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璇滢神色凝重,轻声说道:“吹箫的人离得很远,箫音是用精神力逼出来的。”
李千细细一听,果然如此,心中不由得生出警惕。箫声呜呜咽咽地吹了时许,忽听虎神宗笑道:“月落风清,永夜幽旷,足下箫声中饱含杀伐之音,也忒煞风景了吧!”
箫声一歇,忽听有人冷笑道:“你倒不怕死,还有品曲的雅兴?”
李千与吕璇滢对望一眼,纷纷是抢出舱外,只见月落西山,东方微明,一叶轻舟从上缓缓飘来,距大船尚有二里。船上那人的说话声近在耳边,从容平和,似乎并不费力。
虎神宗笑道:“生死有命,畏缩也是无用。足下修为精深,名号也必定响亮。”
那人淡淡地说道:“要知我的名号?嘿,你还不配。”
虎神宗笑道:“奇了,人族莫非都是如此这般,都是坐井观天的狂徒?”
那人略一默然,扬声说道:“好,我记下了。坐井观天,一字一掌,臭神人,别忘了,你欠我四掌。”言下之意似乎是将船上之人视同无物。李千听了这话,暗暗气恼。?小船顺江而下,逼近大船,东方晨光初露,船上的人物隐约可辨。
船头之上坐着一名青年文士,容颜俊秀,头戴青纱小冠,身着云锦儒衫。身后立着个俊美童子,环抱一柄斑斓魂兵古剑,唇红齿白,眉眼灵动。若非二人面带杀气,此情此景,真如极雅致的工笔图画。李千瞧那文士,心头一惊,暗暗赞道:“这人倒是儒雅的紧。”
却听虎神宗在舱内笑道:“小兄弟,还请入舱一叙。”
吕璇滢偷偷拽了李千一下,二人退入舱中。虎神宗坐在桌边,捧着一只青花瓷碗,正在品茶,见了二人笑道:“二位救命之恩,虎某铭记在心。常言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虎某一具残躯,死不足惜,二位前途远大,趁着对头未到,快快走吧。”
虎神宗说的是生死大事,可是谈笑自若,就像闲坐聊天一样。李千听得心头一热,冲口说道:“什么话?还没打,先要逃?”
吕璇滢也跟着说道:“是啊,那个书呆子有什么了不起?”
虎神宗浓眉一拧,心中暗暗想道:“这两个孩子真不知厉害,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虎神宗不及劝说,忽听道一声长笑,门前人影闪动,那青年文士大袖飘飘,走进门来,冷笑说道:“我当有几个虾兵蟹将,原来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孩?”
虎神宗不料来人如此迅疾,吃了一惊,他素有大将之风,心中惊急,面上却是如止水不波。吕璇滢被来人如此轻忽,心头作恼,文士话音一落,她就反唇讥道:“我当什么英雄好汉,原来只是一个长胡子的女人。”
文士一怔,随即是皱眉说道:“你说谁?”
吕璇滢笑道:“就说你!装模作样,没一点儿男子气概。”
李千忍不住扑哧笑了出声。文士眉眼俊秀,实有些男生女相,被吕璇滢一嘲讽,不由暗暗气闷,盯着她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吕璇滢笑道:“大家都唤我女贼,被你再叫一次,也不打紧。”
文士骂过以后,微觉后悔,谁知这美貌女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由心中糊涂,又见吕璇滢目光扫来,不由双颊发烫,心慌舌燥。为掩窘状,掉过目光,盯着虎神宗说道:“你是首脑?”
虎神宗心想道:“这人武功虽高,说话行事却像个孩子。”
他目光一闪,随即是微微笑道:“凡事冲着我来,与他们两人没关系。”
文士冷哼说道:“都死到临头了,还讲什么义气?”
虎神宗端起茶碗,随即是笑道:“好,咱们不讲义气,先讲客气。虎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罢左手撮指成刀,将瓷碗削落一块,疾若飞箭,向那文士射去。第一块瓷片方出,虎神宗信手挥洒,又削落一片,一时嗤嗤作响。瓷碗面捏泥塑,被他轻描淡写地削成了十来片,前后相续,笔直连成一线。李千与吕璇滢二人见虎神宗伤重之余,还是如此掌力,一时又惊又喜。
那年轻文士却纹丝不动,嘴角冷笑,忽地双手一圈,那串瓷片被他掌风牵引,变了方向。文士双掌一合,如抱太极,只听纷然脆响,十余片碎瓷又合成了一只茶碗。文士手掌再翻,“噗”,茶碗被嵌入身侧门板,丝丝密合,瞧不出一丝裂纹。这一招无论手法,均是妙入毫巅。
虎神宗笑容随即是一敛,盯着那只瓷碗微微发怔,皱眉说:“太极两散功?”
那文人呵呵冷笑道:“算你有见识。”
虎神宗浓眉一挑,笑道:“足下是神通门人?”
那文人却是不答话,而是轻飘飘的一步,向前跨到丈余。李千心知虎神宗身负重伤,不是对手,一个箭步纵上,左拳斜递,右掌直吐。这一招山氏神通“搬山蹈海”出自石阵当中的神通,出拳时劲力藏于腰腹,一遇反击又传至拳掌,当真如同一座大山汇聚山河当中。
那年轻文士见他招式精湛,脸上微有诧色,挥袖拂开李千左拳,左掌急吐。“噗”的一声,两人二掌相抵,李千失声闷哼,一个筋斗倒飞出去,豁拉拉撞穿舱壁,其势不止,直往江心落去。吕璇滢大惊失色,飞奔出门,伏在船舷边高叫道:“李千,李千……”
但眼见波涛汹涌,哪儿有李千的影子,吕璇滢心痛欲裂,眼前泪水迷糊。一回头,只见年轻文士已和虎神宗动上了手,两人都用掌法,招术精奇无方。虎神宗重伤未愈,施展不开,拆到六招上下,那文人大喝一声道:“着!”
虎神宗跌退三步,右臂软垂,胸口鲜血涌出,沥沥染红衣襟。那文人并不追击,眉毛微微一扬,淡淡说道:“你身负重伤,我本不该出手。但两族相争,不比大荒恩怨,只有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