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从床上爬起来,用春梅打的水洗了洗脸,然后穿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就走下了阁楼,没看到薛铭出来打扫院子,突然有些不习惯,便匆匆冲到他的房间,没敲门,直接冲了进去冷冷的高呼:“薛铭,你个无赖!今个儿又想偷懒不成!……”进去后,看到被子整齐的铺着,房间里空无一人,我便随便看了看,看到桌上的茶具,我竟幻想薛铭就坐在这儿,径直走近,轻轻抚上桌面,仿佛上面还存留着他的温度,不由得开始幻想,他喝茶不小心泼了时的慌张与笨拙,想到这,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春梅刚巧路过这,看到我在薛铭房内,便问:“小姐怎么在这?”
听到春梅的声音,我立刻收敛了笑容,慌乱的解释说:“我……我看这个地面有些脏,以为薛铭在偷懒,本想说他来着,可他没在!既然没在,那我就走了!”说着,我甩了甩手,又拍了拍,匆匆离开了。
春梅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嘟喃到:“薛铭每天早上都是扫好院子,就去和大少爷练剑去!这些小姐不是都知道吗?”
从薛铭房间逃了出来,我便匆匆跑到花园,一路上倒是撞到了几个家丁丫鬟,在迷宫似的假山内,有一片地方是家中下人们很少来的,这里位于塘边,有张石桌几个石凳,我坐下用手拍了拍脸颊,自问到:“你在紧张什么?在害怕什么?这次碰到的是春梅,她不会多想!这下次要碰到的是其他人,怕是要误会了!真笨!”
我狠狠骂了自己几句,便听到似乎哥哥练武的高台上有兵器划过风,带起树叶飞舞的沙沙声。寻声探去,上了高台却见姜文浩和薛铭正在比剑,姜文浩用剑在前面刷刷挥动,薛铭横竖齐挡,挡下姜文浩的进攻,用剑抵住他的剑,一个翻身后顺势刺向姜文浩,姜文浩用剑背一挡,挡下了薛铭的进攻,这样的功夫,绝对是从小就开始练的,我自认为哥哥的功夫已经是拔尖的了。可薛铭却比他还要娴熟精湛,老哥,看来,你遇到对手了!我不由得赞叹道:“好身手!”
姜文浩闻声看我一眼,薛铭却趁姜文浩走神之势,用剑轻轻一挑,姜文浩剑离手,在空中翻腾,薛铭趁机一刺,姜文浩侧身躲开,抬腿侧踢将薛铭踢开,飞身接住剑,与薛铭比斗,刀光剑影,每一招都是致命招数,他们比剑,何故用真剑!这不是在玩命嘛!这时,薛铭挥剑直击,姜文浩若是挡不住这一剑,那就危险了,我惊得喊到:“小心!”
姜文浩用剑横挡在胸前,虽然挡住这一轮的进攻,却被薛铭顺势又一挑,姜文浩没抓稳剑,那剑却脱离他的手向我飞过来。我愣愣的看着逐渐变近的剑,还没得及反应,认为自己是难逃此剑了,已经没有意识去反抗了。这时候,我倒是应该好好想想遗嘱,还有什么话要说,不然以后怕是就没机会了。
在我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把剑却在我眼前停住了,我一看,薛铭用手接住了它,惊愕的看着鲜血不断从他的手心低落下来,只觉腿软无力,没站住向地上倒去,薛铭赶紧用一手扶住我的腰,我看着他的眼睛,危难的时候,你救了我。可薛铭却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我,淡淡说:“刀剑无眼!若是晚一步,你就没命了!”他的口吻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可你还是接住了它!不是吗?”薛铭没有说话,和我紧紧对视,这一刻,我们把周围的一切都忽略,仿佛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久久对视,竟生出无语凝噎之感。
姜文浩吓得冲了过来,焦急的问到:“芯雅!芯雅!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快看看!”
我还没有缓过神,愣愣的说:“哥,我没事!”
“真的没事?还是请个郎中来看一下吧!”
我一听到郎中,惊慌的连忙制止他:“哥!我没事!何必小题大做呢?倒显得我娇气了些!”若是请个郎中,他大概也只会把个脉,然后开几贴苦得让人难以下咽的药,可别难为我了!“哦,对了!你们以前比剑,用的都是木剑!今个儿哪根筋搭错了,怎的用上真剑了?”
“早些年练的都是木剑,也没个人陪练,可不过瘾!好在遇到薛铭!他可是个高手,难得的人才!这不,手痒痒,就与他过过招!过招用木剑可不耐打,便用了真剑!不过,小雅,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两把剑都是库房锈了淘汰的劣质物,虽说不会让你毫发无损,但也不至于出人命!”
说的倒轻巧!等真出事的时候,有你后悔的!
我白了姜文浩一眼,不自觉的看向薛铭,他的手在滴血,看着那源源不断溢出的血液,我看着都疼,可薛铭像是没感觉一样,免不得我开口提醒他:“你手受伤了!”
“无碍!小伤而已!”
“我看看!”我伸手去抓他的手,可薛铭却将手抽走,“没事!小姐,这不合规矩!”
他这时候煞风景的提到了规矩,难道我只是简单的关心他一下都不合规矩?薛铭,你要把我推向何处?
我无奈说:“都这样了,你还要逞能?”
“小姐,这确实不合规矩!就如小姐所说的,姜家规矩不能乱!”
“你住嘴!”我烦躁呵斥道,薛铭没了话,“那也正如你所说的,我何时将规矩放在眼里过!”
我们的对视似乎都默契的带着一丝感情,我真的担心他,也不希望他因为春梅或是身份规矩而要和我划清界限。但薛铭,你眼底的温柔和那模糊的情感,究竟是何意?
姜文浩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宛如在看戏一般,适当的时候轻咳两声,将我们所有的思绪带了回来,又恰到好处的找了个幌子离开,似乎既尴尬又着急的说:“薛铭!你的手流了不少血,看样子是挺严重了!小雅担心也有她的道理!依我看,你这伤势恐怕不能拖了,你们且在这等着,我拿药去!”说着,姜文浩快步离开。
姜文浩!别以为你那点计量能瞒过我!你这怕是故意的!
高台上只剩下我和薛铭两个人,我看向他,又轻轻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这伤痕,问:“疼吗?”
薛铭冰冷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痕,所有的怒气这一刻都消散了,他以平常的口吻安慰道:“没事!瞧你,皱眉的样子,丑!”
他话一出,我立刻反驳:“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薛铭咧开嘴笑两声。我看着他的手在不停的流血,又一次皱了眉头,说:“看样子,伤口有些深了!我先给你包一包!”说着,我立刻掏出丝巾为他包扎,但鲜血立刻染红了丝巾。我急了:“怎么办?止不住!”
薛铭收回了手,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说:“没事!男人,流这点血,不算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哼!像你这样的无赖,活该你受伤!”虽然话有些落井下石,可是,我也就是嘴硬,看到他受伤,我的心里就是不好受。薛铭,你三番五次为了我而弄伤了你自己,我只会更加记住你,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了!
薛铭闻声立刻反驳:“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别这么忘恩负义!”
“我怎么忘恩负义了?刚刚不给你包扎了吗?这个人情,姑且就当已经还给你了!”说罢,我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相劝:“人嘛,还是不要贪心的好!”
“狼心狗肺!”薛铭瞟了我一眼,喃喃说到。
不过短短几句争论,我觉得,这才是薛铭,这才是他带给我的那种感觉。
后来我也不知怎的,脱口问到:“喂!你刚刚为什么救我啊?”
“你想说什么?”
“你完全可以不管我的!”
“不管你!让你被剑刺伤?”
“别说的像你很伟大一样!”
“我确实不伟大!我救你,因为,你是我的主子!理所应当!”
“只是因为这个?”我迫切的问他,可以说期待他说出不一样的答案。也许姑娘家都有这样的情结,总是期待从自己在乎的那个人口中得知她是与众不同的。我也是!我也期待薛铭告诉我,他救我,完全是因为担心!无关乎身份职责!即便有时候这只会自欺欺人,但至少心里是得到慰藉的!
“不完全是!”
听到薛铭这样说,我的心里很开心,静静等着他说下去,“那是?”
“除此以外,这一来,咱们相识一场,可以说打小就认识,光这份情谊,我也不能让你受伤!二来,你若是受了伤,我心里会过意不去!三来……”薛铭突然停住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三来,你受伤,我会担心,你疼,我会比你更疼!可是他不能说,有些情感只适合藏于心底!薛铭正了正神色,眼光中闪着一丝狡黠,说:“你若受伤了,上药的时候,鬼哭狼嚎般惨叫的人恐怕就是你了!这是实在让人觉得,丢足了脸面!”我一听,瞪着他,抬手要去敲他,薛铭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保不齐晚上还会做噩梦!”我抬起另一只手,也被他截住,他上下打量了我,像是提醒我一样说:“我可还是个伤员,小姐怒气冲冲,这两拳要真打下去,我这身子骨,怎吃得消?”闻言,我没有停下,反而抬腿踢他,却同样被他用脚缠住,动弹不得。“前后与你两次交手,你身手还不错!”薛铭颇为赞赏的说道。
我高高扬起头,说:“所以,你可要当心了!说不准哪天,你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薛铭放肆大笑,然后说:“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要制服我,不大可能!”
“谁制服谁,还不一定呢!”
“不然你试试!正好,这场地不错,可以练练手!”我从未与他真正意义上过过招,我的功夫也是姜文浩教的,方才他们过招时,姜文浩屡次处于下风,若不是我的干扰,姜文浩也只能大致和他打成平手,可见他功夫了得,真可以好好领教领教!薛铭抬起自己受伤的右手示意,然后背于身后,他说:“我手受伤了,再拿剑只会伤上加伤,姑且让你只手!”
“你徒手,我却握剑!这要传出去,我多没面子!”
“你可是一介女流之辈!”
怎的,还小看我们女子?我不服气的说:“怎么?瞧不起我?”
薛铭轻声笑了笑:“若是你真觉不公!我左手不擅使枪,我用枪!我是男儿,与你比试,于你而言,本就不公!现在又手持兵器,这要传出去,即便赢了,也实在不光彩!”
“你讲究还挺多!咱们用的是木剑,这枪的枪头是蜡做的,木对蜡,我已占上风!废话少说,看剑!”
不等薛铭反应,我立刻举剑向薛铭刺去,直刺,左击右切,不停变换方式。我直刺薛铭右侧,薛铭侧身避开举枪击我右侧,我见他出击,右脚向后一抬,薛铭的枪戳地,我趁机踩住枪头,薛铭轻抬便立刻被我踩下,他也不是空有一身肌肉,稍用力就将我掀起,我翻身落地横切他的抢头,两力相斥,我击在枪头,薛铭抗击便会比我稍吃力,我知道,我是姑娘,这样僵持,只能让我耗尽体力,于薛铭却极为有利,那样我必处在下风,便将剑顺着枪杆滑走,欲击他左手,薛铭反应极快,立刻横杆拦下,然后发力让我们弹开,我立刻站稳脚,快速左击右切,不时直刺,薛铭总能后仰头,下腰躲过,不等他反应,我便又开始新的招式,每每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
姜文浩曾教过我,过招的时候,以速可致胜,虽会漏洞百出,但光凭速度,也能让对手应接不过来,这时候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占据上风,找准时机便可一招致命。我看薛铭只能不停地用左手被动的接着我的招数,毫无主动出击的机会,觉得时机成熟,横扫,上挑,下劈,翻身斜刺直击心脏部位,却未料到,薛铭只横枪一挡,然后向前一掀,便破了我的进攻,趁我未缓过神之际,扬枪刺来,我慌乱之中裆下他的招数,因为力的撞击,我向后直退数步,薛铭趁机挑开我的木剑,手中没了兵器,就如螳臂当车一样,自不量力,我自以为自己能耐,抬手一挡,却被他横扫过来的枪打到手臂,痛感瞬间袭来,我冷闷一声,捂住手臂,坐在地上皱眉看着薛铭完美收招,将长枪收至背后。
不是说左手不擅长使枪嘛,骗人!
薛铭刚收招,立即丢开枪跑过来,扶我起来,问:“没事吧?”
我正了正声色,回到:“还好!你赢了!”
薛铭笑了两声,似乎是在笑我,这是明摆着的注定结果,“现在我们两都受伤了!”
我噗嗤笑出了声,打趣道:“所以,就一起鬼哭狼嚎,一起丢脸好了!”
薛铭被我的话逗乐了,我们相视笑了笑,他又看着我,似乎是在思考,没过多久,就开始点评:“你的功夫,不错!是有点底子!不过,你只知一味进攻,企图以速取胜,却忽略了自己早已漏洞百出,要赢你,是迟早的事!”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点评,他倒是厉害,我认为自己的策略已经隐藏的很好,小心谨慎许久后,还是被他看破!“你武功也挺不错!是哪位高人指点的?”
“这挺复杂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日后你若感兴趣,我再与你细细道来!那你的武功,想必是出自大少爷之手!”
“他自小习武,我在一旁看着觉得还挺好玩的,所以就和他学了些!”
“你与其他女子确实不同!”
“怎么不同了?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
“常人可不会像你这样认为习武好玩!”
“那我就不是你口中的常人,我是天神转世,既然是天神,什么都不怕!”
薛铭看着姜芯雅无所畏惧的表情,心中一颤,她的笑容时刻都在牵动着他的心。你不但言语大胆,连行为也很大胆!姜芯雅,你越是无所畏惧,越让人心疼,你的笑容,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只是在强颜欢笑?
当薛铭回过思绪的时候,顿时不知所措,故意转移话题:“你的手还好吧?”
“还行!没你的严重!不过,你那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薛铭闻言一脸无奈,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过河拆桥!”
“你说什么?”我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说到。
“没什么!”
薛铭慌乱的转过头,吹着口哨,我从地上爬起来,转到他的正前方,薛铭却从另一边转身背对我,如此反反复复,我嘴中不停喊到“别闹!薛铭!”,虽然看着我们又是要一场争执,可我们都偷偷笑了,我习惯这样欢乐的感觉,或者说是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的……
姜文浩匆匆拿了药赶来的时候,本是很担心薛铭的,可一来就见自家妹子和薛铭闹得如此开心,还时不时有什么:你受伤活该!……之类的话传出,听内容,怎的两人都受伤了?不由得愣了愣。不过环顾四周,有打斗的痕迹,都是新迹象,一切都了然于心了。他本想不去打扰,可吴管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到,还不停高呼:“大少爷!大少爷,有拜贴!”
听到了声响,我和薛铭皆是一愣,立刻收敛起来,这一刻,真的很像我跟薛铭有点什么被撞见一样,气氛异常暧昧与怪异。
姜文浩见吴管家破坏了这场好戏,有些抱怨的看了一眼吴管家,却把吴管家看的莫名其妙的。姜文浩阴沉着脸问:“谁的拜贴?”
“回少爷,是上郡郡守的公子送来的拜贴!”
“袁涛?他来干什么?”姜文浩小声的嘀咕几句,又说:“娘,怎么说?”
“夫人说,这拜贴即是少爷的拜贴,就全全交给公子会客!”
姜文浩听到这样的回答,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知道了!你先去招待客人吧,我随后就到!”
“是!”吴管家应声走开了。
这些年,爹娘有意培养姜文浩,为的是让他继承家族产业,这样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了,若非盗贼入城,皇宫中来人拜访等,这样的大事,其余事件,娘和爹早已撂开手,交由姜文浩处理,所以,近些年来,我见到姜文浩的次数,每个月用十根手指就可以算清楚,有时,见面的次数竟然连一个巴掌都不到,所以,每次和姜文浩见面时,我们都觉得,能在一起说说话已是幸运的。
吴管家走后,姜文浩走过来对我说:“你也受伤了?”
我一愣,不知该说什么好,便随意编了个谎话:“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姜文浩知道我刻意隐瞒,不多说,只说:“小雅,哥去会客!薛铭的伤交给你处理!你自己去东苑让启福给你找药!自个儿也找些跌打损伤的药来涂一涂,别托重了!”
“知道了!哥,你放心吧!”我这样说着,为的是要他放心,却又有些心疼他每天那么累。
姜文浩走后,我进到练武台附近的房间,薛铭立刻动手把身上的“装备”通通脱去,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衣服还没有穿好,露出胸前的肌肉,我立刻红了脸,虽入秋了,可两场比武下来,难免大汗,薛铭向来随性,可他好歹注意点,我毕竟是女孩子!
“坐下!我给你上药!”
薛铭婉拒:“你还是先给自己上吧!刚刚那一下可是实实的打到你手胳膊上!不赶快处理,落下病根,以后可有得你疼的!”说罢,他拉过我的手直接掀开我的拂袖。
我惊慌失措制止他,收回手,红着脸转身,匆匆将衣袖放下遮住手臂,羞涩又慌乱的说:“不……不用了!”
薛铭尴尬一愣,说话都有几分别扭:“我之前学过些方法,治这种伤痛!只是,男女有别,在这架着……不过你这伤还是趁早治,免得日后遭罪……要不,我给你试试?”薛铭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言辞,慌忙改口:“治治!”
我脸颊一红,眼珠不停的东看西看,“额……也不算什么大伤……你还是试试!哦不,治治!”我的言辞一出,气氛更加尴尬,怕他误会什么,辩解道:“我一个女孩子,总不好在身上留下疤痕吧!”
“对!女儿家,最忌讳这身上的疤痕!”薛铭尴尬笑笑,伸手要拿我受伤的手,伸至一半,停住,又迅速收回,薛铭身上的衣服本就有些宽松,这样一来一回的动作后,他的腹肌若隐若现,我脸皮子薄,此刻更加难为情,眼神慌乱转动,侧过身子,薛铭并没有注意,说:“你把手伸出来!”我迟迟没有动作,薛铭问:“怎么了?”
这要我怎么说?我赌气一样说:“你把衣服穿好!”
薛铭闻言轻笑,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他慢慢凑近我,我的脸更加红,薛铭却心情大好,轻笑后,道:“从未见你有如此姑娘的一面,难得!”
明明是嘲笑,他却说得好像是在夸我一样!
薛铭无情的嘲笑,我气急败坏而又羞涩难堪的怒视他,鼓足了一肚子的怒气威胁道:“你再笑!”
薛铭收敛笑容,又因为憋不住而嘴角不断颤抖,抽搐一样,最后没忍住,还是笑出一声,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明摆着告诉他,不准笑,再笑我就饶不了他!可薛铭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我狠狠一拍桌子站起,却因为用力过度引发受伤的手臂疼痛。刚受伤的时候,以为不是什么大伤,也没那么疼,可没想到,后劲这么猛,现在只要稍稍一动手臂,都有些细微刺痛和酸胀痛。
我皱眉要去扶手臂,却被一只手抓住,我抬头看向薛铭,他没和我解释,也不等我反应,用另一只手抓起我的手抬平,快速掀开我的衣袖,我惊慌失措问:“你干嘛?”伸手就要去拉下衣袖,薛铭抬手一挡,拦下我的手,然后手法娴熟的在我的手臂上轻轻滑动,然后像是找到穴位一样顺势一按,我疼的微微皱眉,而他不断重复,左右翻转我的手,最后使劲一拉,我措不及防跌向他,他顺势扶上我的肩膀,还捏了捏。我恼羞成怒的用另一只手扒开他的手,薛铭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说:“你运气不错,没伤到骨头,也没有错位!”
“那我还应该感谢你手下留情了?”
薛铭听出姜芯雅没好气的语气下的恼怒,可他却顺势说:“那倒不必!”
我一听,瞬间被他的话堵住嘴,一时间无法想出反驳他的话。薛铭趁我安静的间隙,轻轻将我的手放到桌上,用他未受伤的手为我拿捏,这一来一回,倒是缓解了不少疼痛感。
我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细想他刚才说我未伤到骨头的口吻,突然意识到他的话中似乎在透露着他经验丰富。出于好奇,我开口问道:“从你刚才的手法上看,像是经验丰富!你之前经历过断骨?或是错位?”
薛铭顿了顿,没有隐瞒,坦诚回答:“可以这么说!不过,也不完全是这样!我之前常受伤,但都是些皮外伤!只有一次,因为家里遭贼,与贼人打斗之际,不慎摔断了左手臂!所以,自那以后,我左手就不擅使兵器!那段时间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便自己学得了诊治的皮毛!”
“你自己照顾自己?”我诧异问道。
薛铭点了点头,回答一声:“是!”
“那你的家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薛铭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不急不慢的回答:“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和顾大叔相依为命!大叔人很好,一直都很照顾我!只是,在我摔断手的那段日子里,迫于生活,大叔必须得到集市买菜,所以只能我自己照顾自己!”
我静静的听着薛铭的经历,没想到,他的童年如此不幸。
“你经历了这么多,可你却很乐观!而且骨子里透着一股正气!”
薛铭惭愧笑了笑,说:“你倒是幸运,十年前能遇到我这么个浑身充满正义感的人!不然,那个小贩指不定怎么为难你呢!到时,惹得周围人笑话!”
我微微一笑,不说话了。薛铭继续他的按摩,不久后,停了下来,说:“好了!你动动手看看!”
我活动活动手腕,确实没那么疼了,我欢喜道谢后,说:“你帮我疗了伤,现在该我帮你了!”
薛铭抬起右手左看右看,说:“伤口已经愈合不少了,依我看,就不必了,总会好的!”
“那怎么行!哥哥已经把你交给我负责了!你现在可是他的心头宝,我怎敢怠慢?把手伸出来!”
说罢,我伸手抓他的手,他总是推辞还不停收手躲闪,我拼命去抓,却总是被他逃脱,当我抓住的时候,一抬头,囧了!我和薛铭毫无距离的贴在一起了,鼻尖对鼻尖,眼神交织,呼吸融为一体,暧昧至极!
“小姐!”春梅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我立即回过神,尴尬的眼神四处乱看。然后,装作很淡定的说:“什么事?”
“小姐,大少爷派人传话,说上郡郡守之子登门拜会,问小姐要不要前去?”传话的那位奴仆大概是把姜文浩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过来,春梅也把这话一字不落的传到我耳里。
我大概能猜到姜文浩的用意,他定是察觉到什么,又不便直接问我,所以才出此下策!老哥,你的好奇心真重!你这么想知道,我偏不如你的愿,索性不理他:“知道了!且叫他备好酒,等候我的到来。”
“小姐何时出发,奴婢去准备!”
“让他猜去!”
我握起薛铭的手,给他上药,刻意不去看他,可脸颊的两朵红晕始终躲不过薛铭的眼睛,他并没有认为这是为他红的脸,不由自主的撇开眼睛不去看我。没过多久,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不想看看?”这样的冷淡,真可谓冷到极致,颇有一丝霸道冷酷的意味。
我立刻囧了,瞬间误会了。看什么?看他的?我红着脸支吾的说:“我……我我……我看什么?没想看!你别乱说!”
薛铭紧紧皱了皱眉头,那紧紧皱成的川字,把他的心思暴露的一览无余。可我却没有太注意这些,依旧低着头为他仔细处理伤口。
薛铭不耐烦的抓住我的手,说:“想去看就去看吧!袁公子难得来一次!”
我立刻大囧,原来他说的是袁涛!我还以为他在说他自己的……我的脸更加红了,低着头说:“得了吧你!我才不想去呢!少胡说!”
薛铭这样的说法看似随意大方,实际,他只是不想看到姜芯雅这个样子,看到她整日想着一个人,现在,那个人来了,却开始害怕退缩不敢去见他一面。
可是,薛铭完全误会我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薛铭开始习惯彼此走进对方的生活,开始在不禁意间关心着彼此,这也许只是习惯性的的本能而已。
“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薛铭突如其来的言语让我愣住了,每次提到袁涛,我总能想起之前那些暧昧的场景,那个时候,我竟然都有被袁涛蛊惑了一样,沉迷在袁涛制造的温情之中,甚至渴望他的吻落下……一想到这些场景,我扭过头不去看他,脸有些微微泛红,扭捏的说:“我……我去看什么?你别瞎说!”
“自从你和袁涛见过几面之后,你就整日魂不守舍,知道的说你思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脑子被驴踢了!”
“你说谁呐!谁脑子被驴踢了!”我一声吼了起来,还狠狠踩了薛铭一脚。
“啊!”薛铭一声惨叫,紧紧抱着脚,还用一根手指指着我,嘴里痛苦的忍着哀嚎说:“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下颚扬起,说:“我怎样?”
“粗鲁!”
“说谁呐!”我扬起巴掌,打在了薛铭身上,真想暴揍他一顿。
我打着薛铭,他仅用双手挡着我的进攻,还不停说着:“你被打了!再打,那个小白脸走了,我看你怎么看!”
听到他这样,我只当他在嘲讽我,越发用力了,薛铭却一下站直,严肃的说:“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你还手啊!我还怕你不还手呢!”说着我扬起手又打了下去,薛铭则是满屋子乱跑,嘴上还不停喊着:“哎呀,快来人啊!二小姐打人了!……”
“你个死无赖,胡说什么啊!”
这成了我跟薛铭生活的常态,虽然经常吵架打闹,但却觉得异常的快乐,似乎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快乐。
中堂间内,只有袁涛与姜文浩两人,旁有几个丫鬟侍候,姜文浩挥手叫众人退下。
“我向来不喜欢周边有人伺候!袁涛兄别见怪!”姜文浩说到。
“文浩兄言重了!今日到贵府,是想归还一件饰物!上次文浩兄光临寒舍,走时匆匆,却落下了物件!”
姜文浩喝了口茶,说:“哦?可我近日未曾丢失什么东西!袁涛兄怕是弄错了!”
“怎会?文浩兄不识得此物?”袁涛拿出玉佩与姜文浩看。
此刻,我正好来到厅堂外,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是,当我看到袁涛手中的玉佩时,我惊讶了。
那是……薛铭的玉佩!怎么会在他那?薛铭一直都在把我往外推?这玉佩又恰巧落到了袁涛手中!可不可能是薛铭给他的,薛铭这么讨厌袁涛,不可能这样!可我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薛铭,这是个意外,还是有意为之?我心里一阵迟疑。
“看样子,你很喜欢他!”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知道是薛铭,我想都没想,自然而然的回到:“确实有一点喜欢!”我故意说这话,这个时候,我真的没办法相信这只是个意外!如果真是意外,那玉佩怎会在袁涛手中?我和薛铭的事袁涛如何得知?这其中一定有人从中作梗!联想到薛铭一直以来的举动,更加让我怀疑了。
才说完刚才句话,我回过头,薛铭就站在我身后,和我一样趴在柱子旁伸头去看,着实被吓了一跳。我质问:“你在这干嘛?”
“不在这,怎会听到你的真心话?”
我瞪了他一眼,狠狠打了他一下,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威胁到:“听好了!不许出去乱说!听到没有?”我狠狠加重了语气。
薛铭一脸坏笑,吹着口哨,说:“看我心情喽!”
“你!”我一声吼了出来,那声音可谓震耳欲聋啊。
“你小声点,一会他们该听见了!”薛铭用手指了指厅堂内的人。
我听了他的话,压低声音说:“喂!不许乱说,听到没?你要是敢说出去,小心我……咳呲!”我作势在他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看我心情喽~”还是同样的回答,气的我牙痒痒。
“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啊?”我微笑着对他说。
“我?……看你表现喽!”
“无聊!”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
“你今天才认识我?”
听到他这样,我气得手痒,举起手作势要打下,在我还没有打下那一巴掌,薛铭就求饶了:“好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看着他这个样子,着实有趣,我在心里微微开心了一会,然后松开了他,不去理会他,薛铭整理了一下衣领,说:“你喜欢他!你到底在怕什么啊?喜欢就喜欢了,看你怕成这样!”
“你闭嘴!”我厉声说到。
“我说的是事实!喜欢一个人,这有什么好怕的?别人知道了,又会怎样?”
“像你这样的无赖,个儿高没脑的人,自然不懂得什么是少女情怀!得了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说着我冷着脸走开了,刚走了几步,我回过头来说:“薛铭,你记住,你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薛铭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玉佩丢了的事。我一听,心中怒火更加熊熊燃烧!怒说:“等你想起了再与我解释,我等着!”说罢,我气愤扭头就走。
薛铭看着姜芯雅的背影,喃喃说到:“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我到底欠她什么解释了?”抓破脑袋都毫无思绪,薛铭回头看了看袁涛,有些敌对,可以说是有些嫉妒和吃醋,“这个小白脸,怎么看都看不顺眼!姜芯雅什么眼光,怎会看上他?”说着,薛铭瞪了袁涛一眼,冷哼一声,走开了。
袁涛来姜府自然不只是为了个小小的玉佩而来的,西苑住着的主,才是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按礼节来说,姜家小姐未出楼阁,又正值青春年华,不便袁涛前去探望,可姜文浩深觉其中有几分故事,且袁涛专程而来,姜家的大家长沈韵对袁涛甚为喜爱,有意撮合,这份用心,姜文浩实不敢违背。
姜文浩亲带人前去西苑,姜 文浩是姜家二小姐最喜爱的哥哥,又是姜家未来的继承人,姜芯雅是西苑的主,两人极为要好,所以西苑的奴婢家丁们对姜文浩既敬畏又畏惧,见姜文浩到来,都纷纷行礼退避一旁让出道来。
在小姐楼阁下,姜文浩未着人通报便要起步上楼,袁涛拦道:“文浩兄,不着人通传?”
姜文浩笑称:“我们兄妹两没那么多讲究!你要和她规规矩矩的,反倒惹那丫头笑话!”
袁涛会意一笑,姜文浩携袁涛上楼,遇春梅,春梅立刻行礼,刚到一半,就听姜文浩洒脱说道:“春梅,去叫小姐,就说,贵客光临,让她亲迎!”
春梅顿时为难,唯唯诺诺回道:“回少爷,小姐她……她……不在房内……”
姜文浩一听,先是一惊,然后便是一脸的尴尬难堪。那丫头,八成又溜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叫客人苦等几个时辰!万难之下,姜文浩看了看袁涛,又看了眼春梅,然后灵机一动,轻敲自己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瞧我这记性!今儿早上,爹刚叫了小雅去,他们父女俩许久没在一起聊天,这会儿,只怕正聊得欢!”说着姜文浩又不停拍着自己的脑袋,一副悔不该当初的样,“袁涛兄见谅!见谅!”
姜文浩倒是做戏,袁涛都了然于心,一直微笑着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芯雅,正巧我来了,你就不在!真有这么巧合?袁涛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便多说,只温和说了一句:“既是如此,那我便等小姐在时再登门!”礼数有佳,颇具大家风范。
听袁涛的语气,倒听不出有几分生气的口吻,不过,他这话又让人觉得话里有话!姜家虽在商场上风火,但在官场上却无人照拂,权力上就有所缺失,虽与京城几位官员有生意上的往来,但若真出了事,必定人皆避而自保,没人会帮扶。袁涛的父亲是上郡太守,虽说在官品中不算什么高官,可有传言,袁家在京城有位正二品高官的亲戚,虽不知是否属实,可也不能得罪了他,惹他们不快!否则,姜家可能会惹火上身!
姜文浩立刻正了正声色,和声说到:“袁涛兄既来了,哪有闭门谢客的道理?你我且进屋坐坐,我着人去寻一寻小雅,叫她前来便可!”
“不妥当吧,姜小姐与令尊正畅谈甚欢,不便打扰!算了!”
“妥当!妥当!”姜文浩笑称,还未等袁涛作声,立刻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袁涛兄,请!”袁涛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好像这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袁涛回做了个请的动作,与姜文浩同时起步,一旁的春梅弯腰退避让路,不过姜文浩行至一半,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春梅,严厉说:“春梅,杵这儿干嘛?还不快去请小姐!”春梅被姜文浩的声音惊到,只得连连说是。
不过,她到哪去寻小姐?二小姐自离开大少爷的练武场后,就不许人跟着。可现下,有贵客在场,总不能说小姐不在吧!万难之下,春梅想到的人,只有,薛铭!
我同薛铭在前厅门口偷窥了之后,就分开了。不过,我也没去哪,就是在自家的花园里随便走走。
薛铭听得春梅说明种种后,果断决定去找二小姐。他对春梅说:“春梅,你别急!她一定在府内,指不定哪溜达去了!你着人去各苑寻一寻,我带人去花园看看!”
“好!”春梅应声去了。
姜家花园众多,薛铭有种强烈的感觉,姜芯雅一定在花园。他安排了几路人到东南西三方向的花园去寻,自己去了北面的花园。他依稀记得,北边的花园向阳,环境好,之前见到过几株槐花幼树,她八成就是去了北面的花园。
薛铭匆匆赶到北边花园,安排了人在花园内的东南西各角去寻,自己匆匆走向了北角,穿过一座又一座的河上桥,走过无数的假山,始终找不到姜芯雅的踪影,情急之下,他只能顺着湖湾找,本以为无望,却忽然想到西北角的几株槐花幼树,跟着自己的想法,来到西北角,果真见到了想见的人!
姜芯雅!
姜芯雅正用瓢舀了一瓢水,缓缓浇在那幼苗上。薛铭渐渐走近,立于她身后,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样子,心里有股暖流经过,暖暖的,原来她如此爱这槐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轻轻开口:“你在这做什么?”
我闻声回头,迎上他的目光,缓缓站起,说:“去年种了这槐花,现下入秋了,过来看看!”
薛铭上前来到我身边,扶上树枝,说:“看样子,你把它们照看的很好!你很喜欢槐花?”
“本来不知道这花,所以也就不喜欢,遇到你之后,发现槐花纯白如雪,那股清香让人很舒服,所以也就喜欢了!”
以前的所有记忆这一刻在薛铭脑海里回放,那天下午真的很美,他此生难忘,银铃般的笑声,花朵般美丽的容颜,以及那样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个人,这一刻就在眼前,却不能再次欢笑,不能拥抱她。芯雅,如果你我没认出彼此,就这么一直错下去,是不是惆怅会少一点?又或许,从一开始,我不挺身而出,就不会有这些遗憾了!
薛铭收起所有的情感,冷冷的说:“槐花是美,清香袭人,不过,也招惹不少小虫子!我不喜欢!”我一愣,薛铭没有在意我脸上的表情,转身起步,说:“走吧,大少爷和袁公子在西苑等着你!”
是!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槐花,因为,你已经有了春梅,怎么可能还会喜欢槐花!一切都是我在痴心妄想!
我冷呵一声,有些落寞的说:“是,槐花会招惹不少小虫子,挺烦人的,你着人把这几株幼苗以及我院内的那几棵槐花树都拔了吧!”我负气快步走开,薛铭呆愣住,心里有些难受,又不得不收起这种难受,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西苑,我径直上了楼,姜文浩和袁涛都站在楼上的走廊处,姜文浩见我来了,走上前说:“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说我什么?”
姜文浩看自家妹妹的表情,觉得这小妮子大概认为咱们说她的坏话来着,忙笑说:“说的全是好话!说你细心又有耐心,这十年下来,把这槐花照看得比自己都好!”
“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数落我?我倒听不出来!”我话才出口,姜文浩就笑了,我四处看了看,只看见袁涛和姜文浩站在楼上走廊出,也未见周围有婢女家仆伺候,便了解了一二,我问:“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
“本来是要进去的,这不,看到你院子里的几棵槐花树,想到你,就闲聊了几句!”
“想到我什么?”
“十年前你要求在你园中种上这些槐花,这么些年你可在它们身上操了不少心,细心呵护那是少不了!整个家中就数你最疼爱这些个婢女奴才,可若是哪个丫头弄得这槐花树掉了一片叶,或是落了一片花瓣,你可是会狠狠教育她一番!”
我知道他这话外之音,他无非不就是要说,我近年对槐花格外上心,之前不喜欢的花,后来竟然喜欢得,如心头宝一般,这样的转变,八成是和某个什么很重要的人或物有关!看样子,姜文浩已经看出我对薛铭的心思了,只是不便直说!难得他这样心细一回,可他估计也会因此把我和袁涛的关系胡乱编造一些。
我看着姜文浩一副要看戏的嘴脸,不想与他争论,开口告诉他:“我已经着人明天将这些槐花树给拔了!我尽心照顾了这么些年,现在倒有些不舍得了!”
姜文浩一听,有些惊讶,“全部?”
“是!”
“小雅,这些可是你十年贴心照顾养活的槐花,砍了怪可惜的,你这样太过草率了!”
我像是和谁赌气一样,说:“有何草率的?当初种下它们,也是图个好玩,现在,都没了兴趣,留它们做什么?何况,这槐花到了开花季节,香气袭人,惹来不少小虫子,甚是惹人厌烦!我何故徒增烦恼呢?我拿得起,放得下!没什么可惜的!”
薛铭就在身后,听完了小姐少爷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像是触及心底最深处的情感,心很痛。袁涛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都是在意料之中一样,微笑依旧挂在脸上!
姜文浩自知劝不动自家妹子,便说:“小雅,这是你的事,哥不干涉,只是你此刻意气用事,怕你日后后悔!再过几日便是踏秋,过了这段时间再说,你也好好想想!免得日后后悔了,来找我哭鼻子”我本不想答允,可姜文浩语气强硬,说不动他,只能答应。“行了,袁涛兄特意来看你,那便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姜文浩斌退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薛铭。
待所有人走后,只有我和袁涛,气氛倒是尴尬,左顾右盼实在找不出一句话同他说。袁涛大概是看出我的尴尬,率先开口:“看你的气色,近几日应该过得不错!”
“是不错!无人相约,在家闲得自在,省去了赴会的时间和精力,可不得气色好嘛!”我言语间直接指向他,明明白白告诉他,这几日没见到他,心情气色大好!
袁涛听我一说,只当是姜二小姐刷了小性子,不同她计较,还附和说:“不用去赴会,又无人叨扰,自然清净!”
袁涛没有同我生气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后又仔细想了想,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多次言语行为轻浮,惹我生气,对他要说得罪,那也是得罪多次了,可他也没有生气,看来,他对我还不错。
“既然来了,进去坐!”
“也好,正好问你些事!”我倒是不怕袁涛问我问题,大概也是和薛铭有关。
进到屋内,我为他倒了水,“这是用我院内槐花泡出来的,尝尝!”
袁涛端起被子,喝了一口,虽然有些苦涩的味道,待苦味散尽,会有些淡淡的甜味,不是特别明显的那种,若不仔细,估计会忽略了这股甜味。“这槐花泡出来的水,初入口,有些苦涩,待苦味散尽,便会有一股清甜,不仔细品尝,还真察觉不出!你就这样拔了这些槐花树,以后怕是再也喝不到这槐花泡的水了,当真舍得?”
“这些年也喝够了!有何舍不得的!”
袁涛一听,心里头倒是很开心,“这些年,这样的苦味你是该喝够了!”袁涛话中是另外一层意思,他不明说,姜芯雅不似寻常女子,这话外之音,以她的聪慧来说,肯定早早就听出来了。
袁涛眼底无尽温情,此刻就像蛊虫一样,一点一点吞噬我最后的理智。我承认,受了袁涛的温柔,就如同中了南蛮蛊毒,沉迷在它制造的虚幻中,却也深陷在它制造的痛苦中无法逃脱,最后,遭到它的反噬,伤及自己。即便我刻意不理会他,刻意疏远他,却还是陷进去了!越是刻意不理睬,越会注意到他!
袁涛又喝了一口用槐花泡的水,突然之间问到:“你还记得我们的那个赌吗?”
“你想说什么?”
“看现在的情形,我赢的机会倒是挺大的!”
我闻言,淡定一笑,道:“我记得,我们的赌约是,我放弃了薛铭,但同时,还要爱上你!且不说这舍不舍得的问题,就说这两情相悦……”我停顿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我不是个多情的人,依我看,你也赢不了!”
袁涛微微一笑,“姜芯雅,依我看,你也赢不了!”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却被他说得如此笃定,袁涛总是这般自信,他总喜欢以一种这是意料之中的姿态,一点一点削弱我的信心。到最后,没了自信的,还是我!我都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像想的那样,一直坚守对薛铭的这份情意。
我开始慌了,故意摆出一副很冷漠的样子,不耐烦问到:“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
“本来,因为想你了,就想来看看你!可刚到你院子,便得知你不在,原以为你是故意躲着我,可后来见你怒气冲冲的回来,脸色难看,我便猜到了大概!和你聊到此事,就顺口提了一下那个赌约,谁想你却因此生起气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你与寻常女子一般,我大概也不会钟意于你!”
“喏!”我指了指自己生气的面庞,好心“提醒”他说:“看到了吧!我生性贪玩古怪,脾气还不好!资质着实平庸,实在没有值得你珍视的地方!我娘是在为我张罗终生大事,不假!她见你我走得有几分近,定误会了你我暗生情愫,我又碍于两家面子,也不好和娘明说,你已经知道我与你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放弃,对你我都好!何况,上郡城内贤良淑德的女子不在少数,我一个人张牙舞爪,随心所欲惯了,你我走到一起,怕会损了你袁大公子的一世英名!”
我苦口婆心劝他这么多,他应该听懂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原以为袁涛会听得我劝,就此作罢,谁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我不过说了几句真心话,他怎么倒生起气来!
我皱着眉头,说:“疼!”
“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是吧?”袁涛怒视着眼前的人,想到她那番惹人生气的话,就恨不得狠狠教训她一顿。
我看出他的愤怒,可我与他这样纠缠下去,我放不下薛铭,又会被他的温柔消磨心志,对他开始心生好感,如果真的深陷其中,我没有三头六臂,我只怕会奔溃!所以,现在就与他划清界限,是最好的办法!
“你我本就无感情,趁早说清,对你我都好!”
袁涛闻言,恼羞成怒,把我推到墙上,我与墙面猛烈撞击,一丝痛感袭来,袁涛将我圈在怀里,双手撑在我的头两侧,恼怒说:“你说什么?”
我被他吓到了,但这事不能拖了,只能与他说清楚:“袁涛,我的赌约,要不就算了吧!从今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好了!”
“呵!”袁涛冷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姜芯雅,你这么急着和我撇开关系,是为了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因为薛铭!”
“不!不是因为他!”袁涛说的很肯定,我开始慌了,怕他看出我的心思。袁涛的声音开始变得柔和,渐渐靠近我,他的鼻尖与我的鼻尖紧紧相贴,呼吸交融到一起,暧昧的气氛顿时升温,我慢慢闭上眼睛,感受这种奇妙的感觉,袁涛一点一点像是在蛊惑我一样,缓缓说道:“姜芯雅,你对我心生好感了!对不对?”
他的话让我立刻惊醒,我一把推开他,像是被侵犯了一样看着他,苍白否决说:“我没有!”
袁涛笑了笑,他的笑很好看,又一次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他缓缓靠近我,然后不急不慢的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方才你要与我划清界限时,我确实怀疑过你和薛铭是不是打算上演什么远走高飞的荒谬戏码,可后来你的表情完全暴露了你!”袁涛站定在我面前,低头看着姜芯雅被揭穿内心感情时的慌张模样,轻轻挑起她的下颌,“芯雅,别再骗自己了!嗯?”尾音托得旖旎暧昧,让我不自觉的红着脸看着他渐渐要落下的唇,瞳孔不断放大,心却跳动得很快。
我像是被抓了个正着的小贼,被袁涛方面拆穿,我讨厌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专一,厌恶的情绪强烈的像是被扣上了不守妇道的帽子一样。
在袁涛的唇刚轻碰到我的唇时,我绷着脸,抿唇,冷言冷色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有多么让人讨厌吗?”袁涛瞬间僵住,“明明是你在欺负我,得到了好处之后,还要声称这是你情我愿!让我吃了哑巴亏!你觉得你的行为,和小人有什么区别?”
袁涛静静看着我,没有说话,他的注视让我觉得自己说的太狠了,大概真的伤到他了。
就这么待了一会,我实在受不了,淡定开口说:“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好歹吱个声,别这样一句话不说!”
“你也会知道我心里不舒服?”袁涛直言问,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他了。袁涛看着我慌乱的神情,说:“姜芯雅,我们俩的事,现在不是我们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他什么意思?我和他能有什么事?
姜夫人有意为自个儿的闺女选个夫婿,现在我无端插入,与芯雅走得这般近。我对这丫头有情,掩藏的再好,可举止言谈间,总有露馅的地方,这段感情瞒得主姜家其他人,可瞒不住姜夫人,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又是过来人,这儿女情长之事,怎会不懂?
“你母亲可是个精明的女人,若是她真的误会你我有什么情愫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我娘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蒙骗的,你以为,只是一个误会,她就会把我嫁给你?这岂不是耽误了我一辈子吗?”
袁涛轻笑两声,走近我,又停住,“把你嫁给我,我看未必会耽误你一辈子,但若是让你继续对薛铭念念不忘,我看,那才是耽误你一辈子!何况,你已经对我心生好感,这怎么会耽误你呢?”
袁涛才说完,我慌乱的要开口否认,哪知被他开口堵了回去,“听闻你们家有踏秋的习惯,之前只听说过踏春,这踏秋,挺有意思的!你哥已经邀请我同你们一同前去,我也答允了!”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气得我说不出一句话,袁涛幸灾乐祸的看着我,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那咱们过几天再见。走了!”
他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内,我对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拳打脚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