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明亮阳光散落下来，刺得白鸦睁不开眼。

用手扶着额头，身心疲惫的白鸦长出一口气，这种躺在草地里的感觉太舒服了。

感觉到腋下的婴儿还在，白鸦稍稍放心，撑起身子打量着四周，鸟语花香，仿若人间仙境。

白鸦缓缓低头，看向婴儿，霎时面色惨白。

那个小小身躯已经腐烂大半，腹部不翼而飞，白鸦甚至能看见其中扭曲的粉红肠子，原本可爱至极的面孔已经变得狰狞可怕，七窍之间蛆虫涌动不止，腐烂不堪的脸庞仍然带着那种天真的笑，只不过此时看来已让白鸦毛骨悚然。

婴儿早已死去，好像变故来的非常突然，将他的笑容刻为永恒。

白鸦猛然后退，面色颓然，捂着脑袋的白鸦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昨晚发生的事，努力去想的白鸦只感觉头部一阵胀痛。

许久之后，白鸦方才冷静下来，脑海中的记忆也是渐渐浮现。

“家没了，爷爷死了，雪姐姐失踪了。”

“黑袍人，赤冠蛇，还有那个能说话的妖狼。”

“我怎么了？”

白鸦喃喃自语，无尽恐慌自心间腾起，周围的一切开始旋转，鸟儿的鸣叫变得愈发凄厉，像是恶魔的呼喊，原本极为芬芳的花香变成了恶臭，令人作呕的味道像是一条条纠缠不清的丝带，紧紧缚住了白鸦的身体，越勒越紧。

心脏快要破碎了，白鸦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小白。”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响起，就在不远处。

白鸦身子一震，好像有了无穷力量，他极力想要摆脱那股束缚。

“小白。”

呼唤声还在，像是山谷间的回音，先是耳边私语，后像天边惊雷。

白鸦终于是挣脱了，筋疲力尽的他抬了抬眼皮，看见了崖边的那个身影。

她穿着一袭白衣，宁静淡雅，衣袂在风中飘动着，如同一朵在水面绽开的莲花，又像是九天之上俯瞰人间的逍遥仙人。

她就站在悬崖边上，背对着白鸦，两者只有五丈的距离。

白鸦看不清凌雪的表情，但他知道，她会帮助他。

然而五丈的距离此刻好像极为遥远，白鸦爬了很久，他已经没了力气。

凌雪的呼唤声还在白鸦耳边响起，和她的琴声一样好听。

终于，白鸦快抓到她的一片衣角。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银狼扑在了白鸦的身上，一口咬在了白鸦的背上，两只前爪死死按住白鸦，巨大头颅左右摆动，像是在撕扯奄奄一息的猎物。

白鸦感觉很痛，前所未有的痛，十年来无数次病发都不及此刻的痛。

眼前被一片黑暗所侵袭，很快，黑暗中出现了一丝红色，渐渐扩散，像落入水池里的墨水。

大汗淋漓的白鸦双目通红，心中升起无穷后怕，若是再往前一步，他便坠下百丈悬崖。

他猛然回头，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庞大身影，从那双狭小的双眼中，白鸦看到一些震惊。

这个缠身十年之久的疼痛病让他摆脱了赤冠蛇的幻觉世界，巨大的痛楚瞬间将白鸦带回现实，没有凌雪，没有阳光，没有腐烂的婴儿。

有一只暴怒的赤冠蛇，有一个被白鸦不知不觉的丢在地上，然后趴在草丛里伸展四肢想要翻身的婴儿，还有一个因为巨大疼痛需要发泄的白鸦。

白鸦抽出了匕首，身子颤抖不止的他面目狰狞，伴随着喉咙里的一声咆哮传出，他照着赤冠蛇扑了过去。

灵智极高的赤冠蛇还没有回过神来，它从未见过中了自己幻觉毒雾之后这么快便能清醒的人或兽，身躯之上的刺痛让它发出发出一声愤怒嘶鸣，巨大尾巴对着白鸦横扫而去。

然而陷入剧痛的白鸦已经快要丧失理智了，他不偏不躲，一把抱住赤冠蛇的尾巴，手中匕首一顿猛戳。

先是被狼王嚎叫所伤，死里逃生之后又使用绝技，此刻的赤冠蛇已经快要没了力量，眼下又被一个疯子缠住，它突然有些悲哀，因为贪图那个婴儿而引起的一系列灾难，已经快要了它的蛇命。

白鸦满嘴鲜血， 神色却越来越疯狂，以一种悍不畏死的方式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以伤换伤，这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赤冠蛇已经不想纠缠下去，游走间便找到一个隐藏在草丛里的地洞，这是它来时的地方，然而并不是它归去的地方。

趴在赤冠蛇身上的白鸦怪叫一声，手中匕首插入赤冠蛇腹部，刀刃全部没入其体内，紧紧咬着牙，握着匕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刀刃在赤冠蛇腹部一寸一寸移动。

赤冠蛇急于进洞，与白鸦的用力方向相反，然后哧的一声，赤冠蛇整个腹部被剖开一条巨大的伤口，体液流了一地。

白鸦面色兴奋，没有停止，抱起赤冠蛇的七寸，一刀刀刺了下去。

不知道砍了多少刀，白鸦终于是恢复了些许神智，他想到了第一次杀人贩子的时候，只不过那次疼痛消失的很快，此刻的疼痛却还在，无比清晰强烈。

白鸦还是没有完全发泄，然而赤冠蛇已经死了，那庞大的身躯像是泄了气一般，腹部流出诸多事物，白鸦看见一个被黑布包裹的身躯，已然融化大半了。

白鸦走到婴儿旁边，颤抖着将其翻了过来，声音颤抖着哄了几句，便朝着赤冠蛇头部走去。

将蛇头之上的赤冠割下，一丝丝剥去外皮，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火红色肉质果实。

这是赤冠蛇全身最宝贵的东西，也是白鸦当下能抑制疼痛的东西。

赤冠含有极为狂暴的阳性能量，单独服用之后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白鸦对自己的恢复能力足够自信，他要的，只是这股快要让他承受不住的疼痛消失。

安稳躺在白鸦怀里的婴儿有了个舒适卧姿之后变得极为开心，咯咯直笑，不时用粉嫩手掌去抢白鸦手里的赤冠果，多次无果之后，更是面露委屈。

白鸦那还顾得了怀里婴儿的举动，就在即将吞下赤冠果的时候，身旁蛇头动了。

蛇头被人抬起，地下冲出一个人影，黑袍队长，黑袍已经变得残破不堪，脸上的青铜面具碎成数块，却没有掉落下来，像是长在了其脸上一样。

白鸦抱着婴儿连忙躲开，细看之下才发现蛇头旁边有一个地洞，心中了然，这个黑袍队长在狼王嚎叫之下跟着赤冠蛇逃出升天，又根据赤冠蛇所挖的地洞，放下来到了此处。

至于其中为什么两者没有打起来，不知道，他此刻想的，只有杀死黑袍队长。

狭路相逢勇者胜，此刻出于发病状态下的白鸦已然可称悍勇。

然而双方实力差距实在过大，即便是黑袍队长被那声嚎叫所波及，被伤的不轻，白鸦也不能取得上风，

尤其是在黑袍人在吃下一颗绿色药丸之后，白鸦险象迭生。

强大的恢复能力是白鸦的资本，剧痛之下已然麻木的身躯让白鸦迟迟没有彻底落败。

早已被白鸦放在草丛间的婴儿看着两人不停哇哇大叫，稚嫩的眉宇间竟是有些焦急。

白鸦自觉正面无法获胜，只能希冀能拖垮对方，一次次的死亡冲击之后，伤势越来越重，全身多处被打成骨折，体内神秘力量的修复都有些跟不上。

看了看不远处的婴儿，白鸦面色坚定。

以吃了一个肘击的代价，将黑袍人死死抱住，嘴中鲜血狂喷的白鸦目露疯狂。

“看看谁能活。”

一声怒吼，白鸦用尽全身的力量，终于是将黑袍人推至崖边，这个在幻境里凌雪所在的崖边，下方百丈便是秦河。

黑袍人没有想到白鸦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解决战斗，青铜面具下的双眼瞪得滚圆。

“不！”

破釜沉舟的白鸦仿若有了无穷力量，无论黑袍人如何挣扎都已于事无补，两人就这样腾空而起，然后开始急速坠落。

白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他此刻居然还在想下方会不会有什么闭关多年的前贤出手相助然后传他绝世武功，但这在说书先生口中泛滥的情节并没有出现，倒是出现了一阵风，由下自上的风。

稍微减缓了白鸦的坠落速度，即便如此，当他落入水中的那一瞬，他只感觉到全身都被砸碎，仿若烂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白鸦只感觉体内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