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鸦的伤势便已经完全痊愈,但是扶桑蒲公英两人却没有他这么恐怖的恢复能力,眼看也只能明天再出发了。
百无聊赖的白鸦想着出去打探一下外界的情况,路过李桃的房间却发现屋里没人,当即颇为好奇,询问两人之后,才从扶桑那里得知,李桃一大早便找他要了银两,出门去了。
白鸦想,多半是因为退缩了,临时改变了主意,然后回苦竹镇了,如此娇贵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能适应和他们这些粗人在一起,这样也好,免得一路上多出不少麻烦。
去了一趟镇子,却没有打探到丁点消息,要不然就是小镇消息不灵通,要不就是那边的动静不大,想来也对,流沙门在东越主城,距离此处颇为遥远,即便是有所动静,也不会在这短短一天便传到堪称东越最南面的镇子。
一无所获的白鸦回到客栈,才发现李桃并未离去,而是外出购物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她一个个提了上去,分发给三个汉子,都是些崭新衣物,还有换洗的准备。
蒲公英打趣道:“你这是游山玩水呢还是去闯荡江湖?”
李桃早已换上一套男装,恰如江湖侠士一般的打扮,她把高高束起的长发甩到脑后,说道:“行走江湖,难道不需要一个干净的形象吗?本公子可是为了你们好,免得到时候没有姑娘看得上,啧啧,那就罪过大了。”
蒲公英满脸惊奇,看着自称公子的李桃,忍俊不禁道:“怕是昨天晚上很晚睡吧?”
李桃极为尴尬,昨天晚上从屋顶下来之后虽然很困,但是她并没有睡觉,而是彩排了很久,又想了很久,才有今天的这番改变,她嘴角冷笑,悠哉道:“也不知道昨晚是谁鬼哭狼嚎的,最主要的是喊的可真难听。”
蒲公英面色一滞,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说他声音难听,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午饭时间,四人已经不向昨天那般饿,吃起东西的模样倒也不是极为夸张,不过仍是让修养颇高的扶桑直跳眉头,心道这女人莫不是解放了天性。
李桃为了学习侠客的放荡不羁,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坐没坐姿,吃烧鸡的时候更是双手齐下,满嘴满手的油腻,与蒲公英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放下小姐包袱的李桃边吃边说道:“我上午传书给我李叔,想想现在也快到了。”
白鸦颇为欣喜,道:“李姑娘莫不是想家了?”
李桃喝了一口苦竹酒,吧唧吧唧嘴,说道:“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想家,那里都是尔虞我诈,本公子可不喜欢,依我看啊,我就天生适合在这座江湖一沉一浮,一浮一沉。”
说完还抬起手做出一副高高低低的波浪模样 ,看着三人奇怪的眼神,也就悻悻然收回手,说道:“我不过就是喊他来送些银两,毕竟以后的路还长,银两可是不能少的。”
白鸦无语,自顾自夹着菜,不去理会。
蒲公英却是嘿嘿一笑,颇为赞同。
门外传来马蹄声,一个管家模样的车夫连忙下车,一见到女扮男装的李桃先是一愣,然后才认出来,连忙关切道:“小姐,小姐,你这是?哎呀,是不是这几个小子把你绑架了?”
李叔把李桃拉到身后,怒视
白鸦三人,道:“说,你们要多少?不就是银子嘛,我这次可是带了不少银子,快放人.....”
李桃面色无奈,说道:“李叔,你搞错啦,这三位小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然的话,我早死在山上了。”
然后才粗略解释了一番,李叔面色凝重,显然也是知道其中凶险,听完大概之后,转而看向三人,尴尬道:“额,这个,不好意思,多谢几位少侠了,我年纪大了,有些糊涂,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几位莫怪。”
李叔这才仔细看三人,看着白鸦愈发熟悉,试探道:“小少侠可是当日那?”
白鸦不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说道:“李叔好久不见,当日之事,不用再提,眼下你家小姐要随我三人一起去浪迹天涯,你赶紧劝劝。”
李叔面色大变,连忙拉着李桃到了一边,两人细说不断。
白鸦暗自偷笑,不稍片刻,两人方才作罢,白鸦偷偷瞄了一眼,感觉李叔好像是败下阵来了。
白鸦怒其不争,待两人坐下时,方才问道:“李叔,苦竹镇现在如何了?”
李叔虽然是李府不小的管家,但是论起口才,决计是比不过驰骋商场的李桃的,看了眼喜笑颜开的后者,叹了口气,说道:“镇子里倒是没多大事,只是孙府却出了不小的事,昨天晚上,孙公子都没有回来,后来府上派了很多人上山去寻找,直到很晚,才发现孙公子的尸体,唉。”
白鸦面色震惊,问道:“孙毅死了?”
李叔点点头,道:“现在府上乱成一团,听闻老家主也从主城赶了过来,眼下应该在路上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可把我吓坏了,好在小姐今天早晨给我传了信,不然的话,若是小姐也出了意外,我就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李桃面色复杂,呆呆的不说话,虽然那个男人在绝境里将自己当作挡箭牌,紧要关头更是抛弃自己独自离去,但毕竟是倾慕了这么多年,说没一点感情也不可能,但也没有哭天喊地的悲哀。
蒲公英皱眉道:“当时他偷偷跑了,虽然重伤,但也不至于死在半路,这中间肯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李叔看了眼蒲公英,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位小少侠说的不错,孙公子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少,其中最为致命的是脖子上的掐痕,应该是被人活活掐死,唉,府中人很多人都认为是白少侠所为,毕竟白少侠在主城里可是.....”
白鸦一阵无语,看来又要背锅了,谁让他当时手贱掐死了许褚呢。
扶桑突然说道:“会不会是易然?”
白鸦一愣,当时易然被自己戳破心思,图穷匕见,大打出手,之后见势不妙就早早跑了,至于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蒲公英道:“应该就是他了,毕竟孙毅可是正儿八经的五穴高手,即便是受了伤,也不至于被普通江湖人掐死,凶手的实力应该不弱于他,而且和孙毅有仇。”
李桃黯然说道:“这次上山采笋也是他邀请我表哥的,看来有很大的嫌疑,我先修书一封,舅父应该会相信我所说的,最不济也能还三位一个清白。”
白鸦看着李桃落寞的背影,有些恍惚。
回到房间的李桃写了两封
信,一封差人送去了孙家,另一封却是给了李叔,后者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自家小姐的性格,李叔劝说一番之后便没有再劝,而是找掌柜要了一间房,将身上所有路上可能用的东西都给了李桃,目露不舍。
自小看着李桃长大,更是深知后者的脾气,虽然不忍,但也没有多大办法,他也只能暗自支持,以他的身份,如若回了青州李家,虽少不了一顿责骂,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心思沉重的李桃吃完晚饭便早早休息,白鸦也没如何劝说,来到屋顶之后,心中开始规划接下来的路程,到江陵之后便可直接一路往西,沿着秦河一路而上,他要回去看看,寻找“天罗”的线索,还有凌雪的踪迹。
距离家园被毁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历历在目,恍如隔日,他摩挲手里的戒指,神色黯然。
蒲公英不知何时又跑了上来,递给白鸦一壶苦竹酒,笑道:“这是你家人留下的?”
白鸦一愣,犹豫稍许,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爷爷留下的唯一的遗物。”
蒲公英悠闲的躺了下来,高高举起手上的酒壶,缓缓倾斜,散发着苦竹特有的异香的酒水笔直留下,正好落入他张开的嘴里,他抹了抹嘴边的酒渍,悠悠道:“你知道当时你被易然带走之后,我是如何识破假扮成你的李智吗?”
白鸦轻轻抬了抬手。
蒲公英哈哈大笑,道:“对,那个家伙刚出现的时候,手上就戴着戒指,我之前听你说过怕被看出身份,就没戴戒指,明显有漏洞,我就问他要手上的戒指,没想到还真他娘的给我了,我当时都惊呆了,然后就极为肯定他是假冒的,嘿嘿,凭着你的性格,怎么会把这东西随便送人呢。”
白鸦笑的忧伤。
蒲公英继续道:“看你这样子,你爷爷应该是被人杀的,你要报仇?”
白鸦眼神渐渐冰冷,从怀里掏出很久不曾拿出的匕首,说道:“以前总听李夫子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我就觉得这是个什么狗屁道理,这个仇,除非我死了,否则的话,就必须得让他们血债血偿。”
白鸦手掌紧握,接着道:“看见这个匕首没,就是它插在了我爷爷的心脏上面,他们有几个同伙,可惜的是他们临死都没有告诉我他们的身份。”
蒲公英看着在星光下闪烁寒光的匕首,“天罗”二字绚烂刺眼,他神情复杂,说道:“你的实力还不够。”
白鸦缓缓点头,突然他抬起头,直视蒲公英,问道:“你知道他们的来历?”
蒲公英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辗转多年,虽然一路坎坷,但是眼界却还是有的,你如今的实力虽然在同辈当中算是极为拔尖,但这江湖这么大,你也不过是一朵浪花,有那种手段的势力,凭你现在,应该是毫无办法的。”
白鸦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蒲公英嘿嘿一笑,拍了拍白鸦的肩膀,道:“不要灰心,不要心急,眼前最重要的是提升实力。”
说完笑呵呵的提着酒离开,白鸦感受着吹拂而过的习习晚风,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壶,苦竹香气扑鼻而来,他咧了咧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灰心?怎么会心急?怎么会忘记?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