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掌柜看了半响,然后道:“少掌柜果然奇思妙想。若按你所说,似乎可行,不过若是写字,这书册还必须做的大些,这样才有多余空间,同时还需将少主画的这个刻成木版,涂上朱墨,这样才能做到规格一致!”
崔天赐大拇指一挑“尉迟掌柜不愧是此道行家,一语中的,我的意思正是如此,同样是三天之后,您能做出多少?”
“恕我直言,少东主如果要真如你所说,那我们做不出来!”
“这是为何?”
“只是刻版就要两天的功夫,若是再印上墨就至少要四天的时间!”
“不能再少了吗?”
“需要银钱几何?”
“二两足以!”
“我给你十两,三天内十刀装订成册的白纸,十刀这种印刷过的格子纸。”崔天赐拍板道。
尉迟掌柜此时颇有些不耐,面上已有不悦之色:“少东主,我虽是生意人,可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我在这个行业混了几十年了,可做不可做心中皆有成算,这非金钱所能左右!”
崔天赐看对方表情,便知此人乃是讲原则之人,更像一个技术工作者而非一个生意人,想到此处心中一动,面上也换成一副沉痛的表情。
“尉迟掌柜,实不相瞒,此事关系到我们纸坊生死存亡,万望掌柜鼎力相助!”崔天赐躬身一礼!
“少东主此言有些太过吧?你们纸坊乃是售纸为业,我看你们纸坊所售纸品皆为上等,现尚未开业,如何会有生死之忧?”尉迟掌柜人虽然刻板,可不笨,崔天赐所说,并不能让他信服!
“尉迟掌柜有所不知,城内其他纸坊听说我们将要开业,先如今五折出售,这明明是针对我们纸坊,想要把我们扼杀在摇篮里。尉迟掌柜如若不信,可去城中打听一下便知!”崔天赐索性将实情相告!
扼杀在摇篮里?这新奇的说法让尉迟尚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心道这倒也形象。“哦?
纸坊打折,此事不假,我那坊中今日也进了一些,却没想是针对你们的。”
“那尉迟掌柜该相信我的说法了吧!他们这样一搞,百姓都进足了货,到我们开业之时,哪里还有人来买我们的东西?今日所说之事,正是我们针对他们的主意,出奇才能制胜。,我们崔家全副身家都押在在纸坊之中,若是纸坊经营不善,全家都有生存之忧。还望尉迟掌柜千万帮忙!”说完崔天赐又是深施一礼!
尉迟尚一沉吟,道:“既然此事如此严重,那我就答应下来,无论如何,我会在贵店开业之前将东西如数送来!”
“尉迟掌柜有古侠士之风,急人所难,此事就拜托掌柜了!”
说罢,让刘贺拿过十两银子递给尉迟尚。
尉迟尚坚辞不受,只拿二两作为酬劳!
尉迟尚走后,崔天赐对刘贺道:“尉迟掌柜真有古人君子之风!品德让人敬佩!”
刘贺苦笑一声道:“正是尉迟掌柜这等性格,他那刻版坊生意日渐凋零!现在只是艰难度日!”
崔天赐一惊,赶忙询问原因。
“这尉迟掌柜本是读书人出身,从父辈起就经营这作坊。他父亲在时,作坊还颇为兴旺,他只是安心读书。后来他屡试不第,父亲又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尉迟掌柜不得不接受作坊。刚开始的时候生意还成,毕竟有当年的老主顾照应着。最近这几年世风日下,艳俗之风成行,各书坊纷纷出版一些香艳的书籍,以迎合读者。
尉迟掌柜为人方正,最看不得这个,无论旁人如何劝说,他只是坚决不肯。因为这个,他推掉了不少的订单。
再加上杭州城里这几年出现了不少的刻版作坊,尉迟掌柜不做的生意,别人捡过来做。渐渐的他作坊的生意就越来越差。
偏偏他还是个念旧之人,作坊里的老人,有些已经年岁大了,活也做不了多少了,他也不辞退,只是花钱养着。就这样,收入越来越少
,负担却越来越重。
现在他的作坊只是勉强维持而已!”
说罢,刘贺长叹一声,他与尉迟尚算是同病相怜,家业都是在他们这一代败落的,这次崔天赐让他找雕刻坊,他专门找到尉迟尚,一来是两人本就认识,知道他的情况,想借此帮他一把,而来,他们作坊确实是杭州城最大的,虽说只剩下一个外壳了!
“刚极易折,柔不能守,尉迟掌柜确实不适合生意场啊!不过此人品行颇有可取之处,今日之事,他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文会之事忙完,你关注一下他们作坊,若是遇到难处,我们能帮的地方就帮一下,算是报答今日之恩。”
崔天赐此言一出,刘贺心中暗喜,自家少主的能耐他自然晓得,有了这句话,那尉迟掌柜至少有个最后的归宿。
开业前一天,尉迟尚如约而至,二十刀纸做成的册子,整整码了一大车。
崔天赐翻看了一下,活做得不错,纸张的边角裁剪的甚是圆滑,并没有毛边毛刺。再看印刷的格子纸,明暗虚实相间,与自己想的一样。看来都是出自老师傅之手,活的很漂亮!
看着尉迟掌柜发黑的眼圈,崔天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尉迟掌柜此次你帮了大忙!这钱你又不多要,让我如何表表感激之情?”崔天赐真心实意的道。
尉迟尚摆摆手:“你付了银子,我揽了这活,就不存在感激这一说。况且收你那二两银子我还能赚一半呢!少东主你不欠我什么!”
“那好,以后你们作坊用纸尽管来我这里拿,价钱按最低算,可以先拿货后付账!”崔天赐向尉迟尚做了承诺。
这个承诺可以说诚意十足,尉迟尚听了却只能在心中苦笑,如今哪里还有多少书商来找我刻版?昨日在书房斋进的那二十刀纸还不知道用的何年何月呢!
“多谢少东主好意,如果有需要,我会过来麻烦你们纸坊的。”尉迟尚只得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