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直至第二天太阳高照的时候,才清醒过来,好生梳妆打扮之后,便在白鸦房门口犹豫不定,抬起手,又放下,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并未听到什么声音。
女子脸上的表情丰富异常,最后还是转身离去。
樊府的下人自然认识这位贵客,所以李桃一路畅通无阻,她直接出了樊府,在主城里先是游玩了一番,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一家客栈门口。
当初被巴虎与黑衣人追杀的时候,三人被逼无奈,赶至主城躲避,第一次落脚的地方就是这间客栈。
而蒲公英决定去报扶桑断臂之仇的时候,也与李桃有过交代,接下来的行动,他会每隔几天便让人送消息至此地。
李桃几乎是一有时间就往这里跑,但却不一定每次都能收到蒲公英与扶桑的消息,最近一次,也是四天前帮白鸦购置草药的那一次。
李桃大大方方走入客栈二楼角落的那间屋子,关上门之后,目光便落在了屋内桌上,桌上摆着一个散发着袅袅青烟的香炉,香炉底下压着一页宣纸。
蒲公英的每一封来信都没有提及二人所在的位置,而且透露信息的方式极为隐秘,来信有洋洋洒洒几百字,但却是一篇文不对题的山水游记。
两人之间有不为人知的暗语,李桃从这一篇山水游记中读出了二人当下的状况。
行踪暴露,巴虎已死,黑衣人再现。
落款的时间是昨天晚上。
李桃脸色难看,沉默许久之后,将手里的信纸放进香炉,焚烧成灰烬。
李桃刚出房门,就看见了杵在门口的客栈掌柜。
蒲公英的来信每次都会由着形形色色的人带到客栈,可能是行商平民,也可能是江湖武人,但无一例外,最后都是落入掌柜的手中。
这位收了李桃大量钱财的掌柜再亲自将信件放在这间很久都没人进过的屋子。
掌柜轻而易举收获钱财,对于这位出手阔绰的貌美女子一直都是极为客气,不过这一次,他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姑奶奶,这活儿我可是不敢做了,上一次你拿信离开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人来这里闹事,还威胁我,我做些小生意不容易,那些江湖人来势汹汹,你让我怎么做生意?”
李桃面色不变,问道:“那伙人是哪方势力的?”
掌柜的一摊手,埋汰道:“都是些膀大腰圆的江湖汉子,我拖朋友偷偷打听了一下,就是普通江湖人,声名不显,素质极差。”
李桃皱眉问道:“他们威胁你什么了?”
掌柜的苦笑道:“说让我告诉他们与你接头的那人消息,这我哪里知道哟,可是他们不信呀,整天整天的闹。”
李桃略做沉吟,淡淡道:“大庭广众之下,寻衅滋事,可是要被主城巡逻守卫拿下的。”
掌柜的想起这个就气的直跺脚,“没用啊,抓了一波,第二天又来了一波,他们能耗下去,我这个生意人还指望着这家客栈吃饭呢,姑娘就行行好,放过我吧,你们这些大人物斗法,就别让我遭殃呀。”
李桃瞥了眼掌柜,讥讽道:“当初你收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客栈掌柜脸色难看,许久之后,叹道:“当初是我见钱
眼开,话说回来,我也没泄露你们的消息呀,今天一早收到这封信之后,我还不是给你放在了此处?这样,我们各退一步,银子我可以退给你,麻烦姑娘和你那个朋友说上一声,让他不要再往这里送信了。”
李桃想了想,解释道:“我联系不到他,你这个请求我恐怕是无法完成了,这主城之中,自有帝国铁律,你不用担心,反正你也只是个传信的,他们奈何你不得。”
客栈掌柜神色悲戚,只恨自己当时贪图了这丰厚酬劳,眼下虽然被闹得心慌,但毕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而且有一点他并没有告诉李桃,那群闹事的江湖人士昨天便消失了踪影。
面色凝重的李桃急匆匆回了樊府,直奔白鸦的房间。
一推开房门,浓重刺鼻的丹药味道扑面而来。
李桃眉头皱起,环视一周,便看见白鸦趴在那张凌乱不堪的床榻之上,鼾声平缓。
李桃只觉得白鸦睡相奇差,姿势难看不说,还裸露着上身。
女子走到跟前,才发现床上有着一块块衣裳碎片,像是被人强行撕碎。
女子突然失声尖叫,而后赶紧伸手捂住嘴巴,面色惨白的女子摇摇欲坠。
赤裸着上身的白鸦因为趴在床上,所以背部的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格外狰狞可怖,穿透窗台的阳光落在上面,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李桃虽然见过白鸦战斗的时候凄惨摸样,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后者身上会有这么多的深刻疤痕,其中有一些,即便是结成了疤,但依然能够知晓其撕裂血肉的深度,这种伤势,可以轻易要了一个普通人的性命。
李桃能想象的到,当这些伤痕刚刚落在男子身上的时候,是怎样一副刺骨钻心的场面,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以刚刚成年的年龄,便傲视同辈天骄,他暗地里的付出,可不是常人所能揣测的。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让白鸦意识苏醒,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一脸骇然的李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白鸦先是有些恍惚,然后才醒悟过来,当即坐起身子,想要穿上衣服。
抓到手的却是一块残破不堪的衣裳布料,才想到昨天晚上吞服一颗造化丹之后,他便遭受剧痛,加上炼丹之时耗费的心神极大,剧痛愈发强烈,身上的衣服被自己扯烂不说,流出来的汗顺便还将身体清洗了一下,等到持续几个时辰的剧痛褪去时,白鸦便双眼一闭,沉睡过去。
他摸了摸鼻子,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笑问道:“起这么早?”
阳光正烈,时至晌午,哪里还早。
李桃没有说话,用一种奇怪复杂的眼神盯着白鸦,后者很是无奈,耸了耸肩,老气横秋道:“没办法,都是生活所迫呀。”
李桃缓缓走到近前,坐在白鸦身旁,冰凉指尖轻轻触碰着那一道道深入血肉的沟壑,轻声问道:“这些都不疼吗?”
白鸦摇了摇头,轻松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最不怕的,就是疼痛了。”
白鸦伸出拇指,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豪气道:“这可是只属于我自己的图腾,独一无二,怎样?是不是很威武霸气?”
他站起身子,俯视李桃,装腔作势道:“我可是敢于野兽捉对厮杀的人,小时候就杀过人,怕不怕?”
李桃摇了摇头。
白鸦扶了扶额头,很是无奈。
随意找了件樊府送来的衣服,白鸦转移话题道:“我炼丹的这几日,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桃长叹一声,说道:“期间樊律来了一次,得知你在炼丹之后,便离开了,他妹妹樊音也来了两次,只不过都是在楼外远远望了一眼,便转身折返了。”
白鸦微微点头,问道:“还有吗?”
李桃犹豫不决。
白鸦突然感觉有些不妙,看着她,轻轻道:“说吧。”
李桃缓缓道:“我今天收到了蒲公英那边的消息,本来消失好几天的黑衣人又出现了,他俩的行踪已经暴露,那个拿来给扶桑砥砺剑法的巴虎也死了。”
白鸦心猛然一沉,他沉默许久,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李桃轻轻答道:“今天早晨传到主城的消息,写信的时间是昨天晚上。”
白鸦沉吟不语。
李桃缓缓说道:“他既然能给我们传来书信,想必状况还不算太过糟糕。”
白鸦不敢苟同,摇了摇头,说道:“黑衣人再次出现,这本身就能表明很多问题,第一次失手,这一次他肯定是有备而来,有可能会有我们无法想象的手段。”
李桃看着脸色凝重白鸦,知晓他与那二人的深厚情谊,不愿隐瞒,将今日在客栈里的事全盘托出。
听完李桃简短述说的白鸦脸色阴沉如水,很久之后,才重重说道:“看来我们需要找人问一问了。”
李桃明白白鸦的意思,安慰道:“我虽然与他二人自结识以来,也才两个月而已,但期间经历的事情却不少,之前混迹商场的那段日子,让我学会如何看人,从二人平日的举止心性来看,是有能力摆脱险境的,你与他们相识更早,想必对他们更加了解,也应当要更加相信他们。”
她轻轻抓着白鸦的胳膊,轻轻道:“蒲公英不是冲动的人,他既然选择在那天晚上,离开主城,找那二人报仇,自然是有足够的把握,一切可能出现的风险想必都被他一一考虑过,至于扶桑,因为我的原因断去一臂,战力不减反增,他二人无论心智还是实力皆是天才中的天才,既然没有给我们留下踪迹,就已经说明他们不想我们过去,方家的方子铭虽然近日没有出现,但仍是对你虎视眈眈,一旦你出了主城,多半就是无休止的追杀,即便那时你找到二人,多半也是一起面临困境的局面。”
白鸦若有所思。
李桃摇头苦笑道;“况且眼下的樊家便不好对付,你若是分心他处,万一露出些许破绽,我们就要先行受害了。”
白鸦长叹一口气,抹了把脸,说道:“樊守则既然送我丹炉,应该是已经认可我说的话了,我们短期应该无恙,不过他既然让我在府中久住,虽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我若是炼丹完毕就着急离开,多半会惹他深思。”
李桃点头道:“眼下主要的,还是让樊家对你放下一切怀疑,结交三大家族之一的樊家,对我们日后离开主城有很大的帮助,最不济,也能制约方家。”
白鸦突然说道:“看来有必要找樊律一次了。”
屋外响起侍女的声音,“白公子,李小姐,我家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