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张曜灵冰冷至极的声音和眼神,让正面直视的任三忍不住向后面退了一步,脸颊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叫了一声,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一句了。
张曜灵将两只手臂抱在一起,眯起了眼睛,没有再做什么。
僵立了良久,任三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尽管八月的建康也不是那么炎热了,但是豆大的汗珠还是一直向下流到了任三的眼睛中,涩涩的一阵疼痛,让他的双眼瞬间猛眨了几下,这一阵疼痛,也让他做出了一件让他后悔莫名的一件事来。
向后面退了一步,距离张曜灵的位置有了一段距离,他心中的胆气一壮,开口道:“这位张公子,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毕竟是建康,我任三在这条街上混了这么多年,你出去打听打听,有哪一个敢不给我个面子!你这样……”
“我要纠正你的两个错误,”张曜灵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就这么轻轻的一步,就让任三底气不足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缓缓说道,“第一,我不是什么强龙,只是一个脾气有点不大好的人,不想看着我的朋友在我的面前被人欺负。第二,你不是什么地头蛇,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一只地沟里的老鼠,欺负欺负那些老实人倒也罢了,但是在我这里,你的那些手段,还是给我收起来为妙。”
张曜灵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人以为他在和熟人说一些寻常的闲话。但是他那双刀锋一般的眼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任三,还有语气中那股自然而生的杀伐之感,却让听在耳里的任三如遭雷击,额头上的汗水流得更加欢了。
“这位公子,我任三你可能不放在眼里,但是你还不知道我们家大人是哪位!他可是如今的……”看到张曜灵那轻蔑的眼神和冷漠的语气,任三的心中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羞怒,只是面对着张曜灵,他只有强压下这股愈来愈强的羞怒,强自欲要施加压力。
但是张曜灵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冷冷的声音依然如往常的淡漠:“我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也不管他有多大的势力,现在,在我数十个数之前离开这里,并且以后都不要再让我知道你还在这条街上出现。否则……”张曜灵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冷笑了一声,只是这没有说出来,却更让任三的心中胆寒。
任三艰难地伸出袖子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有心想要退缩,只是心中那位大人阴冷的脸色一闪而过,他马上就是一颤,强自支撑着看着对面脸色淡漠的张曜灵,强辩道:“张公子还是先听我说完比较好,我们家大人……”
“一,二,三,……”张曜灵伸出了一只手来,每说出一个字,就伸出一根手指,不高的声音,却让任三再次停下了说话,也让整个空间中只剩下了张曜灵无比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位公子,那个臭娘们有什么好的?长成那个样子,丢给街边的乞丐都没有人要,你要是想要和美女交朋友的话,我任三还有些门路,在那……”任三脸上的汗水已经流成了小溪,只是听着张曜灵一字一顿的淡漠声音,他的脸色变幻了好一会儿,最后挤出了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想要和张曜灵套个近乎。只是他这一次,却是他今天,甚至是他这一辈子说的最错误的一句话。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好像是一只猫被人踩了尾巴,又像是被捆上屠宰场的肥猪刚被捅上第一刀,就带着这一声拖着长音的惨叫,任三高大的身躯忽然就飞了起来,像是一个沉重的麻袋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半圆弧,越过了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最后重重地撞在了第二张桌子上,“哗啦”一声响,那张桌子就一下子散了架,碎了一地。
任三的惨叫声在落地的那一刻,也一些艾滋戛然而止了。他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脸颊上的肌肉因极度痛苦而纠结扭曲到一起,黄豆大的汗珠“滴滴嗒嗒”流淌在地上,在地面积了好一层水迹。
“抱歉,你的时间提前结束了。在我的面前侮辱我的朋友,你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张曜灵收回了虚抬着的左腿,冷冷地看着在地面上,痛苦难耐却又因剧痛而无法发出声音的任三,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曜灵!你……”张曜灵骤然出手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李新月愣了一会儿神最先反应了过来,看着在地面上痛苦挣扎的任三,有些惶急地抓住了张曜灵的胳膊,带着些惶恐小声对张曜灵说道,“你怎么这么冲动?他们这些人可能不算什么,但是他们后面的人是钱塘余氏的人,他们家的好多人都……”
看着李新月那张丑陋的脸上毫不掩饰的着急,张曜灵温和一笑,柔声打断了她:“我知道他后面的人有
着不小的势力,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钱塘余氏,但是就算我知道了他们是什么人,我也照样会出今天这一脚!”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在凉州或许没人好怕,但是这里是建康,你在这里……”看着张曜灵那双温和的眼睛,李新月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动,涌到了眼睛有一种夺眶而出的冲动,但她最后还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偏了偏头,有些急迫地对着张曜灵大声说道。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毫无根基,应该老老实实做人是吗?”张曜灵替李新月把剩下的话给说了出来,然后看了看对方那张丑陋的面孔,眼神之中满是温和与坚定,“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朋友,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不多,少了你一个,我就会很寂寞了。”
“你是我的朋友,如果看着你受人欺辱而不发一言,站在一旁或许可以苟且偷生,保地此身完好。但是那样的人,还配有朋友吗?”张曜灵的眼神转向对面有些骚动的众流氓,充满豪气地大声说道,“堂堂七尺男儿,若连一个女子都无法护得周全,留此身何用?”
“朋友……朋友……”张曜灵次豪言一出,对面的众流氓顿时鸦雀无声。而李新月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遏制,珠泪滚滚而下,凄然一笑,“像我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做你的朋友吗、我的脸……”
“相貌不过是一层皮囊,我张曜灵是何等人,岂会与那些俗人同流?”张曜灵大声打断了李新月还没有说完的话,大声说道,“我张曜灵虽然不是什么圣贤,但是却是一个不喜欢藏着掖着大人。我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可愿意,做我张曜灵的朋友?”
“我……我真的可以吗?”张曜灵的话让李新月脸颊上的泪水流得更加欢畅,她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地一擦,却是于事无补,带着些期盼与更多的惶恐,似自言自语又似问张曜灵道。
“当然可以,我张曜灵早已把你当作朋友,却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愿意和我做一次朋友?”张曜灵抢着说道,同时直视着泣不成声的李新月。
“我……我……”李新月两只手背在脸颊用力地擦着,却是把自己的脸上抹了个大花脸,她犹自不觉,只是张着嘴,已经哽咽的咽喉,却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不许说不愿意!只准同意或者点头!”看着李新月脸上流淌不尽的泪水,张曜灵又加了一句。
“扑哧!”听着张曜灵这似无赖似霸道的话,李新月还在流淌着眼泪的脸上忍不住绽放了笑颜,娇嗔地白了张曜灵一眼,婉转流波的眼眸中居然出现了一抹动人的妩媚,清冷的声音也多了些娇柔,“哪有你这样的?做朋友还有强买强卖的?”居然带着些撒娇的味道。
“当然了,我在这世界上总共也没有几个看得顺眼的朋友,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当然要说什么都要拉走了!”张曜灵理直气壮地答道。
张曜灵的话说得很蛮横,但是李新月听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感,相反内心中的那股暖流更加浓郁了,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流尽的眼泪,却弯起嘴角微笑着说道,“我……愿意!”
“好——”张曜灵口中的“好”字刚说了一半,李新月忽然发现张曜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在李新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事的时候,就看到张曜灵突然灵活地侧身,左腿闪电般地踢出,击向了一个出现在张曜灵身后的人影。
“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骤然响起,听上去,这好像是有金属的声音在里面。
张曜灵缓缓地转身,一脸冷酷地看着在地面上不停翻滚的一个身影,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任三,你已经耗光了我仅有的一丝耐心。”
在地面上不停翻滚的人影,正是之前就已经被张曜灵击倒在地的任三。
而随着张曜灵的这一次转身,李新月的眼神向地面上一看,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但还是发出了一声惊叫。
顺着李新月的眼神望去,在张曜灵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听到李新月的尖叫,张曜灵转过身来对着她温和地一笑,然后转过身来望着地面上的任三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脸冰冷:“我本来不想跟你计较,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敢来触碰我的威严。看来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你不要嚣张,这里是健康,不是你的凉州!等我们家大人出面的时候,你就等着瞧吧!我告诉你,在这条街上,不是有你这样一个不要命的愣头青敢和我们家大人做对!但是我告诉你,他们现在的骨头都被野狗给啃了!你不要看你现在嚣张,你等着……”任三张口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也许是身上的重伤让他抛下了许多
的顾忌,恨恨地对着张曜灵说道。
张曜灵没有理会他在那里像疯狗一样的叫嚣,慢慢地向前走去,在走到那把匕首前停了下来,缓缓蹲下身去,伸手,握住了这把匕首的把手处,握紧,然后就拿着它站了起来。
“刚才,你就是用它,想要在我身上扎一个透明窟窿吧?”张曜灵在手心转了转那把刀锋雪亮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漫不经心地对躺在地上的任三说道。
“没错,就是我!怎么样吧!”任三不耐烦地看着张曜灵一眼,不闪不避得承认道。
一向在市井间作威作福惯了的任三,何曾受过这种侮辱?虽然在来之前那位大人曾经吩咐过小心应对张曜灵,不要和他起什么正面的冲突,不能把事情闹大。但是现在心中一惊被怨恨和羞怒填满了的任三,早已经自动地把这句嘱咐给抛之脑后。只是一脸不羁地看着张曜灵,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身份高贵又怎么样?那是在你们凉州,所有人都怕你,不敢惹着你。但是这里是建康,你的那些身份在这里屁都不是!我任三是一个街头混混,下九流的贱民,但就是我这样的一个贱民,照样可以踩一踩你这个大家公子!
张曜灵不知道任三的心中有多么大的怒火,或许也是不屑于关心,他淡淡地扫了一脸冷笑的任三,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样子,你是觉得,我治不了你,所以你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哼!这里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就算是大家公子,也不能罔顾王法,在这里横行不法!”任三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张曜灵,面带冷笑着说道。
“看样子,你是真的想要跟自己过不去了。我要是不满足你这个要求,还真是对不起你今天这番话了。”张曜灵叹了一口气,手中不停翻转的匕首停了下来,缓缓地向着地面上冷笑声不断的任三走过去。
“张曜灵,你不要冲动,你之前打了他就算了,但是他现在已经受了重伤,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就不要再打了。不然的话,你再这样打下去,他会……”张曜灵刚刚迈出去两步,就被后面紧走过来的李新月给一把拉住了,一脸担心地劝着他。
李新月从记事起就在市井中长大,平时也是见惯了街头上的斗殴厮打,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会像张曜灵这样,只是两脚,就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打成现在这样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任三虽然是一个不入流的街头流氓,但是如果再被张曜灵来上这么几脚,只怕很快的,这个人就要死翘翘了。虽然死了任三李新月只会拍手称快,而不会有什么痛心的。但是人命关天,这里真的出了人命,只怕张曜灵也要惹上一场大麻烦。尤其是任三还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氓,在他的后面,还有着一个实力雄厚的钱塘余氏在。
“怕他会死吗?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他了。”张曜灵听出了李新月的担心,对着她温和一笑,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掌,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怎么样?是不是现在后悔了?”听到了刚才李新月和张曜灵的对话,此刻再面对着张曜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任三的心中胆气更壮,冷笑着看着张曜灵。
“是有点后悔了。”张曜灵手中的匕首又在掌心中转了一下,折射出一道明亮的反光,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刚才打我是不是很爽?现在打完我了,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办了?现在想想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害怕了?恐惧了?后悔了?”张曜灵的回答让任三更是兴奋,他冷笑了一声,忽然恶狠狠地看着张曜灵,怒声道,“现在知道后悔了?告诉你!晚了!”
“你错了。”张曜灵又叹了一口气,低着头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任三,带着些怜悯看着他。
“我哪里错了?”任三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
“你刚才说错了,我之所以后悔,不是为了之前打你而感到后悔。”张曜灵将手心上的那一柄匕首在手心中一抛,又准确地接住,然后看着地面上的任三,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刚才下手实在是太轻了。我应该,在一开始就让你闭嘴的。你早就该闭嘴了,要是我下手不是那么温柔的话,就没有现在这么让我厌烦了。”
“你说什……”张曜灵的回答让任三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慌,他正要抬起头来和张曜灵说些什么,但是忽然他就觉得自己的小腹忽然一疼,紧接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小腹蔓延,口中的话就戛然而止了。
他缓缓地低头,看着在自己的小腹上直直地插着的一把匕首,随即又缓缓地抬起头来,慢慢地转向看着依然一脸淡漠的张曜灵,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说道:“你……你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