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脸色不变，没有理会杨云霄，只是看着脚下的光头汉子，微微俯下身子，问道：“你好像很开心？”

光头汉子确实开心，在得知二楼男子的身份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今天会是有惊无险，在那个男子面前，即便是他的师傅，也要礼敬几分，纵使眼前这个年轻小子实力在再如何不俗，想来也是不敢得罪杨云霄丝毫。

光头脑海中幻想着白鸦灰溜溜躲进人群的画面，以及后来自己师傅出手，将此人打残的画面，便打心底里开心，只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男子神色如此平静，不应该是满脸恐慌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少无知。

光头心中有了定论，挣扎一番，却始终摆脱不了白鸦抵在他身上的脚，之前的懦弱一扫而光，他神色凶恶，语气不善，问道：“你这无知小儿，没听到杨先生的话吗？”

白鸦点了点头，笑道：“本大侠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

光头一愣，嗤笑道：“你莫不是一个傻子？”

白鸦脸色骤冷，挑了挑眉毛，缓缓问道：“听到与听不到没多大差别，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现在还觉得你的钱袋是那二人所偷？”

光头脸上露出疑惑，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说道：“不错，老子的钱袋，就是他二人所偷。”

白鸦点了点头，收回踩在光头身上的脚，不等后者起身，便猛然抬起脚，对着光头的大腿狠狠踩踏而去。

一声清脆碎裂声响起，然后便是一道响彻商船的凄厉惨叫。

光头浑身颤抖，那只大腿已然麻木，但那种瞬间涌出的剧痛却是让他撕心裂肺。

白鸦冷眼看着哀嚎不止的光头在地上翻滚，接着问道：“现在呢？”

光头咽了咽口水，一颗颗豆大汗珠自头顶纷纷往外冒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他的眼中弥漫出一丝恐惧，偏过头看向二楼。

二楼的男子已经完全挺直身子，皱着眉头，盯着那道瘦高的身影，眉间隐隐有些怒气，身后的两个负剑侍从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先生，要不要我们出手？”

杨云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是我们杨家的商船，若是你们出手，在这些普通人看来，就是我们杨家仗势欺人，且此地人多，一旦伤及无辜，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怪只怪那程山的徒弟太过霸道，惹得别人生厌，楼下这些百姓，肯定是觉得那年轻人做的对，那个小子占据道义二字，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一个侍卫眉头紧皱，轻轻道：“不过那程山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若是知晓我们对此事坐视不理，说不定会因此对先生心生怨气，贻误

大事，那就不好了。”

杨云霄摇了摇头，解释道：“八穴宗师而已，对我来说，顶多就是锦上添花而已，算不得雪中送炭，他这弟子会是如何下场，就得看他自己服不服输了，我反而更在意那个年轻人。”

杨云霄看着白鸦，朗声道：“这位小兄弟，此人虽然做的不对，但他的师尊与我颇有渊源，你若是就此停手，就算我杨云霄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白鸦眼帘微动，面无表情，心中的小算盘却在啪啪作响，他直勾勾盯着光头汉子，缓缓说道：“我数十声，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本大侠今日就好生犒劳一下江里的那些齿鱼。”

光头大汉浑身一颤，想起之前观江之时，那些满嘴狰狞锯齿的巨大齿鱼，成群结队，蔚为壮观。

白鸦轻轻道：“十！”

光头汉子心急如焚，看向杨云霄，后者不为所动。

白鸦接着道：“三！”

光头大汉怒目圆睁，差点破口大骂，心道你他娘的会不会数数，但是瞧着白鸦那凌厉的眼神，心头一慌，满脸委屈。

白鸦伸出一根手指，道：“一！”

光头大汉尖叫一声，急忙说道：“我身上根本就没有钱袋，是我在冤枉他二人，这位大侠，手下留情，千万别丢我下去。”

白鸦冷峻的脸庞充溢着阳光笑容，他嘿嘿笑道：“不好意思，你回答的晚了。”

光头大汉怒气冲天，转眼间便化为无尽的恐惧，然后便感觉那只麻木的一腿被人提起，身子倒立悬空。

身材魁梧高大的光头汉子就被白鸦一手提着脚，倒挂在商船栏杆之外，他仰头望向江面，一张张布满狰狞锯齿的不断跃出水面，似要掠食。

光头大汉哭天喊地。

人群里响起一阵惊呼，那姐弟二人亦是满脸不可置信，从白鸦出场之后的转折，让两人恍然如梦，少年没了哭声，眼泪的滴落却一直都未停歇，女子就要坚强许多，虽然浑身狼狈，发丝散乱，但眼神还是极为清亮，其中蕴藏着一丝期待。

身处二楼的杨云霄脸上突然露出古怪笑意，不知从哪里端来一杯清茶，神色悠闲。

白鸦眉头难以察觉的微微蹙起，迟迟没有将手里的光头汉子丢入江中。

杨云霄似乎觉得火候到了，放下青瓷茶杯，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朗声道：“这位小兄弟，你杀了他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如将其放了吧，我保证他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更不会去向这姐弟二人寻仇，并且，我杨云霄，还可以在此留下一个人情，如何？”

白鸦好似极为纠结，沉吟许久之

后，方才将光头汉子拎了回来，然后他微微仰起头，看着杨云霄，正色道：“既然杨先生发话了，那晚辈便卖先生一个面子。”

说完他踹了踹坐在地上隐隐有着哭腔的光头汉子，骂道：“滚远一点，下此若是再看到你如此冤枉好人，本大侠定当为民除害。”

满身正气，字字铿锵。

光头汉子拖着一条腿，走在角落之后，背对众人，默不作声，背影萧瑟。

白鸦朝着二楼拱了拱手，杨云霄点了点头，算作还礼，转身消失。

白鸦偏过头看向光头汉子，没有言语，挑了个空余位置坐下，低头沉思。

楼上三人往雅间走去，居中的杨云霄嘴角带笑。

侍卫轻轻道：“先生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杨云霄脚步一顿，轻轻道：“碰见质地上佳的璞玉，自然心情不错。”

侍卫不明所以。

杨云霄接着道：“那个年轻人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程山那徒弟，顶多是想惩罚一番，顺便救下那对姐弟。”

侍卫问道：“他另有目的？”

杨云霄点了点头， 道：“没错，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没猜错的话，他的目的应该是我。”

两个侍卫皆是身子一震，身上气势瞬间攀升。

杨云霄摆了摆手，摇头道：“别激动，他不是想着对我不利，反而是想结交于我，在我之前显露身份的时候，他应该就有了这番心思，只不过没有表露出来，而且他说没听过我的名字，呵呵，我杨云霄不说在整个江陵地界声名远播，但是在这江陵主城一带，还是人尽皆知的。”

侍卫点了点头，问道：“那他为何假装不认识先生。”

杨云霄解释道：“自然是为了试探我的底线，知人知彼，百战不殆。至于后面出手重伤程砍一腿，亦是想要探我的底，我也乐得陪他演戏，所以才会出口许下一个人情。”

侍卫冷哼道：“可惜那小子不识趣。”

杨云霄摇了摇头，笑道：“非也非也，这小子识趣的很，之所以没有立刻收下我的人情。是因为那姐弟二人偷钱的嫌疑还未除去，此事作为他明面上的目的，他自然不会忘记，所以才会威逼程山的弟子服软，等到还了那姐弟的清白之后，就想着要我的人情，所以他才会有后来的动作，以程砍的性命，赌我会再次开口。”

杨云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光想着占便宜，这个习惯可不好，若是当时我再晚些开口，那程砍是真的会被他丢下去的。”

两个侍卫皆是眉头紧锁，似乎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