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节是苦竹镇独有的节日,而且是除却春节之外第二大的节日。
早在很多年前,苦竹镇镇民就在每年的深春季节,去苦竹林里寻找春笋,然后回到镇子里,与他人攀比着采回来的春笋的品阶。
苦竹春笋的品阶不一,不是取决于其大小,而是看色泽,色泽越淡,则品阶越高,传说,很早以前,有户人家拾得一春笋,通体洁白,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后来这户人家便出了一个状元郎,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了帝都有名有姓的大户。
自此以后,这个苦竹镇独有的节日在镇民心中就寓意更深,象征着日后飞黄腾达。
随着苦竹镇愈发繁荣,这种习俗不但没有丝毫退化,反而兴盛了起来,而且不断添加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规矩,时至今日,节日习俗极为繁杂。
白鸦自然是不在意这个节日的,所以没有去过多了解,但是蒲公英却对此极为感兴趣,翻阅不少典籍,啧啧称奇。
苦竹节当天一大早,白鸦二人便被小翠带出了易府。
闷了好几日的两人仿佛重获新生,极为开心。
大门口有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小翠说道:“二位公子,请。”
蒲公英问道:“你家的公子呢?”
小翠笑道:“我家公子应该快到镇里了,先前传书过来让我带二位公子过去,听说还有一位我家公子的朋友。”
白鸦极为大方的走进马车,问道:“姑娘可知他的姓名?”
小翠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孙毅孙公子,范公子认识他?”
白鸦不动声色,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好奇而已。”
小翠等二人坐稳,便一甩皮鞭,马车缓缓前进。
小翠说道:“孙公子和我家公子关系很好,前段时间常常来府里,每次都会住上几日,说出来不怕两位公子取笑,在我们这些丫鬟里,有几个还天天盼着他来呢,呵呵。”
蒲公英摇头晃脑道:“谁家少女不思春,只不过可惜她们没见到我,不然肯定不会想那个什么孙子,对吧,小翠。”
小翠掩着红唇,笑个不停,说道:“是孙公子,不是孙子,而且,我家公子这几日不在府中,怕扰了二位公子,便让其他的丫鬟都退去了,只留下我一个。”
白鸦点点头,笑道:“倒是多谢易公子的一番苦心了。”
蒲公英突然问道:“苦竹节可不是什么小节日,为何贵府的动静这般小?”
小翠解释道:“府中近期事务繁多,家主无暇关注此事,我们易家又不算地道的苦竹镇镇民,倒是没有太过上心,年年参与这个节日,完全是因为我家公子喜欢的原因,而且我家公子又不喜高调,也没带什么人,除了我这个贴身丫鬟之外和我家小姐外,就只有三两好友了。”
蒲公英恍然大悟,赞道:“你们公子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小翠颇为开心,继续说道:“两位公子可别小看这个节日,我们府里不太关注,镇子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路途不远,马车很快便到了镇子边缘,白鸦远远便看见一道极为夸张的人流,比之主城街道不遑多
让。
无数飘扬的旗帜高高撑起,苦竹的异香都仿佛被震天的锣鼓声撕得粉碎,白鸦只觉耳朵生疼,这比古风镇的春节都要来的热烈。
小翠领着白鸦二人穿过漫无边际的人流,一路下来,白鸦就发现至少十几个身穿道袍的道士做法,步伐变幻间仙气十足。
那家入山之人跪伏在地,道士将手里的苦竹叶烧成灰烬,一把洒在那人头顶,然后凭空画符,单手虚握,猛然按在一个苦竹编制的帽子上,道人神色肃穆,将竹帽戴在那人头上,打了个揖,大功告成。
白鸦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蒲公英扯了扯白鸦的袖口,问道:“想学吗?我也会,喊我...别走啊。”
小翠边领路,一边解释道:“每家每户都有入山之人,但人数却是有限,一般不超过两人,说是多了,会让山神不喜,若是让山神降下责罚,多半会影响家族福泽。但我们府上却是不顾忌这个,而且两位公子又算是外来人,自然算不得数。”
白鸦眼神闪动,终究还是放弃了当街逃离的念头,三人穿过人群之后,便是来到一处稍微空旷的巷子。
小翠走到一间客栈门口,说道:“就在里面了。”
客栈极为普通,此刻并无客人,上了二楼,白鸦嘴角悄悄翘起。
靠窗户的桌子旁,坐着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皆是气质出众的人物。
孙毅,李桃。
小翠上前几步,与孙毅说了几句,便回过头,对白鸦二人说道:“我家公子应该快到了,两位公子可以稍微填下肚子,以免上山的时候饿。”
说完便退开了去,白鸦和蒲公英与那两人相对而坐。
白鸦毫不做作,吃了不少吃食,却发现原本喜欢占便宜的蒲公英没有动筷,而是直勾勾盯着坐在对面的李桃,眉眼间尽是深情款款。
孙毅眉目微挑,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孙李二人都没有主动打招呼自我介绍,白鸦自然不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不过蒲公英却毫不在乎,满眼精光,轻轻说道:“这位姑娘好生漂亮,啧啧,在下蒲公英,敢问姑娘芳名?”
李桃自然早早注意到这个面容俊美的男子,只是她一门心思放在白鸦身上,并没有过多关注蒲公英,此刻听见后者说话,而且嗓音如此动听,不免多看了几眼,笑道:“小女子李桃,此次随着表哥一起,请两位路上多多关照。”
蒲公英敛了敛眉,缓缓道:“那是当然,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姑娘。”
孙毅有些看不下去了,冷声道:“我表妹有我照顾,不用阁下操心。”
蒲公英脸皮功夫了得,好像丝毫没有听出孙毅语气中的不友好,热情道:“大舅子,咱俩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客气啥?”
孙毅目瞪口呆,李桃更是小嘴微张,似乎没有料到蒲公英会如此混账的说出“大舅子”这三个字,当即气的不行。
白鸦神情自若,不停地夹菜塞进面具下的嘴巴里。
孙毅怒拍桌子,道:“你找死?”
蒲公英满脸无辜,委屈的看着李桃,后者毕竟城府不浅,轻轻一笑,扯了扯孙毅的衣袖。
孙毅满目煞气,冷笑道:“孬种
。”
蒲公英并不生气,仍是嬉皮笑脸,看都不看孙毅一眼,只是把目光落在李桃身上,上下游曳,极具侵略性。
与李桃正对面的白鸦暗中看了几眼,心想此女心思倒是深沉,当即念从心生,缓缓抬起左腿,顺着左侧蒲公英的方向伸向右前方,触摸到那双纤细玉腿时,脚上力度增加,缓缓摩擦。
李桃的城府再深也受不了这种行为,浑身一颤,脸色通红,猛然起身,怒瞪蒲公英,羞愤道:“登徒子。”
蒲公英又是一副无辜神情。
李桃自然不会相信,伸出纤纤玉指,指着蒲公英,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作为始作俑者,白鸦气定神闲。
孙毅不傻,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一把掀翻桌子,就要动手。
蒲公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躲在白鸦身后,嘟囔道:“这脾气也太大了。”
白鸦正气凌然,冷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孙毅怒道:“桌底下做的那种勾当,还要我当面戳穿吗?你问他自己干了什么。”
白鸦转头,面具下的两只眼睛里满是笑意。
蒲公英勃然大怒,吼道:“你是不是用脚去蹭她了?”
白鸦沉默稍许,重重点了点头,望向一男一女,自责道:“对,不好意思,方才是在下的错,不是我故意为之,实在是,实在是桌子太小。”
李桃自然不相信,只当两人是一丘之貉,目光仍是死死盯着蒲公英,后者欲哭无泪。
好在易然及时赶来,他满脸诧异,问道:“几位?这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说话,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如何说得出口。
易然说道:“几位不必为了点小事伤了和气,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多海涵,权当是给我易然一个面子。”
蒲公英连忙附和道:“易兄此言有理。”
易然哈哈一笑,说道:“相逢一笑泯恩仇,几位就不要太过计较了,等下还得一同上山呢。”
场面虽然不再剑拔弩张,但仍是有些沉闷,易然眉头紧皱,相互给介绍了一番,当介绍到白鸦的时候,自然是那“范剑”二字,惹得孙毅一阵嗤笑。
果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六人沿着一条偏僻巷子,走到山道下方,孙毅突然问道:“易兄,婉妹呢?”
李桃神色微变,虽然掩饰的很好,却仍是没有逃过易然的眼睛,他轻轻说道:“舍妹此次回来有些不舒服,所以今日的上山寻笋,她是来不了了。”
孙毅面色大变,本来想借着李桃来气一气那个追了很久都不曾到手的易婉,却不想竟是连人都没见到过,又不好直接离开,实在郁闷。
李桃知道孙毅的心思,对于这个只喜欢江湖女子的表哥,她只能想着他在知道自己的苦心之后能够回心转意。
蒲公英点了点头,道:“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大舅子不用担心。”
孙毅第二次听这个称呼,倒也没有当场发作,只想着等去了山上,随意找个缘由坑害一番这个口无遮拦的男子,权且当作今日的目标。
易然脸色微冷,没有说话,径直往山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