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样……”勉强将气息调匀的杨羽倔强的甩开肖震拉着他的手,上前一步,面对着不断逼近的雾气豪不畏惧的大喝道。
迷雾几经翻滚,竟然在杨羽面前聚成了一个类似人脸的形状:“呵呵,你,胆子,很大……”声音很飘忽,每个字都仿佛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伴着一股腐败的味道,寒气萦绕。
鸡蛋登时被吓得瘫软在地,闭紧双眼,藏在小结巴高大的身影后,做鸵鸟状。
“你想怎样!”时光荏苒,或许杨羽改变了很多,但曾经不断回响在自己心里的那句“谁都可以怕,唯有我绝对不能怕”却从未改变过。
迷雾聚成的人脸忽的散开,一阵翻滚后,又换到杨羽的另一边再次聚成脸形,冷冷的说道:“呵呵,要,一个,人。”
这次麻烦大了,似乎是碰上师父说的那种有灵智,又执念深重,还修炼有成的鬼魂了!
见杨羽不曾答话,只是依旧怒视着自己,“人脸”却是嘿然一声冷笑,再次散去。
“杨羽,我们……”如今还能勉强说话的也唯有肖震和石磊了,肖震正在安慰基本吓傻了的鸡蛋,石磊则是壮着胆走到了杨羽身后,“我们能和它们,它们再谈谈吗?好像这次和上次不太一样……”
警惕得环顾着四周,杨羽低声说道:“怎么谈,没听它说吗?要个人,它要谁我们也不能交出去啊!这和上次哪有什么分别?你闻闻这腐败发霉的味道,和上次一样!都是想来弄死我们的,MD,师父不是已经把它们给超渡了吗……”
杨羽正在和石磊小声的交流时,异变再次发生,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影子,慢悠悠得朝众人飘来。
“这次又是什么?”
飘过来的,竟然是……是一个白惨惨的人头!没有血色,苍白干瘦,是个小孩子的人头,而且,似乎长得还算眉清目秀,这是?
“小……小七???!!!”暮然,杨羽童年的记忆仿佛与这人头一起,穿过了层层迷雾,再一次清晰得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在许多年前,杨羽,肖震,鸡蛋,张扬,以及无数早已忘记名字的小伙伴,还流着鼻涕,奔跑在第3幼儿园时发生的故事。那时,杨羽的老太爷,还活着……
“张伯伯,我家小羽就交给您们了,该怎么管,就怎么管,千万别惯着他,不听话就打,别看他小,壮实着呢,他太爷的胡子都快被他揪光了!”清晨,洒满阳光的泗水第三幼儿园园长办公室里,杨新军正眉飞色舞地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介绍着自己的儿子。这位老者正是这里的园长。杨新军的父亲杨涌泉是泗水镇唯一一所技校的副校长,这三幼邻近技校,园里的孩子也基本都是技校教职员工的孩子,而这里的张园长正是杨
老爷子曾经的老部下,有着这层关系在,杨新军自然选择了三幼作为自己儿子的第一所“学校”。
“小杨啊,你就放心吧,杨羽也算是我半个孙子了嘛,呵呵”张园长笑咪咪的喝了口茶,“好啦,孩子就交给我吧,你们技校车队请假也不容易,早点去上班吧,代我向你爸问好啊!”
“呵呵,是啊是啊,您当初也抱过小羽嘛!有您在我哪能不放心呀,我这就去上班了,你甭送了!”
杨新军与张园长交谈的时候,小杨羽正坐在幼儿园院子里的长椅上,陪在他身边的是他满头银发穿着一身蓝黑色呢子外套的太爷。
“太爷,幼儿园一点也不好玩……”小杨羽奶声奶气的抱怨着。
“哪说地,那么些个小朋友陪着你,咋不好玩咧!”摸着杨羽的头发,老老杨心里其实也有一些舍不得。
“我还是喜欢和太爷一起钓鱼,听太爷讲打猎的故事,晚上逮屎壳郎喂鸡……”小杨羽仍旧噘着嘴。
一丝暖意涌上老老杨的心头,这个重孙子没白疼啊!他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杨新军已经和张园长一起从楼里走了出来。张园长向老老杨问过好后,就领着小杨羽向幼儿园的楼里走去,而张新军则扶着老老杨坐上了停在校门口的汽车上(这车当然是技校的财产,但车队司机在没有任务时借用一下也并无不可,更何况这司机的老爹还是技校的“2把手”)。
“以后,俺负责接杨羽下学吧。”老老杨坐在车上还不停回望逐渐远去的3幼。
“什么?爷爷,您别找乐儿了,您都80多了……”杨新军自然是不同意的。
“你还知道叫俺爷爷啊!哪那么些个废话,家离这里又不远,就这么定咧!”老老杨似乎是决心已定。
“那……好吧,不过您老以后可多小心啊,这老的老小的小……”望着自己爷爷手中握着的龙头拐杖,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新军心里也有些发虚。
某件1楼的教室内,幼儿园的阿姨正在给小朋友们讲着故事。但是小杨羽对阿姨讲的什么小白兔,小蝌蚪之类的东西,根本是兴趣缺缺,这些哪里比得上太爷讲的他年轻时猎虎斗狼的故事刺激?
于是,小杨羽开始无聊得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3幼是间老式的建筑,2层楼高的建筑里随处可见岁月冲刷出的斑驳痕迹,刚才在院子里时杨羽也并没有只顾着生闷气,他发现幼儿园的布局呈不规则的“回”字型,回字外面的那个“口”是不到2米的铁栅栏围成的院墙,除了前后各一个大门外,其他的院墙下都是花坛,而中间的那个“口”自然就是教学楼了,杨羽就正坐在这个“口”的一楼走神呢。
无聊的小杨羽正有些昏昏欲睡,忽然他感到后背有一丝刺骨的凉意扑了过来,猛然回
头,他背对的窗外一片安静,这扇窗户正对着院墙下的花坛,院墙外是一条马路,隔着马路稍远一些的就是技校的图书馆了,那里也正是小杨羽妈妈上班的地方。
怎么回事啊?哪来的凉风啊?小杨羽满头问号的望着窗外光秃秃的花坛,以及远处静静耸立的图书馆。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一种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4月末的天气还算不上冷,穿过窗户的阳光中飞扬着一些细小的尘土,阿姨已经换了一个故事,小朋友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一切仍是那么安宁,但小杨羽的心里可是一点都不安宁,刚才那瞬间如坠冰窟的感觉绝对不是错觉,这种类似的感觉他也曾遇到过1次,那次是很久以前,太爷带自己去泗水边上的河堤上玩,那天黄昏回家时坐在太爷三轮车上的小杨羽,也是突然感觉到从河堤上忽然传来了一股凉意,回家后他就开始无缘无故的发高烧,吃了好多好多苦药才好,那会儿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现在,小杨羽还记得就是太爷后悔得老泪纵横的脸庞,以及河堤上一个若隐若现的阿姨的影子……可怕的是,当初的那股凉意,却还远远不如刚才那股凉意刺骨!
对于5岁的小杨羽而言,突如其来的凉意就等于发高烧,而发高烧就等于吃苦药,这下他更没心思听阿姨讲什么故事了,一直在用小手摸自己的额头,试探自己是否已经发烧,就连中午开饭时他也只是勉强的喝了点汤,幼儿园的阿姨们虽然也问了一下小杨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见他只是摇头,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第一天来幼儿园的小孩都会有些不习惯,像小杨羽这样不哭不闹的已经算是懂事的了。
盼星星盼月亮的小杨羽终于盼到教室的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蓝黑色,代表太爷的那一年四季都不变的颜色,欢叫着,小杨羽跑出教室握住太爷的手,感觉着布满老茧,干瘦的大手传来的温度,嗅着太爷身上旱烟独有的味道,小杨羽前所未有的安心。
一辆三轮车吱嘎作响着逐渐远去,快乐的老人和幸福的孩子,在金色的夕阳中变成了一抹剪影。
“杨羽今天乖不乖啊?”
“当然乖啦,阿姨还夸我懂事,第一天来幼儿园也没哭呢,就是……就是怕生病……”
“怕啥咧,多吃饭,多睡觉(貌似在养猪啊……),咋会生病咧?”
“……没什么啦,太爷,再给我讲一个打猎的故事吧,阿姨讲的故事没意思!”
“中,中,就讲个那年上山打野猪的故事吧……”
小杨羽的思绪再一次被太爷的故事带到了那片崇山峻岭之中,回家后的杨羽也不曾发烧,白天那一股诡异的凉意与不安也就此被贪玩的小杨羽抛到了脑后。
但是,怪事,却并没有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