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历四三一七年。大夏肃宗五年,腊月二十一。
肃宗天子苍白的脸上,似是一夜之间,就长满了可怖的老人斑,让他身上的暮气,再也遮掩不住--------
曾经一天只睡三四个时辰的勤政天子,如今每天清醒的时间,已不足四个时辰。
正在这时大太监王春躬身进来道:“官家,贾国舅來了。”
肃宗帝闻言,眉头疏散开来,道:“叫他进来吧。”
一会儿,贾儒至此。理宗帝让王春递过一份诏书,让贾儒观看。理宗帝开口便问:“可有不妥?”
贾儒仔细看完,又思索一阵后道:“数臣斗胆,燕国大军这次南侵,和以往不同,似有一举吞并我朝的架势,江北防御是重中之重,王鸣之在江北多年,如其回朝理政,陛下又将江北托付何人?即使朝中有大臣能胜任此职,也还要几个月的熟悉过程,但草原大军入侵必是暴风骤雨,我朝没有那个时间。”
肃宗帝道:“嗯,思虑还算周全。朕欲让太子监国,亲家以为如何。”
贾儒大吃一惊沉吟道:“陛下为政不过四载,而太子以前并没涉及朝政,以前学的都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冒然让太子监国绝非良策,不如让太子向朝廷重臣和江南大儒学几年帝王之术,再上位不迟。再者,宫内有贤后帮助陛下处理朝政,暂时无忧,不急在一时。”
肃宗天子满脸微笑,不住点头,其上位不过四载,现在就向太子移交权利,又岂能甘心!
贾儒继续道:“”臣在回京的路上听说武当山三丰真人正游历江南,只要陛下请来三丰真人,给陛下看看身体,如能习的长寿之术,陛下必能长寿延年。”
肃宗皇帝眼睛一亮,问道:“三丰真人神仙一般的人物,朕听说当年燕国大汗赫连沙改在三丰真人游历大漠时,以国师位尊之并拜其门下为弟子,欲求三丰真人长生之道,三丰真人一口回绝。又岂能见我这个俗人,好像三丰有一百岁了吧?”
贾儒答道:“三丰真人应该超过一百一十岁了,陛下就番几十年来,江南风调雨顺,文风鼎盛,百姓生活富足。三丰真人一向怜悯苍生,又岂是杀人魔王的达子可比的。如知道陛下相招,必肯前来。陛下,据臣所知前祁门候甘象升公是武当张真人的俗家弟子,请张真人之事还着落在祁门候府上。”
次日,肃宗帝明发上谕:赐封祁门候甘甫为曹国公、太傅,其国公爵位不传子孙,准其告老。赐宋慈为太保,准其告老。其祁门候爵位由甘家二房甘雷后甘经继承。升贾儒为内阁大学士正一品左丞相主政上书房。王鸣之为内阁大学士副一品右丞相,江北宣扶使,负责江北事务。升石重为内阁大学士副一品吏部尚书。升赵崇为内阁大学士负一品兵部尚书。赐崇安王柴与瑞为礼部尚书。。升杨洁亮为副二品建康防御使。升陆道之为副二品大理寺正卿。赐甘奉冠军侯,正三品巴蜀防御使,全权负责巴蜀防御,即克赴任。升吕大中为正三品骠骑将军京西防御使,全权负责荆湘防御。升张世杰为正三品破虑将军京东防御使,全权负责淮泗防御。升吴林为副四品御史中丞。李玉为副四品兵部左侍郎。封张顺、张贵为洞庭水军正负都统,受大夏水军都元帅范遂节制。封夏贵、牛富、范天顺为正六品都统,受吕大中节制。
肃宗皇帝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给风雨飘摇的大夏埋下了亡国的祸根,一代奸相
贾儒正式上位,并且掌握实权的吏部、兵部和京城防御皆落入贾儒盟友手中。
而王鸣之、陆道之、甘奉等忠臣良将皆不在朝廷决策核心中。
黄帝历四三一七年的最后一日,寒风咧咧,大雪纷飞。宋鸽宅邸周围已经多了不少穿皂衫带璞头的长身大汉守卫。这些大汉虽然穿的朴素,但是神色里那种趾高气扬惯了得气度,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反而是哪些着便衣的武功高强之人随意的很。
对于秦淮河沿街这一带的住客商户而言,这种场面最熟悉不过,哪位文采风流的大夏太子又从禁中而来,要留宿在宋鸽女史这里了。这些长身大汉,都是御前诸班直的护卫,甚至有几个带兵器的大内高手,为太子私会二奶站岗放哨。
柴家在百姓当中也算口碑甚好。历代官家都是烟火味十足,大夏这几年,也少有犯驾惊动御前之事,更不用说是行刺什么的了。这些长身大汉虽然守着宋鸽宅邸四下,可一个个都懒洋洋的,空着手的居多。
太子在里边高乐,这些大内班直也没多少忠勤之心,他们在外就一小堆一小堆的聊天打屁,带班的指挥使衔武将,也都当没看见,有时还凑上去聊两句。大家官衔有差别,出身都差不多,算是世代将门家庭,要不然怎么能选入御前诸班直?
外间谈的热闹,自然传不到这小楼当中。
太子柴恒对自己的父皇非常了解,对自己看顾极严,绝不容许自己会见外臣。甘奉明日就将帅军入川,再不见面,就没有时间了。不得以只好利用宫中为准备新年之际,约发小来自己红颜知己这里相见。
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柴恒提前来到这里等候甘奉。
此刻在小楼内,一片春意盎然,柴恒就穿了一身中单,笑盈盈的看着宋鸽在窗台前梳着头发。宋鸽似乎才沐浴过,白腻的肌肤泛着晕红,脸颊也是红扑扑的,还浅浅的出了一层香汗。秀发半湿半干,正用象牙梳子通着。看来是等头发干了再上床。
柴恒也不怎么急色,只是看着这一副美人出浴图,像是将这几天的烦恼心事都完全抛在脑后,静静的享受着这一阵难得的两人独处时光。
宋鸽偶尔侧头白他一眼,柴恒都微微而笑,就是不将目光移开。眼前的女子,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人望而忘倦,跟她在一起,唯一感觉就是平安喜乐。在禁中,虽然有无数人讨好,但总是带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宋鸽却不抱怨,不向柴恒讨要任何东西,也不利用自己身份关说一句话。唯一对柴恒显得痴缠的时候,就是柴恒在这里兴致来了,偶尔吟词作画,宋鸽总是赏玩不休,然后望向柴恒的目光,都满是敬仰崇拜。
这一切都让柴恒感觉,哪怕他不是太子,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凭着他的文采字画,额也可以得到宋鸽的倾心对待,这种感觉,才是最为真挚的。
更不用说宋鸽的人才气质了,都是柴恒生平所仅见。这样的女子把玩越久,就越沉迷其间。
戊时一刻,甘奉一身士子打扮,在小宦官的引导下走进宋鸽宅邸书房,只见柴恒正埋头作画,此地的主人,江南第一名妓宋鸽立在一旁观看。他上前行礼,“微臣甘奉参见太子殿下!”
“你我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不必客气,先坐下,稍等我片刻!”
甘奉在一旁坐下,好一会儿,柴恒作完了画,这才放下笔笑眯眯道:“还记得十六年前,你我初次相见,那时候你比我矮半个头,为了争抢木
马,你把我打翻在地的情景吗?我那时还是魏王世子,不像现在,我变成了太子,我两反而变得生疏了。我不像你,甘家几门都住在一起,叔伯兄弟就一二十人。而我只有一个妹妹,其实小时候非常孤单,身边的人都带着一副假面具。我第一次吃亏,就是你给我的,不打不相识,从哪以后,我就天天渴望和你在一起高乐。”
“是!卑职还记得殿下是到我家给我祖母贺寿,仿佛就在昨天,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可大夏的形势却十分的不妙,想必你也知道,江北千万百姓惨遭杀戮,我心痛如绞,却又无计可施,前几年史弥简误国,现在贾儒又把持朝纲。父皇身体以不堪朝政重负,每月临朝不过一两回。前几日曾提议让我监国,但为贾儒所阻。此等奸佞为了擅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等来日我必杀此贼。”
“殿下慎言!”
柴恒道:“没什么,这里只有你我,宋鸽女史是我的红颜知己,不碍事。”
“殿下需要微臣做点什么?”
柴恒半响摇摇头:“我需要你的军队,可现在------”
柴恒叹了一口气:“坦率地说,我需要一支真正能打仗的军队,一支真正效忠我的军队,我名义上是太子,可实际上,京城的禁军我根本连手都插不进去。”
柴恒沉吟不语,他之前在襄樊大胜后,草原大军向北退去两百里,曾经接到柴恒的信鸽传书,让自己回京述职的时候,率军入京,结果第二天他又收到信鸽,放弃前一天的命令,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波,但这件事却让甘奉发现了柴恒内心登基的急切,发现他骨子里隐藏你给的冲动冒险。
正是意思到这一点,甘奉便不打算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柴恒,以免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最后把自己害死。
斟酌了一下,甘奉便含糊说道:“卑职在襄樊正在训练当地民壮,离开的时候,我已将甘家练兵方法传授给了朱富、范天顺。就是卑职进川,也不影响成军。一旦京城危及,殿下可令他们即可进京勤王,相信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赶到京城,现在殿下只要向官家进言,把淮泗、扬州、京城的城墙加高加固,燕国人真的杀来,其实也并不具他们。”
柴恒登时来了兴趣,又追问到:“襄樊训练的新军具体有多少?”
“能调用的精兵大概在两万左右,其他还有几万军队必须要镇守襄樊。”
“还有几万人具体是多少?”
“大概三万左右!”
柴恒站起身来负手走料及不走了几步,心中盘算片刻,又回头急切问道:“两万精兵现在可能调动?”
甘奉笑着摇摇头,“殿下,现在有些事情殿下还不能做,尤其涉及军队,一旦被某些人抓住把柄,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甘奉其实就是在含蓄地提醒柴恒,一旦出现未经天子容许的军队调动,恐怕第一个被废的就是东宫太子。
柴恒听懂了甘奉的警告,他只得收起了对军队的强力渴望,又从新坐下,半晌问道:“听说你今天见了父皇,他对你说了什么?”
“官家让我劝一劝殿下,尽量不要干涉内阁,现在好好向几位致事老臣学习治国之道要紧。”
柴恒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咔嚓!”手中的笔竟然被他折为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