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复仇的天使
这两个人是刽子手的助手，一看到这种情形，肉丸子觉得他的额头上已在开始冒冷汗了！
犯人已在前一天傍晚从诺伏监狱移禁到了太阳广场口的圣?爱丽丝小教堂里，就在那儿过夜，每一名犯人有两位教士作伴！
他们给关在一间有铁栅门的礼拜堂里，门前有两个轮流换班的哨兵！
教堂门口，每边都有一列双排的宪兵，从门口直排到断头台前，并在断头机周围成了一个圆圈，留出一条约莫十尺宽的通道，在断头机周围，则留下一片将近一百尺的空地！
其余一切地方都被男男女女的头填满了！
许多女人把她们的小孩子扛在她们的肩头上，所以孩子们看得最清楚！
雪莲山像是一家挤满了看客的露天大戏院！
珍宝街和人行街拐角上的两座教堂的阳台上也挤得满满的！
台阶上像是一股杂色斑驳的洋流，向门廊下拼命的挤，墙上每一年凹进去的地方都拱着活的雕像！
财阀说得不错，人生最动人的奇观就是死！
可是，虽然这一幕庄严的情景似乎应该令人肃静无哗，但人群里反而浮起一片很大的闹声，那是一片笑和欢呼所组成的闹声，显然在人们的眼里，这次杀人只是狂欢节的开幕典礼！
突然间，像是中了魔似的，骚动停止了，教堂的门开了！
最先出现的，是一小队苦修士，其中有一个领头走在前边。
他们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件褐色粗布的长袍里，只在眼睛的地方有两个洞，他们的手里都拿着点燃了的小蜡烛，在苦修士的后面，走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他浑身赤裸，只穿着一条布短裤，左腰上佩着一把插在鞘里的牛耳尖刀，右肩上扛着一把笨重的长锤！
这个人就是刽子手！
他的脚上还绑着一双草鞋！
在刽子手的后面，按照处死的先后顺序，先出来的是面瓜，然后才是地狱犬，每一个都由两位教士陪伴着！
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没有被蒙着！
面瓜走的步子很坚定，无疑他已明白会发生什么事，而安理性则由两位教士扶着走！
他们都时不时地去吻一个忏悔师送上来的十字架！
单单看到这一幕情景，肉丸子就觉得他的那两条腿已在发抖了！
他望了望豆芽儿。豆芽儿的脸色白得像他的衬衫一样了，他机械地丢掉了他的雪茄，虽然那支雪茄还没抽到一半！
只有财阀似乎无动于衷，不，他激动得很，一层浅红色似乎正在拼命地从他那苍白的面颊上透出来！
他的鼻孔张得大大的，像是一只野兽嗅到了它的牺牲品似的！
他的嘴巴半张着，露出了他那雪白的，又细又尖，像狼一样的牙齿！
可是，他的脸却露出了一种温柔的微笑！
这种表情肉丸子以前是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的，他那一对
黑眼睛充满慈悲和怜悯！
两个犯人继续向前走着，当他们走近的时候，他们的脸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
面瓜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约二十四五岁，皮肤被太阳晒成了棕褐色！
他昂着头，似乎在嗅空气，以确定他的解救者会从哪边出现！
地狱犬是一个矮胖子，他的脸上布满着残忍刻毒的皱纹，但那些皱纹和他的年轻并无关系，他大概在三十岁左右，他的胡子在狱中长得长长的，他的头垂在肩上，他的两腿发软，他似乎在做着一种不自觉的机械的动作！
“我记得，”肉丸子对财阀说道，
“您告诉我说只杀一个人的吧！”
“我对您讲的是实话！”财阀冷冷地答道！
“但是，这儿有两个犯人呀！
“是的，但这两之中，要死的却只有一个，另外那一个还有很多年活呢！”
“假如赦罪令要来，可不能再迟了呀！
“看那不是来了！”财阀说道！
正当面瓜到达断头台脚下的时候，一个苦修士，他像是苦修士队中迟到的一个，拼命挤开士兵，走到领头的那个苦修士前面，交给他一张折拢的纸，面瓜的锐利的目光已把这一切都看到了，领头的那个苦修士接过这张纸，打开来，于是他举起了一只手。
“赞美造物主！”他大声说道，“有令赦犯人一名！”
“赦罪令！”人们同声喊道，“赦罪令！”
听到这种喊声，地狱犬把头抬了起来！
“赦谁！”他喊道！
面瓜仍旧屏息静气地等着！
“赦面瓜，即面瓜！”那个领头的苦修士说道，于是他把那张纸交给了宪兵的长官，那军官读完以后交还给了他！
“赦面瓜！”地狱犬喊道，他似乎已从先前的麻痹状态中醒了过来了！
“为什么赦他不赦我？我们应该一同死的！你们讲定了他和我一起死的呀！
你们没有权利单单要我一个人死！我不愿意一个人死！我不愿意！”
于是他挣脱开了那两个教士，像一头野兽似地挣扎着咆哮着，拼命想扭断那条绑住他双手的绳子！
刽子手做了一个手势，于是他的助手从断头台上跳下来捉住了他！
“他怎么了？”肉丸子问财阀，因为那些话都是雪梦之都语说，所以他听不太懂！
“您没看见吗？”财阀答道！
“这个人快要死了，他之所以发狂，是因为他的难友没有和他同归于尽，要是可能的话，他会用他的牙齿和指甲把他撕得粉碎，也决不肯让他去享有他自己快要被剥夺的生命的！
噢，人呀，人呀！鳄鱼的子孙呀！”
财阀把他紧握成拳头的双手伸向人群，大声说道，
“我早就认识你们了！你们在任何
时候都是自作自受呀！”
在这说话期间，地狱犬一直在地上和那两个刽子手滚作了一团，他还是在那儿大喊：
“他应该死的！我要他死！我不愿意一个人死！”
“看，看哪！”财阀抓住那两个年轻人的手大声说道，
“看吧，凭良心说，真奇怪，这个人本来已向他的命运低头了，他就要上断头台了，像个丑夫一样，这是真的，他是准备服服帖帖地去死的！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是什么安慰了他吗？
那是因为另外还有一个人要和他一同处死。一同分享他的悲痛。而且比他先死！
牵两只鹿到屠夫那儿，牵两条牛进屠宰场，使两只里的一只懂得它的同伴可以不死，鹿会欢喜地咩叫，牛会高兴得乱吼！
但人，造物主照他自己的形状创造出来的人，造物主给他的每条最重要的诫条就是叫他爱他的邻居，造物主给他声音以表达他的思想，所以当他听到他的同类人得救的时候，他的第一声喊叫是什么！
是一声谩骂！够光荣的了吧，人呀，你这自然的杰作，你这万物之灵！”
于是财阀爆发出一声大笑，但那种笑是令人可怕的，显示出他的内心一定受过非常悲痛的煎熬！
这时，搏斗依旧在继续着，看了真可怕！
人们都反对地狱犬，两万个声音都在喊，“杀死他！杀死他！”
肉丸子吓得直向后跳，但财阀抓住他的手臂，拉他站在窗前！
“您怎么啦？”他说，
“难道您可怜他吗？假如您听到有人喊‘疯狮子！’
您就会抓起枪来，毫不犹豫地打死那可怜的畜生，但它的罪过，却只是咬了另一条狮子而已！
而这个人，人家没去咬他，他反而谋杀了他的恩人，现在他的手被绑住了，不能再杀人了，可是他还希望囚伴和他同归于尽，这样的一个人，您还可怜他！
不，不，看，看哪！”
这种介绍实在是不必要的！
肉丸子早已全神贯注地在望这一场可怕的情景了！
那两个助手已把地狱犬拖到了断头台上，不管怎么挣扎，怎么咬，怎么喊，已经按着他跪了下来！
这时，刽子手已在他的旁边站稳了步子，举起那把长锤，示意叫两助手走开！
那犯人想挣扎着起来，但还不等他站起来，那把锤已打到了他的左面太阳穴上，随着一下重浊的声音，那个人像一条牛似的面朝下倒了下去。
接着又一个翻身仰面躺在了台上，刽子手摔开锤，抽出刀，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又跳到他的肚皮上，猛力用脚踏，每一踏，伤口里便喷出来一股鲜血！
肉丸子再也受不了了，昏昏沉沉地倒在了一张椅子里！
豆芽儿则闭着眼睛，紧紧地抓住窗帘站着！
只有财阀笔挺地站着，面露胜利的神色，像是复仇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