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宝不由满头黑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农村老头会为爱情而茫然,。
他偷偷用眼角瞄了朱莉娅一眼。
只见她满脸通红,死死的咬住下嘴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由此可见,朱莉娅憋得有多辛苦。
于大宝完全相信,若非怕影响他问话,朱莉娅肯定已经笑断肠了。
“闺女!你咋了?”老头子也发现了朱莉娅的异常。
“我……我……没事,就是嗓子……有点痒,想咳嗽,我出去……”朱莉娅说着,捂着嘴跑到了门外,然后就是一阵,“哈哈……啊……咳……哈哈……”
强行挤出来的咳嗽声中,夹杂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老头子更困惑了:城里人真是奇怪,咳嗽就像在笑似的……
因为“他”、“她”同音,所以于大宝没听出到底是谁的堂哥,便问:“老人家,你说的是谁的堂哥?”
“还能是谁?还不就是我那个造孽的侄子李俊河,从小我就拿他当亲生儿子看待,谁能想到他是一个养不熟的牲口?你勾搭谁家的媳妇不好?偏偏勾引自家嫂子。”一提到这个人,老头子气得浑身发抖,胸口起伏不定,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老人家!气大伤身,你消停点!慢慢说,别气坏了身子。”于大宝连忙好言相劝,他还真怕老头子被气出毛病来。
老头子吸了一口烟,长叹一声:“打那以后呀!俊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里一句话都没有,就连我和他妈喊他,他都不理,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拿孩子撒气,不是打就是骂,还说他俩是野种。俊山的脑子被刺激糊涂了,孩子是他亲生的,他都不认了,可怜我那对孙子和孙女,才三、四岁呀!”
“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孩子带过来养了。”老头子枯树皮似的老脸上布满了愁苦。
“我不识字,可是我识事……我就知道挨请那玩意长不了,那两个该浸猪笼的坏种,在外面鬼混了几个月,钱花光了,就死回来了。”
“你们说,俊山能放过他俩吗?他拿着扁担把那两个坏种打了个半死,要不是我们拉着,说不定就闹出人命了……”老头子说到这里,胸中的怒气终于算是顺了过来,不得不承认,暴力有时候确实是最好的发泄手段。
“打过了,气出了,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头子义正严辞的说,“后来我那个孽种侄子托村长来说和,媳妇娘家的人也上门我赔礼道不是,两个孽种又一起跪在俊山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脑袋碰着地面的。就这样,俊山还是咽不下那口鸟气,他说没脸在村子上住了……”
“我们好说歹说的劝俊山,俊山就是不同意,非要离婚,还说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村子了。他妈一听,哭天喊地的给俊山跪下了,说:在农村娶个媳妇不容易,你就将就着过吧!你要是真离了,别看她
名声不好,她不愁嫁。可你呢?咱家没钱再给你娶媳妇了。”
“俊山也是个孝顺的孩子,经不得他妈哭闹,就答应好好过日子了。不过,他坚决不愿意继续在村子上住,非要到远离村子的东山上去住。”
“最后啊!李俊河家里赔了三万块钱,媳妇的娘家也赔了两万多块钱,我们老两口把几十年省吃俭用的攒下的几万块钱,也给了他。让他在村外重新盖了两间小平房,这事才算了了。我们都以为往后不会再有事了,哪个能想到,没要多长时间,那两个坏种又犯病了,不声不响的又一起跑了,更缺德的是,还把盖房子剩下的钱都卷走了。而且这次他俩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跑得连鬼影了都没有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村,估计他俩也没胆子再回来了。”
“他俩算是把俊山给整个毁了,没过几天,俊山也离家出走了,连一点音信都没留下,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一直到昨天才打了个电话回来,我们也算是放心了。我们现在也不敢说他什么了,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好。”
“你们说说,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呦!”
“老人家!您也别伤心了,俊山不是没事吗?您歇一会儿吧……”于大宝说着,又递给老头子一根烟,同时自己也点了一根,慢慢的抽了起来。
现场陷入了静默,只有香烟在袅袅飘散。
于大宝仔细的推敲着老头子的话语,当香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他弹弹烟灰,问到:“李俊山离开村子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们,他要去哪?此后更没有跟你们联系过?是不是?”
“可不是吗?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往后就更没音信了,连逢年过节都不回来。唉!这孩子,命苦呀!摊上那么个媳妇。”
“你也别太操心了,你看,昨天他不是打电话回来了吗?说明啊,他还是惦记着你们的,多年没见了,这次通话时间不会短吧?现在电话费可不便宜。”
老头子摇了摇头:“没有,就打了一两分钟。”
“咦!真是奇怪。”于大宝故作惊讶之色,“这么短时间能说什么?分别这么多年,难道就没说想念父母之类的?”
“没说!农村人嘴笨,可不会这些花哨。”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于大宝不着痕迹的问,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圈子,他就是想知道李俊山和他父母到底说了什么。
“他呀!就是问问他村外的房子怎么样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去住?我们有没有替他修房子,有没有人故意破坏之类的。其实呀!他问的是废话,咱们村有的全家外出打工,一去就是一二十年,房子空在那里,从来没人去搞破坏……”
“呵呵……还是农村人淳朴厚道。”于大宝笑着竖起了拇指,接着又很不经意的问,“十来年打一个电话,居然就为这事?其他一句话没有,怪不
得您老说俊山大哥嘴笨呢!还真是够呛……”
“哦!对了,不止这几句,他还问有没有警察到村子上来查事情。我跟他说,不少年没见过警察了。谁知道,今天你俩就来了,俊山这孩子还真是长本事了。”
提到儿子打电话回来一事,老头子的心情也变得开朗了。
“哈哈……”于大宝爽朗的大笑起来,打趣道,“俊山大哥能掐会算,指不定这些年在外面拜什么高人为师了,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事?赶明个,我去找他算命去。”
“哈哈……”老头子被逗乐了,满脸的皱纹,仿佛一朵怒放的菊花,笑着说,“昨天我问他了,他说他在海城市的一家保安公司上班,工资不算高,可也够生活的……”
于大宝的内心即刻升起一片疑云:李俊山明明在巴山寺当居士,为何骗自己的父亲,说自己在海城当保安呢?是为了宽慰父母,怕他们为自己难过?还是别有隐情?
于大宝看了看手机,又给老头子上了一根烟,才说:“哎呦!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行了,谢谢你,老人家,我们还要到别人家去问问,您忙您的农活吧!”
“哎呀!你这个孩子,咋这么客气呢?反正我就是闲空多,你要是有什么要问到我的,尽管来就是了。你要是不嫌弃,在我家吃顿饭也行……”
通过一下午的谈话,老头子对于大宝的映像格外的好:小伙子懂事,会说话,没有官气,比他以往见过的公安平易近人的太多了。
接下来,于、朱二人,又到左邻右舍,装模作样的问了一些与农村治安有关的问题,当然少不了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些与李俊山有关的事情。
结果一对比,得出结论:李俊山父亲所说的完全可信,因为那一起私奔事件,闹腾的全村皆知,并不是什么秘密,李父说的,大家都知道。
于、朱二人合计了一番,能走访到的内容,大致也就这样了,想要再进一步,基本不可能了。
“大家都说李俊山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事实上那只是表面,他父亲的话足以证明他的演技一点都不差。你看,昨天在巴山寺,他把自己说的多好啊!妻子跟别人私奔,自己虽然心灰意冷,但依然含辛茹苦的照顾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供他们读书,等他们成人以后,他才到山上做了居士,多么伟大的父亲,多么恶毒的妻子呀!他对自己酗酒,打孩子撒气一事,只字未提……”朱莉娅撇了撇嘴。
“农村有句土话:咬人的狗,通常都不叫。”于大宝望着村子的东方,“再去找沈红的父母了解一下情况吧!”
“必须的!”朱莉娅点了点头。
沈红就是李俊山的前妻,她娘家沈家屯村就在李洼村的东方,两村之间只有一山之隔。
于、朱二人来到警车前,范警官正围着车子团团转,看上去他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