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

李三生一眸的笑意，问道：“大叔···你们知道下山的路么。”

萧问道看着眼前心底纯善的孩子，明白了六神井的老剑条，为何选他。

他抚摸着李三生的头顶，将此生所学，都放入李三生的魂海之中，飘然离去。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李三生朝着老槐树跪下，满眸泪光的喊道：“父亲···母亲，仙人抚我顶了。”

这古槐之下，埋着他的父母，这亦是他父母的遗愿，仅是一缕残魂，也想求得一片 “荫槐”。

枕剑城墙上的“鬼谷钟”，酩酊大作，即便是崖下的妖圣，也怪鸣不易。

羽爻擎剑而立，却不见大乘境的妖圣，只见萧问道与酒徒悬在枕剑城上，那最大的一口鬼谷钟，化为碎砾，却颇为悦耳。

萧问道俯瞰而下，报以微笑，羽爻缩了一下脖子，倍感凉意。

“他···到底是谁。”

羽爻的衣角被一人拉扯，却是一同守崖的弟子，名为何一凉。

“师叔···师叔。”

何一凉小声喊着，见羽爻腰间的凤形玉佩，化为灵鸟，朝着东南而去。

“藤楼···卿宫。”

那是藤楼之主，卿酒的所在之地，也是她的师承之地。

忽尔，枕剑山断崖之下的雪蛟，冒出一颗半山大的头颅，俯视着羽爻。

羽爻怒眸一动，拔剑而起，剑气飘散，余下那雪蛟的一粒金丹。

“雪见···何苦 。”

羽爻擎剑在剑壁之上，镂刻一个字“陈”。

“你们守着枕剑崖。”羽爻一呼，逐风而逝。

藤楼似是一座森林，绿藤缭绕，满山青翠，漭漭大渎，绕着藤楼来去。

萧问道立在藤楼身前，横剑而立，压得偌大的藤楼，矮了三丈。

“道友 ···非得掀翻这藤楼么。”卿酒低着眸子，一袭七凰素衣，茕茕而立。

“逍遥。”

一念起，萧问道擎剑而去，一剑斩开天外崇云，那一道裂缝，亦是斩开藤楼内外。

这一剑，是萧问道所学的第一剑，亦是萧启山教的唯一一剑。

当年一剑，不过是斩开脚下荆棘。如今一剑，亦是斩开身前大罗。

不过半个时辰，藤楼弟子，足有百万之众，悬在藤楼之外的天上，那陈长安与羽爻，海棠夫人与琴女，皆立于其内。

藤楼之主卿酒，素手之上，悬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淡声道：“这是师尊留下之物，名为三寸人间。”

油灯化为一粒豆火，将偌大的造化界，笼罩其内。

萧问道看出那一盏油灯的底细，不过是一方小世界，可这一方小世界，却比造化界大过万千。

如今，这一方小世界立于一十三人，藤楼卿酒捧灯在外，除却萧问道外的一十二人，就是藤楼最后的底蕴。

这一十二位大罗金仙，十男两女，皆是妖圣。

亦是一步可跨三十三重天的圣者！

“隋山···请。”

言罢，山来。

此人，乃是山神之修，一息化为遮天山岳，天外声怒吼道：“大道无形。”

君山为帝，诛仙而来。

隋山似是一道古印，朝着萧问道压下，落地生根，折尽神魂。

一刹间，隋山一刀两断，坍塌为废墟，萧问道淡然道：“当年这一剑我是跟着一位屠户学的。”

却是不正山下的一位屠户，一刀两断的刀法。

余下十一人，眸如金芒，化为一人，却看着眼前一位女修，擎着一柄仙剑，名为“天谕”。

这一柄剑，乃是传道于卿酒的道祖，留于世间的最后一把剑。

“天下归一，以镇天道。”

魂修三世的萧问道，看着这十一人化为一人，身若琉璃，魂含诸天。

这亦不是大罗金仙之修，即便是仙帝之境，亦是不遑多让。这神魂合体之术，化为无量天尊之境。

“仙知天有道，圣不知无极。”

这合体之术，乃是他所创，他立祖之时，名为天道无极。

一丝哂笑，颇为滑稽。

伏天之上，盘龙而起。

身若风云，谋若雷芒。

无量天尊境的盘龙，一口将萧问道吞入腹中，正如他心中所想，这一方盘龙之腹，就是天道之中的五行四法而成。

金木水火土为筑天地之基。

风雨雷电化为阴阳之法。

藤楼之主捧着的幽灯，忽明忽暗，那一粒豆火，映在藤楼弟子的眼中。

这封印之法，她曾见过师尊，封杀仙帝。

虽是，折杀了十一位大罗金仙，却也算是值得了。

卿酒本欲捧灯而回，却见灯座，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却从灯内的世界中，传道一道声音：“我有一把剑，可逆天道。”

油灯上的豆光，摇曳在风中，卿酒用手护着，却见豆火而灭。

这一盏油灯，化为一把尘埃，那一粒豆光，随着卿酒的眸子，慢慢暗淡了下来。

“他是天道无极。”

卿酒一怔，恍然瘫坐在地上，这一句话，只有天道无极说过。

藤楼的一十二位大罗金仙，跌落在地上，本是大罗金仙的境界，跌为地仙。

一念间，小小的藤楼之上，悬起百万之剑。

羽爻与陈长安也不知晓，萧问道乃是一尊杀神，可身为藤楼弟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藤楼弟子，只求一死。”

百万仙剑，遮天而来。

卿酒抬着无力的清眸，摆了摆手，哀叹一声，言道：“藤楼输了。”

她不想让藤楼陷入万劫不复，她心中太清楚眼前之人，她的道心坍塌，她跪倒在藤楼之前。

万界静寂，似是曾经的那一盏幽灯。

“藤楼输了···我败了。”卿酒看着萧问道，却眸含倔色，言道：“可我不知，藤楼有何罪，我卿酒有何罪，这漫天仙圣···有何罪。”

萧问道淡然一立，看着眼前匍匐的卿酒，看了一眼酒徒。

只见，酒徒捧着两柄画卷，立在卿酒人前。

一副画，眸若电芒，一身紫体，盘坐在雷云之中，修雷武之道。

“白泽。”

卿酒一眼看出此人，乃是藤楼的一位神修，三千年前，破虚诸天。

他早已不在九天之界，而此人只喜清修，不离“靁坛”半步。

“他在哪儿。”

卿酒眸中一暗，淡声道：“他乃是雷武之修，名为白泽。本是藤楼之人，可算是客卿，藤楼上下称为白老爷。”

“破虚了。”萧问道一声沉吟，嘴角噙笑。

酒徒又捧起另一幅画卷，描画的乃是一位女子，正是那雷武神尊留下的商从寒。

卿酒烟波流转，看着这画卷女子，蹙眉看了半晌，亦是看不出此人的来历。

“此人不识，可我想问···道尊便是为她，来我藤楼的么。”

卿酒一呼，抬眸凝望。

“是。”

萧问道淡声一应，却见一位十五六年纪的女修，飘然落下，淡声道：“我曾在白老爷的靁坛，见过她一次。”

可卿酒的心神，已然乱了，她看着画卷女子，似是一粒小石头，投进她的心海，就让她心潮澎湃。

“然后呢。”

卿酒回过神，淡声道：“如是说。”

“当年，儒蟾圣祖去靁坛访友，白老爷一旁的女子，立着的就是她。”那女修眼眸一转，继续说道：“白老爷称她为寒儿。”

“那时···那时。”女修一时语结。

“说···。”卿酒一阵漠然。

“那时，此女已有身孕，却是笑靥而立。”

酒徒三痴一愣神，捧着的商从寒的画像，仰天大笑几声，将那画卷撕碎，扬天而洒。

此事，亦是无头之事。

他心中所想，以商从寒的修为悟性，绝不会破虚诸天，他破境修道，不舍昼夜。

如今，等来一段空想！

“罢了···罢了。”酒徒三痴苦笑两声，又添几缕白发。

他的心魔又重了！

萧问道抚着酒徒发如雪的头顶，似是摸着一个稚童，淡然道：“我看过藤楼的世界，也该让藤楼看看我的世界。”

他的掌心，一道虚空裂缝，朝着诸天抓去。

苍穹似是一面镜子，碎在萧问道的掌心之中，他的魂识，游走在诸天之内，看到了白泽。

雷咎神罚，一念永恒。

苍穹又如镜面，归于平静。

可藤楼的百万修士，乱了心神。

白泽立在人前，看了一眼萧问道，匍匐在地，心神颤栗。

这破虚诸天之仙神，一手摘下！

“天尊。”

白泽不识得萧问道，可识得他的手段，这一手遮天，并非寻常的无量天尊。

酒徒眸中一亮，白泽也看到酒徒，淡声道：“是你。”

过了将近两万载，白泽一眼认出觊酒徒，亦是心中讶异。

“我在靁坛修道，见过的人，不过双掌之数，并不稀奇。”白泽说着，淡声问道：“为了从寒而来么。”

酒徒颔首，眸如蝰蛇。

“她是我妻···就算是你请的这尊天尊，将我打成肉泥，她也不会回来了。”白泽一呼，看着萧问道，一言不发。

“她···恨我么。”

白泽念及当年往事，哂笑道：“你···不配她的恨，你若念她，就破虚诸天，她在神罚等你。”

这其中缘由，道不清了。

苍穹之上，黑云弥补，云如一面乌色镜子，化为一张人脸。

酒徒仰天而望，老泪纵横。

一念，萧问道的掌心化为破虚虚空，将那白泽的肉身，归于诸天。

“缘起即灭，缘生即空。”

萧问道拍了一下三痴的肩，念起了纳兰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