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侬看看侬看看咯,宁家不要准字儿的就是不一样,明黄的肩章噢。”“哎哎,侬知道伐,人家有专门的炮兵团嘞,据说哦,有八十多尊大炮哦,而且全是进口的货,就是咱们炮一连的那种克虏伯嘞。侬再瞧瞧咱们炮一连,也就九门炮,宝贝的跟个啥子样,就好像师长第一,他们第二咯。”另一个人用手拐子拐了拐正在说话的人笑道“其实啊,我们还不算惨的咯,听说呀他们准二师就只有一个炮连,还是我们炮二连的那种天津克虏伯。”几个准一师的士兵笑闹着也伴随着汽笛笑走上军舰。
这倒不是光绪偏心,人家上海新军成军时间早,在編入准一师时,上海直辖市长崇厚便自掏腰包从德国购买了九门克虏伯赠送给 上海新军。光绪知道后怕各地督抚效仿,立即下旨申斥。如果武器装备都从地方上出钱买办,再加上新军强烈的地方性,那可不是新军,那就是培养出一支支军阀。光绪紧接着便下令禁止各个地方私自买办军用物资。这样一来可便苦了广州准二新军,二师师长是从淮军调任的将领左宝贵。左宝贵就常对部下们玩笑说“皇一是大娘生的,准一是如夫人生的,咱们准二可怜咯,是小妾生的。不过其他新旧部队都是大街上捡的。”
突突的机枪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疯狂的收割着生命,苟卫国面无表情的站在距离阵地百米左右的沙坡上狠狠的抽着香烟。他亲自带着一个连的士兵和威尔中尉搭档来镇压埃及中部的反欧武装。眼前金黄的沙海已经被鲜血侵染,变成一团妖异的红色。其中却并没有多少英清两国士兵的血液。
反抗武装聚集了五千多人,他们要渡过这片黄色海洋前往开罗,为了他们的祖国,为了他们的理想,为了摆脱可恶的殖民统治!而苟卫国的任务则是让他们全部埋葬在这片沙海之下,尽管他们怀揣着理想和热血。但当面对数十挺机枪组成的火力网,他们也只能将火热的鲜血撒在这片他们热爱的土地上。
十年前的我连他们都不如,手里连这样的步枪都没有,也没有他们这样必死的信念。想到这里苟卫国随手把烟蒂仍在细密的沙海之中。幸好我大清有了圣主圣太后!十年,幸好我们踏上的是别国的土地,苟卫国的神情麻木,任谁看见这堆积如山的尸体都会麻木。一旁的威尔中尉似乎读懂了他的表情,一年的相处,双方军人同吃同住,都已磕磕绊绊的学会了一些对方的语言,而苟卫国似乎极有语言天赋,他的英文算是全军说的最好的。“苟,从个人道义来说,我个人也不认为杀戮具有任何正义与合法性,但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军人的荣耀。我们军人仅仅只能服从而已!”威尔的脸上充斥着麻木所带来的平静“他们并不是上帝的子民,上帝会理解我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变成了对自己的呢喃,威尔本来是想安慰安慰苟卫国,结果却被苟卫国的情绪带动,实际上在这样屠杀的场景下,只要不是心理变态,心情一定会受到影响“再过一两年,过一两年你就会习惯了。”苟卫国递过一支烟,威尔接过香烟在鼻子下狠狠的闻了闻烟草刺鼻的味道,便递还给苟卫国“你知道我不吸烟的,作为一个绅士。”威尔笑了笑“作为一个绅士可也不能醉酒。”苟卫国似乎心情有所恢复,他挺喜欢调笑面前的大个子。“哈哈,‘老子’知道你这孙子肯定还有私藏。”和苟卫国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学会了‘老子’这个发音。苟卫国一扯威尔的胳膊“小声点,你是想在沙漠站军姿,还是想去佟将军那挨军棍。”
英清联军一年多的合作出现了不少奇葩,比如军法问题。双方军队混编,难免会有冒犯军法的时候,但是双方又不能不尊重对方的国情,于是双方在对比印证之下。双方士兵在违犯军法后就有了选择题,中式,英式。威尔反手拽着苟卫国的胳膊就往帐篷里拖笑道“一会儿就说有士兵中弹,咱们这是药酒,是用来消炎不让伤口感染的不就完事儿了么。这可是你教我的!”威尔最后还不忘将锅扔给苟卫国。
威尔自从尝了一次中国酒,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味道,那是从嗓子眼里流淌的一束热流,就好像一条绢帛滑落到胸腔,再从胸腔迅速的扩散至整个前胸,最后又仿佛冰雪融化一般化至整个腹腔。比威士忌更烈,却不像威士忌那样香味仅仅浮在表面之上。而是深深的承载在液体之中。他可是因为喝酒已经挨过六十军棍。也许只有辛辣的刺激和醉酒后的疯狂才能让他忘记杀戮,忘记上帝对他的教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