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黄寻的讲述后,吕壹说道。
“黄寻,你今日前来向本官通报这个消息,那本官自会派人前去核查。一旦查获隐蕃当真乃是曹魏奸细,你此次告发之功,本官自不会忘怀。
但是若隐蕃无有任何问题,那你就是谤毁朝廷大臣之罪,本官亦会按朝廷律令收治于你。此中之牵连,你可明白了?”
“吕大人,属下明白了”。
“好!若无他事,你就先退下吧!”
“吕大人且慢!属下斗胆请问,属下舅母离京之事如何了?”
“黄寻!你这是在催本官办事吗?”
黄寻听到吕壹震问,马上下跪磕头道。
“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心忧此事,不自觉出言相问而已。若有得罪吕大人之处,还请吕大人暂熄雷霆之怒,属下必有补偿”。
吕壹闻言说道。
“哦!你且起来。你舅母毕竟乃是宗室眷属,离京之事得慢慢谋划,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不过你放心,本官自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你也不要过于心忧”。
“属下多谢吕大人之恩典。回府之后,属下自会派人将‘补偿’送来”。
“好!那你就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黄寻出得吕壹府邸之后,对李开说道。
“兴业,回府之后,你再派人送钱财给吕通”。
“啊!主公,又要送钱吗?”
“吕壹此等猾徒,本就只能以利相结之。我等要想与吕壹打好关系,这钱就绝不能断。只有这样,日后我等求托吕壹办事,方能无往而不利”。
“是,主公。开回府之后,就去办理此事”。
黄寻回到府邸之后,府中管家孙民前来通报:“表少爷,少主有请表少爷前去书房叙话”。
黄寻闻言回道:“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黄寻于是来到书房。这时孙秀正在练字,见到黄寻,孙秀搁笔说道。
“弟闻表兄今日前去吕壹府,不知是有何事?”
黄寻听孙秀语气不善,于是回道。
“表弟,非是为兄主动前去吕壹府。而是吕大人相召,为兄不得不去”。
孙秀闻听此言,又问道:“表兄,那你这次被吕壹召见,是为了何事?”
“为兄得到隐蕃乃是曹魏奸细之密信,故去向吕壹揭发隐蕃之罪行”。
孙秀闻言说道。
“表兄送礼求吕壹办事也就罢了,此乃人事之常也。为何还去向吕壹通风报信,祸害士人。弟请表兄速速脱离吕壹,万勿助恶为逆啊!”
“表弟此言差矣。吕壹为中书典校郎,奉陛下之命,监察官吏行范与文书。今隐蕃事发,确认其为曹魏之奸细。为兄向吕壹出首相告,又有何不可?
表弟啊,为兄父母俱逝,出身贫寒。在此时节为吕壹办事,正可得吕壹之看重。若能亲近吕壹,则日后为兄之仕途必将一帆风顺。此即为兄之打算,今全告知于表弟,愿表弟理解”。
“表兄竟然欲投靠吕壹,甘愿为其爪牙!
请恕小弟直言,表兄年少之时进见外祖,得外祖赐予表字,给予
荐举,而后方得投军报国。
当是之时,表兄所言:‘无华服之表,却可治事显华,明效于人’。此言弟犹记于心。
为何表兄现在却有违当年之言,去攀附吕壹此等幸进小人?表兄之行为,实在是让小弟不齿也”。
“表弟既然认为吕壹是幸进小人。那表弟又是如何看待陛下的呢?”
“陛下据守江东,挫灭曹操数十万大军。而后取荆州,败刘备。终为一国之主,肇建大吴之基业,实乃雄才大略之帝王也!”
“既然表弟认为陛下乃是雄才大略之主,那为何对于陛下信任之吕壹却持否定态度,斥其为幸进小人?
吕壹可是陛下擢选任之,托之以典校之事,行监察之责。若表弟否定吕壹,则说明陛下识人不明,这还是雄才大略之主乎”?
“表兄慎言啊,你这可是在谤毁陛下!”
“表弟,你读儒家经典虽盛,但还未解其中之精义。所谓‘爱屋及乌’。既然表弟称赞陛下之贤明,那便要认可陛下选用之吕壹。不然便是表里不一,内外不实了”。
“表兄之言乃是诡辩也。陛下是陛下,吕壹是吕壹,岂可视之为一乎?
自吕壹任校事以来,专司害人夺官,逼良为贼。朝堂之上,诸位大人无不对其切齿,只因吕壹有陛下之回护,故不敢发言耳。
我等士人避之唯恐不及,而表兄却反倒前去攀附吕壹。今却又用诡辩来为吕壹说话,表兄之行为,实在让弟失望矣!”
“表弟你从未参与政事,如何得知吕壹害人夺官之事?恐又是你在太学读书之时,听来的闲言碎语吧”。
“这是我老师亲口所说。表兄休要屈污了老师之言!”
“哼,此人教人读书,却掺杂自己之私论,妄谈朝政。实在是德不配位。读书便读书,岂能谈政事?真是枉为人师啊!”
“表兄你太过分了!你必须将你刚才说过的话收回,向我老师道歉!”
黄寻见到孙秀激动的样子,知道孙秀从小深受儒家教育。这思想已经被禁锢住了,必须要用振聋发聩的事实和道理让其醒悟才行。
想到这里,黄寻突然大声说道:“表弟,你可知道暨艳之事否?”
孙秀见黄寻突然大喝,有点懵住了。被黄寻将话题带跑,不再纠结于让黄寻向其老师道歉,而是下意识说道:“此事弟当然知晓”。
黄寻见孙秀知道此事,遂继续说道。
“表弟你既然明了此事,那便当知晓暨艳掌权之时,弹射百僚,核选三署。官吏任免,皆遂其意。
当是之时,张温为其友党。后暨艳事败,温随之受其牵连。张温为一代大儒,腹有才华,不可量计。何坐废为庶人,一生不得见人乎?”
孙秀答道:“张温与暨艳朋党为伍。暨艳既败,张温自难幸免”。
“表弟你既然知晓此理,那你可知,你现在已经与教你读书之老师为党徒矣!
若你老师重蹈暨艳之覆辙,坐致事败,为陛下所治。那时你会为了你的老师,而去找陛下理论乎?”
“表兄,你怎么扯到这事上来了。我老师岂会如暨艳之下场?”
“表弟,这
就是为兄要告诉你的最关键之道理。你读那么多儒家经典,其实为兄告诉你,只要做到四个字,你这一辈子就不会走弯路。
那就是‘忠君奉命’。只要忠诚于陛下,按陛下之意行事就可以了,其他的都没用。
如今陛下信任吕壹,让吕壹监察百官。那为兄为吕壹办事就是‘忠君奉命’。至于其他的人怎么说,为兄根本不用理会。
为兄只要为吕壹办事,按照陛下的意思来行事就足以。所以表弟,你懂为兄现在为什么要投靠吕壹了吗?”
孙秀听完黄寻的话,觉得与自己多年所学之儒家经典冲突巨大,于是反击说道。
“表兄之所言,弟不同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顺应陛下之意难道就是好的吗?
夏桀有亡国之事,周幽有殒身之危。若真如表兄所言,天下人皆顺应君王之意。那夏桀、周幽岂会有亡国殒命之下场?”
“表弟你方才说为兄谤毁陛下,那你现在引用夏桀、周幽之事又算什么?”
“这是我在与表兄辩谈。私下无人,为何不能说?”
“表弟你可真是‘双重标准’啊。为兄刚才也是在与你辩谈,而表弟却说为兄是在谤毁陛下。但如今表弟你自己又说是私下辩谈,无关大事”。
“表兄,何谓‘双重标准’?”
“简单一点说,就是你自己做一件事可以,但别人做就不行。完全利己,不顾他人。表弟你说说,你刚才是不是这样?”
“表兄,我哪有这样!”
“好了,不说这个了。表弟你还年轻,容易被人误导。你也读过‘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的道理。为兄将之精炼为‘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表弟现在还在太学读书,你老师所说的话也不全是对的。表弟如今受其影响越深,日后就会被人所利用。表弟,你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了吗?”
“嗯,表兄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但弟觉得老师所言,并无差错”。
“表弟,你还是没有明白啊!那为兄再给你说个例子。
昔日齐桓公任用管仲而制霸天下。管仲亡故,齐桓公不听管仲遗言,宠信易牙、竖刁、开方三人,后三人果然使齐国大乱。今之吕壹较上诉三人如何,可有大错?”
“表兄,吕壹肆意贬损大臣,这还不是大错吗?”
“贬损大臣真是吕壹所为乎?若无陛下之同意,吕壹真有此胆子,敢肆意贬损大臣?”
“表兄,你的意思是,吕壹所为皆是陛下之授意?”
“表弟你终于说到问题的关键了。为兄与你辩谈许久,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个道理。
为兄开始就告诉你爱屋及乌,吕壹和陛下要视之为一体的道理。
表弟,你休要被太学老师误导了。你的老师看不惯吕壹,是因为吕壹遵奉陛下之令,将你老师的家族子弟贬损。所以你的老师对吕壹不满。
但吕壹是陛下用来对付江东大族,最好的工具手段之一。说到这里,为兄就得对表弟你,说说我吴国的政局了。免得表弟你,又被你老师所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