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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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总把旧桃换新符。大学第一个春节与以往总有些不同,特别是说了半年的普通话,回到家乡一时难以改口,说家乡话不再顺畅。短短半年,野川变化巨大,旧城拆迁改造工作如火如荼,市区北门两大街道英武路、长安路一片碎砖瓦砾,机器声,号子声,砸锤声,墙倒声,声势浩大,尘土飞扬,劳动场面壮观。洪卫喜欢这份热闹,没事就上街观看,感受着时代的变迁和飞跃,感受着生活的美好和幸福。他也没什么亲戚,无忧无虑,拜亲访友,每天与薛青、于一建、田菲菲结成死党,在街上招摇过市,串联同学。

田菲菲不再复读,县工商银行从落榜生中按高考成绩择优招工,她直接成了银行职工。她和于一建的恋情公开,卿卿我我,但遭到父母强烈反对,因为田父贵为县工商局长,始终认为于家与自家门不当户不对。于一建大年初一到田家拜年,田父田母与他促膝长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痛陈两人结合的弊端,劝说两人分手。他不为所动,信誓旦旦表明了信心和决心。田父沉着脸,敲着桌子:“作为小菲的同学,田家欢迎你。作为小菲的男朋友,田家没你的门!”于一建灰头灰脸回家,唉声叹气。倒是田菲菲对他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让他的春节过得还有点喜气。

大年初二,四人买了礼品去拜谒袁元的墓地。他们相视无语,泪眼蒙眬,薛青的泪水簌簌而下。

洪卫寒假最有意义的是参加了豺哥的婚礼,完成了人生第一个伴郎角色。他们同居旧式四合小院,青砖青瓦,古朴陈旧,共有三户人家,大门左侧是洪卫家,隔壁是洋姐家,大门右侧是豺哥家。豺哥父母皆为普通工人,一生贫穷,唯一引以为荣的是生了四个儿子,分别为他们取名豺、狼、虎、豹,四弟兄个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颇有男子汉气概,倒是遂了父母心愿,支撑了门面。不过吃饭时,弟兄四个也是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看得父母脸若霜打,腰若折枝,愁云满面。老大豺下了岗,狼虎豹则连下岗机会都没寻到。弟兄四个早早辍学,没一个上过高中,虽不算文盲,但比文盲也好不到哪里。洋姐大名姚洋洋,贵为独女,父母端的是铁饭碗,拿的是稳工资,视其为掌上明珠。洋姐是县造纸厂化验员,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扑鼻,一向瞧不起豺狼虎豹,看他们如狼似虎的眼神,总是不屑地报之以白多黑少的眼色。豺哥是长子,精力旺盛,尤其喜欢洋姐鼓鼓的胸。闲则生非,毕竟到了思春的年龄,他的眼里充满豺狼的贪婪,只要洋姐进入视野,眼睛便成了雷达。洋姐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粗言秽语,指桑骂槐。豺哥不吃这一套,我行我素,照看不误。她恼羞成怒,骂上门去,他不急不恼,乘机表露心迹,想娶她做老婆。洋姐面如彩霞,大骂流氓。豺哥反唇相讥:“你们女人应该珍惜美好年华,及时享受爱情,何必孤芳自赏?最后还不都是双腿一蹬,便宜了蛆子?”洋姐哭声震天,泪眼汪汪,豺哥则仰天长啸,豪爽大笑。姚父从家里冲出来,浑身哆嗦,搬起天井里的水泥井盖,恶狠狠砸向豺哥右腿,口里高呼:“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砰!”豺哥抱着右腿跌倒在地,哀号打滚。豺哥被送进医院,成了瘸子,姚父被送进派出所,判了两年,两家反目为仇。豺哥获得民事赔偿1000元,但对洋姐仍然痴心不改,发誓一定要娶到她。洋姐对他恨之入骨,还之白眼。

改革浪潮席卷大江南北,豺狼虎豹也投身改革大潮中。国家为了鼓励青年自谋职业,银行可以提供贷款,豺哥瘸着腿在人生道路上颠簸,贷款2000元,加上赔款1000元,全部投资服装生意,成为全县第一批服装个体户。那时服装销路畅通,只一年,他就成为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几年后,他就成了闻名遐迩的“豺百万”,手上四枚粗壮的戒指金光闪闪。在商海摸爬滚打,历经风雨,豺哥成熟起来,他关心希望工程,捐学助学;关心福利事业,探望敬老院孤寡老人;关心家乡建设,捐款十多万。“豺百万”成了全县鼎鼎大名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双丰收的风云人物,县领导以他为荣,与他称兄道弟。不久,他被选为县政协委员,在县中心购买了高档商品房,算是筑巢引凤。更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豺哥心想事成,在洪卫父子斡旋下,他提着大包小包与父亲一同到洋姐家求婚。豺哥的财力征服了洋姐,也征服了她父母。他出手阔绰,为她父母买了一套市区新开发的商品房,118平方米,两家冰释前嫌,欢天喜地。豺哥和洋姐速战速决,选择正月初六黄道吉日,喜结连理。

婚礼场面超级豪华,在市中心香格里拉酒楼摆了六十桌,让人叹为观止——当时普通百姓摆个十几桌就派头十足。婚礼的排场还表现在县四套班子领导几乎倾巢出动,为他捧场。豺哥身穿黑西装,黑皮鞋,内衬白衬衫红领带,左胸佩戴大红花和新郎彩绢,愈发显出英俊潇洒,神采飞扬,连走路姿势都瘸得可爱。洋姐本来就气质高雅,被化妆师精描细抹,配上高档真丝白婚纱,惊为天人。县广播站两位当红主播亲自操刀为他们主持婚礼,副县长证婚,县文化馆著名乡土歌手悉数亮相。酒店里音乐缭绕,歌声嘹亮,笑语欢声,沸反盈天,酒店门口人头攒动,行人驻足。

洪卫考上大学,豺哥非常佩服,认为他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为小小四合院增光添彩,不仅是洪家的光荣,更是四合院的光荣。豺哥挑选洪卫为伴郎,为他买了一套黑色西装,既是报酬,也是为自己婚礼撑台面。娶到洋姐,豺哥感到心满意足,功德圆满,因此端个酒杯四处出击,不断敬酒。新郎敬酒一般是以白开水代替,大家心照不宣

,点到为止。但他喝的是真酒,尽管每桌只敬一盅,尽管他是海量,还是喝得语无伦次,脸上被酒精烧成一团火。豺哥烂醉如泥,歪倒在椅子上,鼾声如雷,洋姐手足无措,骂声不休。洪卫把豺哥往背上一甩,驮出酒店,让妹妹洪妍喊了辆的士,把他丢上车。车停,洪卫又把他从车上背下来,然后一步步爬向新房。洋姐开了门,众人簇拥进去,大家眼前一亮:新房装潢考究,墙壁乳白,吊灯耀眼,彩电,冰箱,洗衣机,音响,错落有致,漆黑家具,排列有序。进了房间,大家“哇”地惊呼,目光怔怔盯在墙上:一分,二分,一毛,二毛,还有五毛,一元的钱币,花花绿绿,贴满房间所有的墙面,一寸不剩。众人看房间像一个宫殿,羡慕不已。洪妍啧啧赞叹:“太美了,太美了!”洪卫把豺哥扶到床上,洋姐六神无主,蹙眉轻骂,为他宽衣解带。

“噗”,一股热流从豺哥口中喷出,正好射到洋姐的脖子里。豺哥抓着床沿,一浪高一浪地吐,嘴里还含混不清,念念有词:“钱,钱,钱是个好……东……西,老子有……钱,谁敢……瞧……瞧不起……我……”

洋姐从脖子里摸出一个热乎乎的肉元,捂着脸抖抖地哭,起先哭声如溪,潺潺涓涓,后来哭声如瀑,轰轰滔滔。

开学,返校,洪卫还沉浸在豺哥婚礼的豪华和新房的出位中。他有些自卑,春节前几天,洪卫寄了张卡片给雪儿,祝她生日快乐,春节快乐。二十天不见,他渴望见雪儿的念头如野草疯长,等见了面又无话可说。他与雪儿并不每天相见,她与他约好每周周二、周五在五台山体育馆见面两次。雪儿生活很有规律,周末回家,周一上班,平时住在单位宿舍。

洪卫心有不甘,多次哀求:“不能每周多见一次吗?”

“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新鲜。距离产生美!”雪儿温和地笑,“也怕影响你学习呢,那我不就成了罪魁祸首?”

“那为什么就二、五?你是南京人,骂我们是‘二五’啊。”

“二五就二五,每个恋爱中的人都‘二五’。”雪儿抿嘴而笑。

洪卫没辙,只好默认。不过每次见面,都是洪卫侃侃而谈,雪儿静静地听。两颗心相近了,但身体始终保持距离,偶尔一碰便像弹簧分开。到了一定的时间,雪儿总是聪明地看表。洪卫总是意犹未尽:“不早了,回吧!”

有一次,洪卫正说得兴起,雪儿突然一哆嗦。

“冷吗?”

“嗯,冷!”

“那就回吧。”洪卫怕她挨冻,就起身。

雪儿不吭声,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站起来,随他出体育馆。她是只胆小的耗子,总是提心吊胆怕被同事看见,远远地离单位门口就告别。

徐根喜的步伐倒是加快,托腮沉思,咬文嚼字了几晚,给薛青炮制了情意绵绵的情书,请洪卫转交。洪卫有心推辞,却开不了口,只好硬着头皮把情书送给她,回来时心情也如沉甸甸的情书。第二天中午在食堂,洪卫被薛青一把拦住,她发出一阵冷笑,阴森森地盯着他。他缩头转身,想溜之大吉,被她拽住:“本小姐婚姻大事全由本人做主,谢谢你的成人之美。念你初犯,罚刮鼻一个,今后不得多管闲事!”话未完,她的右手一勾,快如闪电,洪卫鼻梁上立即有了蚂蚁啃骨头的感觉。同学们望着他们吃吃地笑,他面孔灼热,一低头,落荒而逃。

回到宿舍,徐根喜梨膏糖般缠上来:“怎么样?”

“自己去问!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你不是小孩,应该有能力处理好。”洪卫没好气地摸了摸鼻梁,鼻梁上似乎还有麻酥的感觉。

“问就问!男子汉大丈夫,敢写还不敢问?”徐根喜脖子一粗,扭头夺门而出。

洪卫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他早就蹿出门外老远。洪卫跑出宿舍,徐根喜早拐了楼梯下去,他有些慌张,担心出什么事,便追上去。他在女生宿舍门口简单登记好,直奔楼上,薛青宿舍门半掩半遮,里面有高亢的声音。

他推门进去,徐根喜正急切地对薛青表白:“为什么我对你的真情就得不到回报呢?”

“我只把你当朋友啊,你没必要对我有真情,真的。”薛青坐在床上,头也不抬地捧着一本书,“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啊,做朋友不是挺好吗?”

“不,朋友是朋友,恋人是恋人,不能鱼目混珠。我不苛求你一定答应做我女朋友,但你也得与我交往一段时间再定夺啊。我不会放弃!”徐根喜额头青筋一爆一爆的。

“我为什么要与你交往?不要自作多情哦。”薛青白了他一眼。

“冷静一下呵。”几个女同学轮番劝说。

徐根喜不依不饶:“遇到一个可心的人千载难逢,我不会轻易放弃。虽然我不一定成功,但我会努力争取成功!”

宿舍里乱成了一锅粥,女同学不断劝解,薛青脸色涨红,徐根喜唾沫飞溅。洪卫后悔替他传递情书,觉得是自己点燃的火种,想尽快平息。

“根喜,她们要午睡,晚上再说吧。”洪卫死拉硬拽地把他拖出去,顺便带了门。

徐根喜倚着走廊白墙往后靠,洪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推出女生宿舍楼。

阳光温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徐根喜冷着脸,眼睛忽眨忽眨闪着火光,他突然抬起脚,一块碎砖飞出去。“啪!”一楼女生宿舍的一扇窗子发出脆响。

“谁?”

“哪个缺德鬼?”女生探出脸,声音尖锐,嘈嘈杂杂。

“快跑!”洪卫抓着徐根喜的手,狼奔豕突。

他们冲进宿舍,气喘吁吁。

“算了。”洪卫把徐根喜按到床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没算!”徐根喜头一昂,“你是班长,下午跟你请假半天,继续给她写信!”

“你疯啦?我没这权力,不好准假,你去找班主任。”

“去就去!”徐根喜的语气劈开洪卫的话尾,像只小老虎冲出去。

没半个时辰,他冷着脸回宿舍,一声不吭,坐下来摊纸写信。

“亏你学的历史。其实任何美丽的背后都存在缺陷,薛青只不过对你展示了最美的一面。”洪卫耐心开导,“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中,沉鱼西施是个小耳朵,落雁王昭君是个大脚,闭月貂蝉是个狐臭,羞花杨玉环是个肥婆。国色天香尚且如此,何况薛青?她挺喜欢耍小性子呢……”

“请你不要损害她的形象!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好坏与你何干?”

上课时间快到,洪卫喊他到教室。他耷拉脑袋,回答嗡声嗡气:“跟黄老师请过假了。”洪卫觉得事态严重,叹口气去上课,一路思考如何收场。

下课,打球,洗澡,今天是周五,法定的约会日。洪卫拾掇一番,到体育馆西门等,雪儿骑车而来,他有些奇怪。她下了车,他疑惑地接过来,是辆半新的蓝色男式车。

“我到旧车市场买的,才五十元,送给你,上街方便些。”

他知道她每月工资不足一百元,内心浪涛翻滚。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滑腻如脂,柔若无骨,这是他第一次抚摸女孩的手!

“进去吧。”她羞涩地抽出手。

他推车进体育馆,锁好车,右手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她温驯地任由他握。他本以为自己的手清秀纤细,与雪儿一比,才知道自己的手是花生壳,蜡黄而粗糙,她的手如芋头籽,白嫩而滑润。清风明月,春寒料峭,空气中却有了些春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但实实在在有了甜蜜的味道。灯柱下,他们不说话,四目相对,她的眼里反射着月光,如清澈见底的涓涓小流。雪儿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融化了他的窘促和不安,一股热流在他的体内冲动,涌动,澎动,他情不自禁拥抱住她。她的身子一颤,向后一退,后面是坚实的灯柱,无处可遁,整个扑进他的怀抱。他的双手牢牢箍住她,她的芬芳弥漫他的鼻孔,沁心沁肺;她的柔软迷醉他坚强的心,酥筋酥骨;她结实丰满的胸如家乡小船上的帆,让他长风破浪,直挂沧海,激流涌动,思绪飞鼓……洪卫搂着雪儿,双手绞进她齐腰的秀发。他的身体沸腾燃烧,腮贴着腮,她的腮滚烫炽热,她埋下头,娇羞地躲。他的双手顺着长发攀上来,紧紧托住她的脸,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火焰,使劲摆着头,挣扎,呻吟。他的双手如结实的夹板,固定住她的脸,他低下头狠狠啄住了她的唇。雪儿的唇好似一朵绽开的荷花,清新爽口,吐纷绽芳。洪卫全身哆嗦,尽情吮吸,幸福的暖流肆虐奔涌。他想起小时候喝奶,双手扣住母亲的乳房,手舞足蹈,他想起死去的母亲,潸然泪下。雪儿幻成了母亲,他尽情享受温暖的母爱。他冰凉的泪水落到她的脸上,她放弃了抵抗,闭上眼,低声啜泣。

洪卫充分享受着女性之爱,这是父爱永远无法比拟的。父爱就像暴风骤雨,气势恢宏,淋漓尽致;女性的爱则是春风吹柳,柳枝拂面,暖洋洋,痒舒舒。他的泪是幸福的泪,他想她的泪也一定是幸福的。这是他的初吻,他要让自己的初吻缠缠绵绵,至善至美,随兴所至,随心所欲,与心爱的女孩共达幸福的彼岸。他的泪水不断流到她的脸上,她睁开眼,不再咽泣,平静地任由他亲吻。他吻光了她唇上的热气,她的唇冰凉冰凉……洪卫抬起头,满足地叹口气,怜爱地搂着雪儿。目光如水,月光如镜,月亮如银盘托住天宇,茫茫穹际闪烁几点飘忽的微茫,闪闪烁烁似星似灯。小草无语,树木无语,却有情侣的低语。微风拂叶,春虫唱鸣,丝丝温暖涌进洪卫的心。

“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他突然想起刚才的失态,不禁脸红心跳,惴惴不安。

她静静抬起目光,他也仰目而眺。星月被一片精灵而调皮的云遮住了,云儿徜徉,月儿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云儿飘走的瞬间,大地一片银光普照。洪卫搂抱着雪儿,无声地享受这大自然的静谧。

他们早早回去,她始终低头不语,他既幸福又内疚。

学校大门早已关闭,洪卫扶着自行车有些懊丧。终于等来一个夜行的男青年,想必也是约会归来,在他的帮助下,洪卫爬上门坐上去,用脚钩住门框,俯身接车。男青年把车举给他,他连声感谢,把车托过门顶,一手抓门,一手拎车,努力把车接近地面。

“不许动!”寂静的夜晚,吼声如雷,黑暗中两束眩亮强烈的光线罩住他。

洪卫大吃一惊,从门上仓促跳下,站立不稳,车摔在地上,人跌在车上,一股剧痛从脚心蹿上来,自行车后轮在空中飞旋。

两名保安从阴影中冲出来,语气稍有缓和:“哦,是学生。哪个系的?”

洪卫疼得龇牙咧嘴,艰难地从口袋内掏出学生证:“历史系一年级的。喊什么喊,想闹出人命!”

“你还有理。最近我市出了大案,校方领导还不是对你们学生负责!”保安一脸严肃,“你还违反校纪,深夜才归。”

洪卫一声不吭,这些天确实草木皆兵。一名武警战士值勤时遇害,步枪被夺。各单位严阵以待,加强警戒。洪卫跌得不轻,两名保安不再追究,一个推车,一个搀扶,送他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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