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得到‘帝危’的消息,虽心里焦急,但自己也不能做些什么,一则终不是朝堂重臣,再者自己正是丁忧时间,也只能密切关注朝堂的走向。
关心则乱,他却疏忽了,若是柴信远一直没醒,单凭贾儒和曹磊两人,哪里还有胆子下令移驾回宫。
没错,此刻柴信远已经醒了。只是精神头很是不足,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王春在太一殿中侍候,屏气凝神,不知为何,想起了张三丰。
对于皇上的归期,好像张三丰已经算了出来,只是知道皇上八字贵重,说是不敢泄露天机,实际上天机已露。
皇上就是晓得这点,才说了让自己殉葬那些话。
想到此处,王春打了一个冷颤。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没有什么殉葬的口谕,即使官家怕孤单,后宫有那么多嫔妃,哪里需要自己这个阉人殉葬?
如今,得知确切消息的五人,谢道清平时虽然精明,但关于自己男人生死的时候,难免有些进退失据。曹磊生来就未曾入过朝堂,和这些老狐狸相比,差的火候不是一星半点。
贾儒和高凤狼狈为奸,剩下自己一个没权的阉人没能发挥的余地就小的可怜。
倒不怕官家宾天以后不让太子复位,太子祡琪是个短智之人,正是贾儒弄权的最好屏障,但隔绝中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贾儒等的就是官家最后的遗嘱,还好贾儒答应,只要自己严守消息,就保自己平安终老------
想到此处,王春才发现自己叫徒弟童珙传旨的时候,向甘棠传递消息,不过是给自己心理一点安慰吧了。
甘棠小小年纪,又在丁忧之中,又起得什么用,是不是在寻机会把消息传递给狄新等人。
他耷拉着脑袋,正想寻什么机会使人传话,就听官家道:“传------余介与狄新太一宫觐见------”
第二日一早,甘棠按规矩进宫,答谢官家对其祖父的册封谥号,这是甘棠和朝廷起伏之前最后一次入宫,待此事之后就正式开始二十七个月的丁忧。
早饭后,他又眯了一会儿,估计官家处理政务不忙的时候,就前往皇宫太一殿去。
到了院子门口,没等寻人传话,就见童珙从院子里出来。他的手上,捧了一份黄绫包,看着大小长短,像是圣旨。
不远处,已经有几个侍卫牵马等候。
见甘棠在,童珙停下了脚步,而后问道:“甘王爷是要觐见官家?”
甘棠面上应着,心里却是多了提防,不明白他一个传旨内持关注这个用意何在。
“奴婢方才听到曹公爷吩咐人过来察看,才多嘴问甘王爷一句,王爷莫怪。说起来,还要恭喜甘王爷。”童珙哑着嗓子说道。
若是王春,平素同甘棠有些交情,这个童珙平素基本没有什么往来,昨日到府上传旨夹带了私信,让甘棠多有揣测,在这关键时候,不得不让人多一份担心和猜疑。此刻
却又刻意寒暄------甘棠的视线扫过那张圣旨------
“皇上有旨辑忠候进京,为禁军果勇营统制。”童珙小声说道。
禁军统制,这是武官中的大员,从一品高位。
可是,甘棠如何能欢喜得起来?这个时候任禁军统制,是好是坏,就要听天由命。
他面上却是不显,随手将一个玉石挂件塞到童珙手中,笑着说道:“真是大喜事,五叔公多年在西南带兵,终于回京让我等小辈能近前尽孝,如此就劳烦公公了。不知,这回除了五叔公,还有别的大人高升没有,我好早些叫人准备贺礼,省的怠慢了。”
童珙笑道:“还真叫甘王爷说着了,官家钦点,吕大中为敢勇营统制,狄博为扬威营统制。奴婢奉了旨意,这就出宫给三位传旨去。”
等在远处的侍卫见童珙出来,过来问询何时出发。
“如此,甘某就不耽搁公公。”甘棠见状,对童珙道。
童珙倒是没有急着走,而后回来唤了个小太监,吩咐去帮甘棠去向殿里汇报。
甘棠少不得谢过,童珙这才同甘棠别过,上了马,在几位侍卫簇拥下远去。
再一看柴信远新任命的三位统制,好像并不显然,是由于叛乱使禁军缺失的将领进行补缺,但果勇和敢勇两营历来是狄新掌控,而且现在禁军就果勇和敢勇能形成战力,现在刚刚平定叛乱,就这么急着把由狄新掌控的军力进行拆分!是否是合适时机?只能说明有不得不做的原因。
想着自己的五叔公,在这个时候参合进来,甘棠真是悬着心。
偏生这个时候,一句话也不能多说。要不然,说不定就埋下祸根。
少一时,王春从里边漫步而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内持,手中也捧着黄绫包。
王春摆摆手,打发他们去了,方从袖子里抽出折子,递给甘棠道:“官家吩咐,有要紧事亟待处理,甘王爷谢恩之事,官家已知。官家就不单独召见了。”
甘家书房,狄博穿着刚刚从宫里发下的从一品武官行服,竟也带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狄博带着几分激动,盯着甘棠的脸:“谢过皇恩了?”
甘棠点点头,道:“到没见到皇上,但皇恩算是谢了。我瞧着有几个内官带了侍卫出宫,好像还有旨意连着传出来。”
不是他多嘴,而是他晓得,这些话不单单是他老子狄新想听,其他将门勋贵也想知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能多有一些盟友和卖一些人情也是好的。
若是能不断传旨,说明宫中哪一位尚好,可是连着传旨狄博有些拿不定主意。要怕是回家问问父亲了。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见到贾太傅和开国公了吗?”
甘棠斟酌着回道:“许是两位大人这么多天在官家面前侍候,累着了,倒是没有见面。”
狄博和甘棠打了半天机锋。听了这一句,有些忍不住,皱眉道:“这话这么说?”
他猜测不出御前是否有变故。低声道:“王爷,你怎么看?”
甘棠露出几分认真,凝神片刻,而后摇头,道:“看不透。”
这个时候,充当明白人,才是傻子。甘棠送完狄博回府,坐在书案后,思量这两日的种种。
看来,自从平叛和官家遇刺以来,朝廷各派波涛汹涌,连狄博这样以前不问世事的小衙内,也都迅速成长起来,都被这波澜诡异的朝廷形势卷了进来。
他知道有些事情要及时和关系密切的人及时沟通,但有些事情却不便透露太多。
甘棠长吁了一口气,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再操心的,只要等消息就好。
他却不知道,时日,御前奉命传旨的太监,不仅仅是他看见的那两批。再黄昏的时候又有一个内持捧了黄绫包裹,进了甘府大门。
皇宫,政事堂值班房,贾儒拿起一个黄绫包裹,展开来,上面写着,大夏和燕国和谈正使左丞相王鸣之,尽快和燕国达成协议,快速回京,主持政事堂政务。
贾儒面露绝色,嘴角露出几分讥笑,慢慢的把这份圣御递上旁边的烛台,房间里登时比刚才明亮许多,眨眼间青烟散尽。
等到柴信远驾崩,这封圣旨,除了自己和高凤以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而后又拿起一个折纸,上面一条条列着今日京中的大小事件,还有太一宫里所有探知的消息。
内持童珙昨晚至襄阳王府传旨,发前吏部尚书甘甫谥号‘文正’。
内持蒋进早上至承德公府传旨,追封宋慈为金华郡王,金华郡王宋慈长子宋清降一级袭金华公爵位。
内持张让午前到承德公府传旨,封承德公狄新为承德郡王,免去禁军果勇营、敢勇营统制。
内持郭胜午前至新进承德郡王府传旨,封承德郡王世子狄博为驸马都尉,敢勇营统制,五日内与蜀国公主柴维完婚。
内持童珙至辑忠候府、襄樊兵马都统制吕大中府、东昌候府处传旨。甘观、吕大中、韩重三人分别为敢勇营、扬威营、立威营统制。京城禁军八营改为四营,撤除镇远、平远、奋武、耀武四镇番号,淘汰老弱,撤除的四镇兵马合并入扬威、立威两营。免去广平候杨亮洁、晋城候呼延豹禁军统制军职。
内持郭樟快马执圣旨入川,封彭大雅为御林军总兵,即日回京就职。合州守备王坚为四川制置使,涿州守备冉进为四川制置副使,内江守备甘润为南宁路观察副使。禁军大将施荣为合州守备,禁军大将高庆为涿州守备,禁军大将彭杰为内江守备。
内持栗嵩持圣旨入襄阳,封吕文焕为京西安抚使,樊城守备程大元为襄樊制置使,李玉为长江水师都统制,范天顺为樊城守备,吕忠为襄阳守备。
最后几行字引起他的侧目。
内持段桂持圣旨奔泉州,登船入南洋,召回福王柴明远还朝,等新皇登基后,为大夏摄政王。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