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之后,窦比拉着周三炮等人下了馆子,说是要给他们压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窦比也是有点儿喝高了,一个劲儿的夸宋大贤这姑娘长得水灵,拍着胸脯非要娶了当小老婆,给老宋尴尬得不要不要的,自从喝了老道的那碗符水,窦比是第一个说他好看的人,本来挺开心点儿事儿,却万没成想这也是第一个说要娶他的人,反正说说笑笑,众人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日落黄昏才分道扬镳。
可能是死里逃生之后终于如释重负,三个人都有点儿迷糊,你搀着我我扶着你,摇摇晃晃的走在梅发县街头,准备寻一个客栈落脚。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这仨人终于从街的这头走到了那头。
倒不是说走得慢,主要是酒喝多了之后一个个的都有点儿转向,而且转的还都不是一个方向,走着走着也不知道咋的就掉头了,然后过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又掉头,磨蹭半天最后又回到了他们吃完饭出来的那个酒楼,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周三炮突然发现,那个酒楼其实也能住宿。
刚要准备进去投宿,突然听见有卖水果的在吆喝,这仨人酒桌上连喝带吐的,嘴里也不是滋味,一听有卖水果的,当时就来了精神,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道袍头戴道冠的老者在那里叫卖,一边吆喝一边挥舞着拂尘驱赶蝇蚊,夕照日下,乍一看仙风道骨,又一看不伦不类,这仨人情不自禁的就过去了。
“卖水果,新鲜的水果,好吃的水果,新鲜又好吃的水果!”这卖水果的老道自然就是刘常乐,别人也干不出这个事儿来,“三位,这果子酸甜可口又香又脆,解酒最宜。”
说着笑呵呵的给周三炮递过去一个果子,“尝一尝,不甜不要钱。”
周三炮没等接过果子,却一把被二狗子抢了去,擦都懒得擦张嘴便是一口啃了下去,然后五官抽搐得直淌哈喇子,含糊不清的抱怨道:“欢(酸)……”
“真的假的?”宋大贤看着果子鲜红可口,已然熟透,怎么可能会是酸的呢,当下从二狗子手里接过来自己也咬了一口,吃完还吧唧吧唧嘴,不无诧异的说道:“我吃着挺甜的啊!”
“肿(怎)么可能,荤(分)明就是酸(欢)的。”二狗子感觉自己牙都被酸到了,嘴也跟着不利索,看着老宋那甜嘴巴舌的样子,半信半疑的又把果子抢回来咬了一口
,这回还没嚼两下呸的就直接吐出来了,“苦……”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二狗子的好奇心当时就上来了,觉得挺有意思,生怕老宋再抢,张嘴咔哧又是一口,额角上的汗哗的就下来了,脸涨得通红,强憋出来一个字:“辣。”
“这玩意儿真没想到啊,好神奇。”不光是二狗子好奇,看着他那变幻莫测的表情,老宋也跟着好奇,只不过他长了个心眼儿,从辣得直跳脚的二狗子手中接过果子之后没敢直接吃,而是伸出舌头对着自己刚才咬过的地方舔了一下下,然后呸呸直吐唾沫,就感觉舌头尖儿发麻,太咸。
“敢问道友,这果子是?”周三炮都不用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从这俩人的面目表情就看出来了,酸甜苦辣咸,一个比一个演得真儿真儿的,就知道眼前这个摆水果摊儿的道士不是一般人,当即深施一礼虚心请教。
“呵呵。”老刘微微一笑,躬身还礼道:“此乃五味果,一口一个味道,一口一段人生。”
“噢,原来是这样。”宋大贤跟二狗子俩吃货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是恍然大悟,其实也没悟出啥玩意,唯有周三炮更加若有所思,疑惑不解的问道:“敢问道友何许人也,为何在这闹市街头卖瓜送果,图谋小利而不求大道?”
周三炮确实很纳闷儿,眼前此人仙风道骨气质非凡显然根骨超群,假以时日必然是道业有成,可他却不好好修行竟堕落俗世做起了买卖,实在是想不明白。
“呵呵。”老刘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周三炮呵呵笑道:“道友怎知我这就不是修行呢?”
“愿闻其详。”周三炮心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今天算是碰见高人了。
“修行绝非只有青灯古寺了此一生,那消极避世,隐居山林,充其量只能说是一种情怀,而我苦心孤诣能够闹中取静,这才叫意境,正如尔等云游四海,上能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下知民间疾苦解救苍生,我等看似大相径庭,其实不过是异曲同工之妙。不知其俗,怎入其世,不入其世,怎得其道。”
此番话听得周三炮茅塞顿开,如饮醇酿,愈发恭敬的问道:“敢问道友云斗几何,上下何字。”这是道门中人初识相互之间的问候,云斗几何,那意思是你修为多少;上下何字,上指的是你师父的辈分,下指的是你的辈分,也就是想了解一下出身,无论佛道,自
古以来讲究的都是论资排辈,尤其是对于初见之人,所以说点明来历很重要。
“呵呵。”老刘拂尘一扫站起身来,笑道:“贫道不才乃是龙虎七绝之一,一字千音刘常乐。”
“师叔!”周三炮咕咚一下子就跪了,和他师父陈道歉并列龙虎七绝,可不就是他师叔么,自从师父仙逝之后,他可下算又遇见亲人了,眼泪哗哗的。
其实这所谓的龙虎七绝并非纯正的三山滴血字派,从宗门派系而言仅仅就是一些俗家弟子,只不过由于这几个人天赋异禀,受老天师的偏爱,才允许在下山之后仍以龙虎七绝自称,之所以是七绝,是因为这七个人在不同的领域上各有所长,就比如周三炮的师父陈道歉,号称灵元流海,最擅长法术,还有那个人生观的董人生,号称通神求箓,写符出神入化,再就是这个一字千音刘常乐,简直就是经文道典的大百科全书,过目不忘,在这个行业里可以说是学富五车,没事儿自己还写个书什么的,都是一代翘楚人杰。
“道友这是为何啊。”刘常乐笑的都尴尬了,心说有事儿说事儿,别乱认亲戚啊。
“吾师名陈,灵元流海。”周三炮向来对师父恭敬有加,不敢直呼其名,而是隐晦的报出了名号和姓氏。
“噢。”刘常乐点点头,那还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么,小时候一起撒尿和泥玩儿到大的亲师兄弟,尤其在这七人当中陈道歉最大刘常乐最小,所以就总护着这个小弟弟,可以说俩人关系最好,只不过自从下山分别以来一晃有好几十年没见了,他这心里边儿也情不自禁的感慨,“我兄何在,快快邀他相见啊。”
“家师,仙逝了……”周三炮眼泪哗的就下来了,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抽噎着把陈老道尸骨无存的事儿讲了一遍。
他这边儿失声痛哭,刘常乐那里却放声大笑。
“师叔,您笑这是为何啊?”周三炮心中不免恼火,心说这老哥俩儿得是有多大仇啊,我师父死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老道心里愤懑不平,但毕竟对方是师门长辈,满腔怒火也只得敢怒不敢言不好直说。
可是旁边儿看热闹的宋大贤跟二狗子就不一样了,这俩人义愤填膺啊,看着刘常乐在那肆无忌惮的仰天长笑道德感一下子就爆棚了,彼此确认一下眼神,走上去一人一拳,当时就给老刘给打岔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