倒是真的让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啊。

“若方兄，长安一别，已然二十年了吧！”院长提着衣襟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苏若方的面前，弯着身子扶着双膝，大口的喘着粗气。

苏若方忍住笑容，将对方扶起，带着笑容说道：“文若此时便是真的文弱了！”说完开口大笑了起来。

怎么说文若也是百藏高手，怎么会这两步路就气喘吁吁呢，苏若方自然明白，对方的一切都是做给自己看的。

文院长和苏若方两人相互挽着臂膀，看起来着实是亲密无间。

“弟犹泰健，愚兄却是老迈蹒跚了！”

苏若方在文若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带着笑容说道。

文若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若方居然会有如此举动，其实说到底文若清楚，两人不是很熟悉，虽然曾经同为文华殿大学士，但是苏若方是女帝亲信，地位斐然，远远不是自己能比的，即便是在长安当中，两人不过数面眼缘而已。

这一刻，文若的内心出现了一丝寒意。

一路上，文若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带着苏若方走进了人群的簇拥当中。

“一别经年，我不过是回来看看而已，文若你何必这样大的动静呢！”看着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一众副院长和教习们，苏若方拉着文若，亲切的说道。

而文若呢，此时还沉浸在刚才的惶恐当中。

直到刚刚自己挽上苏若方的臂膀的时候，他才想起了一件事情：长安当中，人们都喜欢叫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做豺狼！

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官场当中，最可怕的就是这样的人，能够接受任何难以接受的情况，并且能够随和的进入其中，就好像这原本就是自己所处的环境一般。

文若想到了苏若方可能会震怒，可能会尴尬，但是没有想到这个老家伙会这样坦然的接受。

“应有之事，应有之事。”文若心不在焉的一边点头一边尴尬的回答。

而就在这个时刻，在一众苦力整齐的号子声中，驰星院精心准备的雕像也隆重的登场了。

看着心不在焉的院长，之前被叫做小白的青年人机灵一抖，立刻冲到苏若方的面前，躬身说道：“苏太师，赶巧，有件事情您得见证着！”

苏若方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然后看着小白，说道：“怎么，不会是给老朽我立生祠吧！”

驰星院的规矩苏若方自然清楚，加上此时的地点和时机，苏若方光是猜就已经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青年人也是机敏，自然听出了苏若方的弦外之音，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腰弯的更低了。

只不过，此时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尴尬与否，也都是这么一回事了。

“请！”小白侧身过去，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看着自己的脚面，说道。

朝堂多年，苏若方对于这些个事情太明白了，最开始这种自己不厌其烦的事情肯定是一大堆的，但是自己却又不得不来。

朝着雕像已经开始露头的地方，苏若方大步走去，自然，同时还牵着刚才一脸热情的文若。

而对于少年和他的父亲来说，也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刻了，从关北到关南，这一路足足走了一年多的时间。

赤裸着上身的男子们此时顾不得自己脊背上的晒伤，全部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仰头看着日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还没有等到监工们反应过来，苏若方久已经迈着稳健的步子，出现在了雕像之前。

“文若，好气魄啊！”苏若方看了一眼巨大无比的雕像，转过身去看了院长文若一眼，十分畅快的说道。

这样的语气，似乎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刻，尤其是苏若方这样德

高望重的人物，似乎更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文若，你个家伙到底是在关州赚钱了啊！”苏若方接着说道。

此时，这个在叫做豺狼的人语气当中的意味才终于体现了出来，因为这句话，是用质问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在长安多年所得，或许还真的比不上你这个大石头啊！”苏若方身为洛水之人，自然无比清楚眼前这个所谓的石头的价值。

此时的文若，如闻洪钟大吕，普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脸上写满的惊恐的神色。

外人没有去过长安，或者说不熟悉长安之官场，文若此时想起当初自己前面的几位大学士是怎样从长安出去的。

反正，在文若的印象当中，没有一个是自己走出去的。

“你这倒是真的给我立生祠啊！”苏若方蹲在地上，看着惊慌失措的文若，语气依旧轻柔的说道。

两人之间的感觉变化的太快，让别人此时都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也对眼前的这个古稀老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论修为，书生自居的苏若方比不上文若，论官职，文若的文华殿学士，甚至是驰星院院长的官职却是苏若方给的。

“三百驰星学子在你的手中能学到个屁的本事！”苏若方终于开始破口大骂了，同时，这也让跪倒在地的文若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满场几十副院长以及教习，都仿佛停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让人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看看这些人，真亏你是想得出来，洛水的石头你运到了关南，你到底是不止死活啊！”

苏若方的质问与谩骂一句接着一句，他此时看着那座巨大的雕像，看着雕像下面累到的壮丁，对于当初和自己同朝共政的人，眼神当中充满了厌恶。

这一切，不用别人说出来，文若自己也感觉得到。

苏若方起身，缓缓的朝着累到在地上的人们走去，围绕着苏若方的教习们也都同时自觉的让出了路。

“爷爷，你就是这雕像上面的人吗？”

少年看道苏若方，猛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身后的雕像，睁着乌黑的眼睛，说道。

苏若方没有回答少年的话，而是从少年的衣襟当中跩出来了一本露出了一角的一本书，说道：“《天问》！孩子你多大了啊！”

如此孩童，能够认全了字已经不错，居然怀中揣着一本如此晦涩的书卷，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而少年也没有回答苏若方的话，皱着眉毛说道：“不是应该先问我的名字的么？”

苏若方哑然失笑，看着这个年龄还不够自己零头的孩子，说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转身看了看自己一脸惶恐的父亲，回答道：“周宁关，我爹叫我虎儿！”

苏若方伸出手，摸了摸这个叫做周宁关的孩子的头，说道：“那么现在你能告诉爷爷你几岁了吗？”

“六岁！”

周宁关，六岁拜师苏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