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人声，没有了车鸣，今天夜里的喜乐餐厅，显得格外冷清。

餐厅2楼，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雅间内，神色凝重的马洪与秦锋，沉默得围坐在干净的餐桌旁。而喜乐餐厅的老板赵先生，却是不见了踪影。

半小时前，心不在焉得喝完各自咖啡之后，马洪他们便跟着赵先生一起来到了这里。来时的路上，秦锋也曾动过提前安排人手，伏击赵样的念头。但还没等他将想法变成现实，他的搭档兼老师马洪，便出言阻止了他。

虽然对这个命令有些不理解，但对马洪无比尊敬的秦锋，还是选择了服从，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不曾问过。

马洪虽然很欣慰，却也免不了会觉得有些对不住秦锋。毕竟，连他这个早该宠辱不惊的国安部资深探员，都曾有过一枪毙了赵样的想法，更何况是年轻气盛，从不吃亏的秦锋呢？然而，马洪很清楚，自从他被迫拨出了那个整个安全部不超过10个人知道的，专属于赵先生的手机号码时，便已注定他今生报仇无望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因此，国安部自然也没能幸免。虽然不至于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但暗地里斗气，别苗头的事情却时有发生。特别是这个能人辈出的18局……

赵先生算得上是18局的元老，能力极强，为人豪爽，又极爱交朋友，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敌人。然而俗话说得好，不遭人妒是庸才。能教育出赵样那般彪悍女儿的赵先生，显然不会是庸才。更何况常年潜伏于民间，且为人低调的赵先生，又很少有机会在局里露面。因此，局里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针对赵先生的质疑……

“他们很快就到，先喝点茶吧。”被一阵宏亮的说话声拽回神来的马洪抬眼望去，发现原来是消失了好一阵子的赵先生，端着茶壶茶杯回来了。

“这种粗活叫服务员做就好了，您何必自己受累。”连忙和秦锋一起，自赵先生手中接过茶具之后，马洪又亲自为赵先生满上了一杯茶。虽然自己的头子与赵先生不大对付，但这并不能影响他对赵先生的尊敬。

端着茶杯的赵先生，不置可否得笑了笑，没有答话。

10分钟后，同样一身便装的何健飞，面无表情得推门而入。看起来心情似乎很糟的他，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自顾自得寻了张椅子，一言不发得坐了下来。马洪不屑得撇了

撇嘴，和秦锋一道，神色淡漠得研究起面前杯中的茶水。而此时唯一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因何生气的赵先生，却也没有出声，只是笑而不语得为他斟上了一杯热茶。雅间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压抑。

在一壶茶水即将见底的之前，雅间外，终于传来了一阵众人期盼已久的敲门声。

“不好意思，来晚了。”虽然并没有迟到，虽然对不远处的马洪，秦锋恨得牙痒痒，但杨羽还是勉强保持住了基本的礼仪。毕竟，自己的另一位准岳父，就在那边笑眯眯得看着呢。

“哼，你用得着道歉吗？”有些话，身为晚辈的杨羽不方便说，但是与赵先生从小一起长大的何健飞却是不必顾忌什么，“要不是你那车被某些滥用职权的家伙，无端端扣住不还，你早就能到了。”

这话有些毒，但此时那两位“滥用职权的家伙”，却并没有急着出言，而是正目不转睛得注视着杨羽身后的那个人呢。

黑色的皮衣，黑色的短裙，黑色的长靴，黑发及腰，神情淡漠的赵样依旧“美丽冻人”。就连与她并肩而行，同样一身黑色的龙沫瑶，似乎都被她染上了几分寒气。

不必互相介绍，也免去了客套寒暄，餐馆主人赵先生下楼吩咐人上菜，屋内各怀心事的众人，则是安静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茗发呆。没过多久，一盘盘香气袭人的美味佳肴陆续上桌，热情洋溢的赵先生也开始频频为在座的几人让菜。在他的带动下，屋内的紧张气氛，多少有所缓解。

“你们在找刑名吧。”打从坐下，就只是喝了几口酒的赵样，忽然开口，冷声说道。本就没什么心思吃饭的众人，不约而同得放下了筷子。

“你知道他在哪里？”比赵样大不了几岁的秦锋，忽然有种很深的挫败感。曾经对赵样的那些传闻很是不以为的他，如今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实，打击得几乎有些自卑了，“你怎么会知道？”

赵样连看都懒得看秦锋，只是冷笑着端起杯子，默默品起了酒。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表现，确实有些愚蠢的秦锋，尴尬得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一旁的马洪，不无同情得看了眼自己的搭档。秦锋并不傻，否则他也不可能被调到号称国安部最神秘，对探员素质要求最高的18局了。他之所以会如此失常，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对你的指控全部

撤销。并返还全部已经没收的物品。”马洪直接给出了他所能提供的最优厚的条件，“这些，换你手上的刑名。”

赵样没有问马洪是怎么知道刑名就在她手上的，因为若是马洪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成交。”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的赵样，霍然起身，紧接着迈步便向屋外走去，“跟我们走吧。”

在座几人，包括杨羽和龙沫瑶在内，都被赵样这般干脆利落的做法，弄得有些发愣。

小样儿这是嘛意思？不是说要来争取最大的利益吗？

“这就走？菜都没怎么吃呢。”此刻，或许只有身为赵样父亲的赵先生，仍能保持淡定了，“今天可是你做东喔。”

止步，侧首，赵样如罩寒霜的俏脸上，看不出一丝对父亲应有的尊重。

“我只是请你安排我和他们见面，没说要请客吃饭。”

“唉，几年不见，跟变了个人似的……小子，该不会是你教她的吧？”叹息着放下酒杯的赵先生，若有深意得笑看向刚刚站起身来的杨羽，“闺女请客，老子掏钱，什么世道啊。好了，走吧，走吧。”

被赵先生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杨羽，似乎正想说些什么，立在门口的赵样，却忽得冷哼一声道：“第一，你不是我老子。第二，不用你为我掏钱。杨羽，愣着做什么？下楼结帐去！还有小狐狸，你也别发傻……”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刚才还挤满人的雅间，登时显得空旷了许多。

“你不去？”

“你不是也没去。”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白酒的赵先生，似笑非笑得看了眼同样没动地方的何健飞。

“那些事情，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伸手为自己夹了一小段红烧带鱼的何健飞，不紧不慢得说道，“吴局说了，只要我从旁监督，别再闹出乱子就好。倒是你啊……”

“你这个刑警队长都不去，我一餐馆老板就更没资格去了。”赵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就接着装吧。”在心中暗骂一声的何健飞，狠狠嚼着鱼肉，“你闺女都不认你了，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小样儿，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的……吧……

举着酒杯的赵先生，隐蔽得回望了一眼身后的窗户，远处，灯光昏暗的街道上，一个长发飘飘的倩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