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璃觉得温旭这话说的着实没有道理,分明是临安害人在先,如今也只是天理昭彰,恶有恶报,她为何要心存歉意。
顾锦璃蹙眉向后退了两步,语气带着两分凉意,“三弟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你心虚了是不是?你也知道你们对不起她是不是?”温旭却不肯让步,纠缠顾锦璃不让她走。
“让开!”顾锦璃被他缠得心烦,语气愈冷。
“我不让!”温旭喝了不少酒,此时酒意上头,什么都顾不上了,“你要为临安乡君的死负责,我要你去她坟前赔礼。”
温旭的嗓门越发的大了,府中来往下人不少,顿时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顾锦璃目光清冷,凝眸问道:“三公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临安乡君因病逝世,我为何要去她坟前赔礼?”
“自然是因为你和温凉伤害了她!”温旭据理力争。
顾锦璃不怒反笑,反唇相讥,“只因为她爱慕阿凉,而阿凉并不喜欢她,所以我们成婚便成了伤害她?”
“自是!”
见温旭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顾锦璃突然就不生气了,“三弟的意思是,临安乡君想如何便该如何。
我们所有人都该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喜好,对吗?
哪怕有遭一日她想取替二婶的位置,三公子也会让二婶拱手相让,对吗?”
温旭下意识想点头,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听到府中下人低低的笑声,他混沌的脑袋才反应过来,恼怒道:“你竟敢羞辱我娘!”
温旭作势要去抓顾锦璃,福儿早就盯上他了,正欲上前降服他,谁知温旭竟突然变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弹射了出去。
而温旭身后站着的正是一脸寒色的平阳王。
“父王?”
平阳王轻轻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去找你母妃吧。”
顾锦璃颔首,瞥了温旭一眼,便带着如意和福儿离开了。
福儿有些失落,本该由她出手才对。
墨迹也有些失落,本以为今日可以一展拳脚了,没想到被王爷抢了先。
但见平阳王将温旭从地上提起来,就跟拎小鸡仔一般。
平阳王出手与他的性格一样,雷厉风行,人狠话不多,几下便把温旭揍哭了。
顾锦璃有些忧心,父王将温旭揍了,怕是蒋氏不会善罢甘休。
平阳王妃正在修剪花枝,闻言不但不担心,反是笑着安慰她道:“身为小叔竟敢对嫂子不敬重,该揍。
此事你无须出面,交给你父王便好,他那人虽不会讲道理,但胜在拳头硬。
锦儿,你来帮我看看,这盆花如此修可还好看?”
婆媳两人怡然自得的修剪花枝,温二夫人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温旭,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旭儿犯了什么错,竟是劳大哥这般教训他。
他若是哪里惹到了大哥,大哥尽管与我说,我和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他。”温二夫人嘴上虽这般说辞,实则却分明在指责平阳王不慈。
“真是放肆!怎的,你是王爷便可不分青红皂白的殴打侄儿?
我这便进宫询问太后,天下可有这番的道理!”蒋氏怒拍桌案,起身便要下人去备车入宫。
平阳王将温旭扔给他们后,只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语调沉沉,“敢对长嫂动手,本王没打折他一条腿便已是开恩。
你们想去何处告便去何处告,以后若是再有此事,本王依旧会揍他。”
平阳王面无表情的撂下几句话便甩袖走人,蒋氏和温二夫人一时面面相觑,待打听到了事情始末,蒋氏气得指着温旭骂道:“好端端的你招惹那个祸事精做甚?
临安乡君是死是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京中众人提起温凉那是赞不绝口,可提起平阳王府三公子最先想到的却是他的外室。
现在又为一个不相干的乡君酗酒生事,她怎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孙子。
蒋氏心气难平。
“可就算哥哥有错,大伯父下手也太狠了些啊。”温合宜眼圈泛红,心疼的看着温旭。
温二夫人知晓温旭的心意,她本以为温旭对临安只是少年慕艾,没想到温旭竟当真对那临安乡君有几分感情。
温二夫人心中虽气,却也不忍苛责,只冷冷道:“纵使旭儿有错,也只有父母教训的份,隔房伯父凭什么动手责打,说到底还是没将我们放在眼中罢了。”
温合宜坐在温旭身边默默掉着泪珠,蒋氏和温二夫人都面沉如水,眸中泛着不为人知的冷意。
温凉从宫里回来后,脸色不大好看。
顾锦璃询问下才知,原来建明帝唤温凉进宫只是嘱咐他三位皇子的大婚之日,兵马司要尽心维护治安。
这下顾锦璃也不同情建明帝了,只为这么点小事就唤温凉进宫,他自然不高兴。
其实还有些事温凉没说,建明帝唤他进宫主要是警告他切莫在大婚之日生事。
他知道温凉与傅决不和,可他作为皇帝也是要面子的。
若是儿子在大婚上出丑,他这个做父皇也颜面无存。
就好比英国公世子,就算他有雄才大略,单就掉进脏水渠一事也足够他沦为笑柄。
他能洗掉身上的臭味,却洗不干净臭了的名声。
温凉脸色阴沉,他本还没有闲心理会傅决,现在反是不想放过放过他了。
他眸光微微晃动两下,开口道:“锦儿,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
……
三位皇子大婚,绝对算是空前的盛况。
这一日兵马司早早上街维护治安,确保三顶花轿能够顺利驶过各街。
百姓们看足了热闹,却是为难了一众大臣。
若是三位殿下分开成亲,他们可以挨个恭贺,谁都不得罪,可三个人在同一日大婚,便是在逼迫他们做选择。
而建明帝本就有此意,他就是想借此一看朝中的党派。
即便众人皆知帝王不喜党派之争,可有太多人想要从龙之公,想要一举得到更大的荣华,
既然此事无法禁止,不如索性搬到明面上让他瞧一瞧。
傅凛和傅决的婚宴上众人忙着站队,可最让人意外的是,在朝中宛若透明人一般的二皇子人缘却相当不错。
平阳王府、承恩侯府、宋府、兵部等有权势的府邸皆到了二皇子府恭贺新婚,就连二皇子自己都被吓到了。
那些持中立态度不想站队的府邸都来恭贺二皇子新婚,反倒使得傅凇的婚事显得格外隆重热闹。
再加上傅凇的婚事有沈皇后操持,他的大婚之礼竟不比傅凛傅决差上半分。
建明帝在宫里待的提心吊胆,直到听人回禀,三个府中宾客皆已散去,大婚之礼一番平顺,他才终是松了一口气。
可次日清晨,傅凇三人应携新婚妻子入宫拜见帝后,可蒋欣阮却是一人进的宫,双眸之中隐有委屈。
原来傅决在喜宴上吃多了酒,进了新房倒头便睡,莫说洞房花烛夜,便是现在都没爬起来。
皇子娶亲,喜帕要交到宫中内务府,唯有傅决和蒋欣阮的喜帕未交到宫中。
二皇子妃季寒烟是礼部尚书次女,三皇子妃周倩是吏部尚书府嫡长女,两人论身份都不如蒋欣阮高。
可她们二人是王妃,只有蒋欣阮是郡王妃,身份上就差了一截。
后来英国公世子又闹出了笑话,害得她没脸见人,如今又只有她未与夫君圆房,蒋欣阮一时间都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变倒霉了。
拜见过建明帝与沈皇后,三人一同离开凤鸾宫。
周倩嘴角轻抿,笑盈盈的望着蒋欣阮道:“五弟妹看着脸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见过贵妃娘娘后,五弟妹还是早些回府上休息吧,五弟也还需要你照顾。”
蒋欣阮露出一抹勉强的笑,颔首道:“多谢三皇嫂关心,我没事,只是有些认床,是以昨夜才未睡好。”
纵使心中委屈,蒋欣阮也不会在周倩的面前有所表露。
她们之间的争斗才刚刚开始,她怎肯软弱视人。
周倩点点头,转而笑望着季寒烟道:“二皇嫂,五弟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自要多多亲近,改日你们二位得空,一定来来府上坐坐。”
季寒烟是个相貌端庄温婉的女子,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含笑点了点头。
蒋欣阮也是笑着应下,只笑容有些勉强,说了两句话便找个借口先走了。
傅凇夫妇去芸嫔处请安,凤鸾宫门前一时只剩下傅凛与周倩。
傅凛对周倩的表现颇为满意,他需要的就是这种能为他分忧的贤内助,他温柔噙笑,挽着周倩的手道:“王妃,我们去给母妃请安吧。”
周倩羞涩点头,心中溢满了甜蜜。
三殿下才学过人又温柔体贴,她能嫁给三殿下是她的福气,以后他们夫妻同心,她定要助他得偿所愿。
……
傅决大醉错过洞房花烛夜一事隐隐传开,众人一边心疼貌美的新娘子独守婚房,一边暗笑傅决错过了人生第一大喜事。
就连建明帝都替他惋惜,可渐渐的建明帝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傅决醉了一日,两日,三日……直到第四日才清醒过来。
期间蒋贵妃一连派了好几位御医为其把脉,民间差点传出五殿下新婚喝酒将自己喝死的消息来。
建明帝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当即把温凉召进宫来,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给傅决下了什么药?”
“五殿下怎么了吗?”温凉挑眉问道。
“他整整昏睡了三日!”
“哦……”温凉颔首,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如此倒是可惜。”
他的确派人在傅决的酒中加了一点佐料,那东西有助睡眠,能让傅决好好睡上一觉,他也是一番好意。
建明帝瞪着他,坚信此事与他有关,但想着左右傅决已经醒了,便懒得再过问,只警告了两句,“莫要做这种无用的意气之争,有这时间不如做些正事。”
温凉恍若未闻,静静看着桌上珐琅花瓶里插着的一枝玉色芙蓉。
建明帝看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偏生打不得骂不得,只得忍着怒气道:“此次接待各国使臣一事由你来做,届时寿宴之后正逢秋猎,这两件事你切要办的明白。”
只要能一挫各国野心,温凉便等同于立了大功。
等到时机成熟皇子归位,温凉便能成为众望所归的储君……
……
温凉从宫里回来时,顾锦璃刚刚摆好碗筷,见他回来立刻弯起唇角,柔柔笑道:“快去洗手,我做了几道小菜,快来尝尝。”
她唇畔的笑宛若绽放的芙蓉花,温婉娇媚,一双如水秋眸明亮璀璨。
屋内小几上摆着一个五彩牡丹玉兰纹花瓶,里面插着两枝鲜艳如火的蔷薇。
这间屋子曾经只有黑白二色,如今琉璃为帘,红纱绕床,入鼻是鲜花与饭菜交杂的香气。
少了许多冷清,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而这种变化,让他觉得真实而又温暖。
顾锦璃正在摆碗筷,温凉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肩窝。
女子身上清甜的香气冲散了他心头的阴郁,让他沉醉痴迷。
“锦儿……”他低低开口,声音极轻极细,“锦儿,若有一日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也会这般喜欢我吗?”
顾锦璃转过身子,仰头迎视着他。
两人的眼中只映着彼此的身影,浓情眷眷,“我不知道你会变成谁,可我知道,不管如何变化,你都是我的阿凉,对吗?”
她微微偏头,墨色的眸似含着繁星流萤,足以照亮他那双连日光都映不进的墨眸中。
他轻轻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溢满了温柔。
“是,不管事实如何,我都是你的夫君。”
不论是温凉还是傅凉,他的身份都只是她的夫君而已。
他不会让任何事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两人相拥而望,如意正好端着清水走进来,见状立刻又连忙折身溜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合上了。
如意的脸蛋羞得红扑扑的,小姐和姑爷可真是的,做这种事也不知道关门,让人怪不好意的。
小丫鬟端着水盆仰天感叹,这人啊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姐和姑爷以前都高冷的不食人间烟火,可现在……
啧啧啧,这脸皮真是日益渐厚呢!
……
顾锦璃本以为平阳王打了温旭后,二房会与她撕破脸。
可没想到温二夫人不但没怪她,反是替温旭给她赔礼。
温合宜也目光楚楚的看着她,眼中有哀求之意,“大嫂,你就原谅三哥哥吧,他那日喝多了酒,才说了胡话,现在后悔不已,只觉无颜面对大嫂。
大嫂,三哥哥真的知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好不好?”
温阳听了忍不住接话道:“他既然知错了,怎么不亲自与大嫂道歉。
大嫂最是宽容不过,他若来道歉,大嫂一定会原谅他的。对吧,大嫂?”
顾锦璃笑着点了点头。
温合宜咬了下嘴唇,柳叶般的眉轻轻蹙起,眸中噙着愁色,“二哥哥,三哥哥是想来与大嫂道歉的。
只不过,他现在行动不便……”
“挨了那么几下就动不了了?温旭这身子骨真是不成!
我在南阳城的时候,就没有一日不挨揍的,可我第二日还要早早爬起来练武,从无间断。
可温旭怎么弱的跟个小鸡仔似的,真是不行。”
说完温阳也不管温二夫人尴尬的脸色,径自热情的道:“二婶若是放心,可以把三弟交给我,我保准将他的身子骨练得结结实实的!
就像二婶送我的那四个婢女,现在壮实着呢,每个人做五十个蛙跳都不费劲!”
温二夫人嘴角抽了抽,这温阳是个疯的,把儿子交给他,那不还得脱一层皮。
温二夫人和温合宜齐齐说着好话,顾锦璃若是再不松口,便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了。
见顾锦璃点头让步,温二夫人和温合宜才松了一口气,几人笑呵呵的唠着家常,亲近的当真如同一家人般。
温阳挠了挠头,实在理不清这女子相处的模式,索性回了校场去指点那四个婢女摔跤。
“大嫂,再过两日便是我的生辰了,大嫂可一定不能缺席啊。”温合宜轻声细语的说道,柳叶弯眉杏眸含情,性子看起来绵软又温和。
“自然,大妹妹的生辰宴我如何能不到。”顾锦璃爽朗应下。
她们虽注定对立,可现在二房还没有撕破脸皮,她也不会主动去做恶人。
见顾锦璃应下,温合宜立刻欢喜的笑了起来,“大嫂,我初回京城,没有太多好友。
可生辰宴总是要热闹一些才好,不如大嫂也请一些好友姐妹,我们一起玩着也热闹些。”
温合宜目光殷殷的看着顾锦璃,眼中尽是祈求之意,让人不忍拒绝。
顾锦璃点了点头,淡淡笑道:“好,那我就去问问她们可有时间。”
“大嫂对我真好,那日可就要劳烦大嫂帮我打点了。”温合宜弯唇甜甜一笑,两人挽着手,亲近的宛若姐妹。
生辰宴当日。
顾锦璃穿好衣裙,挽好发髻,转身正对上一双含着冷意的眸子。
温凉正斜倚着小榻,手执一卷泛黄的书册,见顾锦璃转过身,才慢悠悠的收回了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书上。
“今日是大妹妹生辰宴,我请了三妹妹和阿妩几人来府中做客。”
“嗯。”清清淡淡的一声应答,让人听不出情绪。
他漫不经心的捻起一页书,泛黄的书册衬得他的肌肤更加光洁如玉,纤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只这样一双手便足以让人沉醉。
“因赵楚一事,三妹妹有些消沉,所以我想让她来府中小住几日。”
翻书的手顿了顿,他复又“嗯”了一声,声音依然清淡,但比起刚才似要沉了两分。
顾锦璃走过去,抽走了书册。
她拉起他的手,在他的食指上印上一吻,眨着眼睛笑望着她,讨好的笑着道:“若觉无趣便去找二弟或是秦公子坐坐,我晚点回来陪你,乖。”
语落,她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仿佛将他当做了一只爱撒娇又高冷的大猫。
他抬眸看她,目光微动。
她起身欲走,却在下一瞬被他顺势拉入怀中。
“别闹,衣服会皱的。”
她推拒着他的心口,轻蹙眉心,可落在他眼中却是另外一番风情。
媚眼如丝,声音娇婉,分明是欲拒还迎。
他喉结微动,清冷的眸瞬间被燎原的火映的炙热无比,他将她拦腰抱起,声音喑哑,“这件衣服不好,我带你再去换一件……”
王府花园的凉亭中已经坐满了少女,少女们谈笑风生,悦耳的笑声混着微风远远荡开。
顾婉璃抱着一只小白兔坐在沈妩几人身边,她半垂着头,显得有些局促,只偶尔与沈妩她们说上两句。
众女中身份最高的便是郡王妃蒋欣阮了,她与温合宜算是表姐妹,自会来捧温合宜的场。
众女都也都围着蒋欣阮说话,言辞之间皆是讨好之意。
蒋欣阮含笑一一回应,她环顾四周,侧眸笑问道:“合宜,今日怎么未见灵毓县主?”
温合宜也觉得奇怪,四下望了一眼,摇头道:“大嫂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她答应我一定会来的。”
蒋欣阮抿唇笑了笑,“你初回京中,年岁又小,我还以为灵毓县主今日会与你一同操办生辰宴宴呢!”
温合宜咬了一下嘴唇,脸上虽挂着笑,但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在座的贵女各个都是人精,瞬间捕捉到了温合宜的神色,已经暗自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看来顾锦璃对这个隔房小姑并不看重,她一个新媳妇能如此想必也是平阳王妃和温凉授意,大房二房果然不和。
众人正心思百转,忽见宋碧涵扬起嘴角,起身挥手唤道:“锦儿!”
众人顺势望去,只见顾婉璃着一袭水蓝色轻纱长裙缓缓走来,轻纱微漾,似荡漾的水纹,静谧缥缈。
挽起的如墨长发间插着一支碧蓝色的雀羽花簪,简单灵动,却更能衬托出她独特的清丽来。
以前她们便知顾锦璃很美,可成亲之后的她便如同初绽的娇花,美的愈加光华照人。
蒋欣阮也已嫁人,她一看顾锦璃的状态便知晓她的新婚生活定然过得不错。
再一想想自己,蒋欣阮的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抱歉,我来晚了。这些点心费了些许时间,大妹妹可别怪我。”顾锦璃含笑说道。
如意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摆出了几盘格外精巧的点心。
这些点心本是顾锦璃为沈妩几人准备的,可她没料到温凉会突然胡来。
她姗姗来迟总要找个理由,免得落了别人的话柄。
沈妩望了一眼,嘴角轻挑,幽幽含笑,“你也真是的,既是做点心耽搁了时间怎么也不与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去帮你。
免得让人误会你不舍得与温凉公子分开,不肯来呢!”
沈妩话中带着两分调笑,实则却是意指蒋欣阮与温合宜小人之心。
众女看着桌上摆着的精致点心,又抬头看了看温合宜,若有所思起来。
温合宜嘴角笑意微微僵了一瞬。
宋碧涵不懂她们之间的唇枪舌剑,径自拿起一块点心喜滋滋的吃了起来,“嗯,这芙蓉糕还是锦儿做的最好吃,我觉得比望仙楼卖的点心都要强。”
众女见状,也都拿.asxs.心品尝起来,皆对顾锦璃的厨艺赞不绝口。
虽有奉承的成分,但心里也是真服气。
她们都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多不过煮个茶,哪里会亲自下厨。
蒋欣阮捻起一块糕点,小小咬了一口,笑着赞道:“灵毓县主这一双手不仅长得美,竟还能做出这般美味的点心,着实令我们佩服。”
众女都将视线落在了顾锦璃的手上,一双玉手细腻白皙,看不出擅长厨艺的模样。
顾锦璃颔首笑笑,不动声色道:“以前我也不敢下厨,总怕伤到手。
不过自从用了晋大夫调配的护手乳,莫说在夏日,便干冷的秋冬,这双手也能始终保持滋润。”
“护手乳?”众女顿时来了兴致。
“我经常去玉颜阁,怎么从未瞧过护手乳,可是玉颜阁的新品?”
顾锦璃笑着点了点头,“晋大夫调配新品后都会先找我们几个试用,若确实有效果才会拿到玉颜阁卖。
这次的护手乳暂时有两款味道,一个是玫瑰花香,一个是蜜桃果香,众位小姐若是有兴趣,改日可以去玉颜阁试试。”
众女都被勾起了兴致,有些性子活泼的还抓去了姜悦的手去嗅,惊呼道:“还真是蜜桃的香味,好甜好香啊!”
姜悦笑若银铃,婉转动听,“你们再去闻涵儿的手,她抹的是玫瑰花香,也很好闻呢!”
有一贵女满眼羡慕:“我可真羡慕你们啊,总能用到最新的东西。”
“是啊是啊,晋大夫调配的哪有不好用的,我们也恨不得能帮晋大夫试用新品呢!”
蒋欣阮本是想指责顾锦璃说谎,能做出这种点心的人定然精通厨艺。
可顾锦璃那双手可看不出经常下厨的样子,她本意是揭露她的谎言,谁曾想反是帮那玉颜阁做了宣传。
蒋欣阮一时有些心口发闷。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英国公府便屡屡不顺,她们出嫁的时间都差不多,可顾锦璃便是十里红妆一派盛世之景。
她不但要与季寒烟周倩同一日出嫁,出嫁的规制还要远远次于她们。
之后傅决醉酒昏了三天,更是害她成了笑话,此时见顾锦璃活的这般恣意,她心中难免泛起丝丝妒意。
温合宜重新漾起笑容,柔声道:“我初回京城,用的都是美人阁的东西,觉得十分不错,这玉颜阁难道比美人阁还要好吗?”
不用顾锦璃几人自卖自夸,立刻有人回道:“要好上不知多少呢!
玉颜阁的东西每一样都好用,而且价钱还比美人阁便宜,自从玉颜阁开张后,我就没再去过美人阁了。”
“我也是,美人阁东西又贵,用起来效果也没有这么好。”
此等声音比比皆是,顾锦璃几人相视一笑,抿茶不语。
温合宜见蒋欣阮的脸色有些难看,忙道:“我准备了些果子酒,大家快来尝尝。”
果子酒用冰镇过,颜色澄碧,溢满了水果的清香,在这有些炎热的夏日饮上一杯最好不过。
宋碧涵贪酒,连忙为自己倒了一杯,可喝了两口觉得味道着实一般,便也放下了。
顾锦璃也准备小抿两口,谁知墨迹却突然窜了出来,拱手对顾锦璃道:“少夫人,主子说您酒量不好,不要饮酒,还是喝茶的好。”
顾锦璃指尖颤了颤,心中满是无奈。
暗卫的职责什么时候从保护她安全,变成监视她了?
温凉正在闹小别扭,她可不敢惹他,便放下了酒盏,由着婢女倒了杯茶来。
众女喝着果子酒,却感觉像在喝醋一般,嘴里也酸心里也酸。
温凉公子对顾锦璃可真是爱护有加,竟连如此小事都这般关注。
还有平阳王妃,更是对顾锦璃宠到了骨子里。
现在外面都传不求夫君像温凉,但求婆母如王妃。
平阳王妃对儿媳妇的宠爱她们都看在眼里,甚至一度出现了“子凭母贵”的现象,使得温阳的身价一路水涨船高。
现在想嫁给温阳的人不比迷恋沈染的人少,毕竟这般的婆母真是百年难得。
望着顾锦璃唇畔间的浅笑,蒋欣阮亦是羡慕不已。
她与傅决是青梅竹马,傅决待她也是好的,但远不如温凉这便仔细贴心。
似是想到什么,蒋欣阮不由感慨道:“温大公子对县主可真是深情缱绻,着实令人羡慕。
之前县主与谢府退婚时,众人还都替县主忧心,却是没想到县主才是最福泽深厚的人。”
凉亭内的气氛一时冷了两分,宋碧涵咽下糕点,有些不悦的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可提的,那谢斌拿什么与温凉比,说到底还是老天疼我们锦儿,不忍锦儿嫁给那般人家!”
蒋欣阮含笑点头,神色不改,“宋小姐说的是,要么怎么说灵毓县主福泽深厚呢!
即便退过一次婚,但依然能嫁给温凉公子这般优秀的男子,此等福分真真让人羡慕。”
蒋欣阮笑得温婉无害,却在用温和的笑说着最狠毒的话。
姜悦对这种痛感同身受,退婚明明不是她们的错,可有些人却非要以此嘲讽她们,她正欲开口,顾锦璃却以帕掩唇,擦了擦嘴角,不徐不慢的道:“郡王妃说的是,缘分一事确乃命中注定。
我记得贵妃娘娘曾想为五殿下求娶临安乡君,可没想到最后竟还是定了蒋小姐为郡王妃,可见您和五殿下之间才是注定的夫妻缘分。”
众人都垂下了视线,绷住嘴角,唯有宋碧涵向来不知掩饰,肆意的笑了起来。
顾锦璃虽曾有婚约,可温凉对顾锦璃是深情不悔,而蒋欣阮却并非是傅决的第一选择,如此看来还是蒋欣阮更尴尬一些。
蒋欣阮脸上的淡然瞬间绷不住了,她未曾想过顾锦璃竟有如此一张利嘴。
温合宜忙笑着岔开话题,提议道:“最近院中多了不少漂亮的蝴蝶,我们一同去院中扑蝶吧。”
顾锦璃弯唇看向她,似笑非笑。
温合宜略觉尴尬,翘翘嘴角便回避了视线。
往日里温合宜对她甚是亲近,仿若亲姐妹一般,可刚才蒋欣阮为难她的时候,不见她有任何表现,反是蒋欣阮为难时,她立刻出言解围,远近亲疏显而易见。
顾锦璃对此倒无意见,只是心中觉得好笑。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就是不喜,何必非要装模作样,大家都累呢。
一行人往花园的方向走去,顾婉璃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闷声不响,哪里还有之前爱玩爱闹的样子。
见她这副样子,顾锦璃几人都觉得心疼。
宋碧涵转了转眼睛,安哄她道:“婉璃妹妹,我二哥能让蝴蝶永保艳丽,一会儿我给你抓一只最漂亮的蝴蝶,让他做成精致的摆件给你。”
“好,谢谢涵姐姐。”她笑着点头,依旧乖巧,只笑容不若以往般绚烂。
王府花园很大,鲜花繁盛,引来不少漂亮的蝴蝶。
众女以扇扑蝶,罗衫翻飞,鲜艳俏丽,比起园中的蝴蝶还要更美上几分。
蒋欣阮随意扑了两下,见顾婉璃她们未动,笑着开口问道:“县主怎么不来扑蝶?
还有顾三小姐,为何瞧着兴致不高,可是还在为京中谣言伤神?”
众女一时间都望了过来,眼中带着探查。
之前京中突然传出顾婉璃与赵楚傅冽间的纠葛,这个说法虽后来又被推翻,可还是足以让人遐想。
顾婉璃忽听有人提及那件事,心中顿时一慌,慌张的摇着头道:“我……我没……”
蒋欣阮眼中笑意更深,语气却是柔缓,“顾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我只是随口一问,你怎么这般紧张?”
迎视众人望过来的视线,顾婉璃更是惊慌,那件被她刻意忽略的事情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那种绝望惊惧攀上心房,挥之不散。
忽的,有人走到身边,挽起了她的手臂。
她侧头去看,只见姜悦对她一笑,转而对众人道:“那赵楚就是个败类,谁与他扯上关系能开心?
我们两家早就退了婚事,可直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拿出来说事。
莫说婉璃妹妹不舒服,就连我也觉得恶心。”
顾婉璃一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悦。
与永宁侯府的亲事是姜悦最不愿提及的事情,可她现在竟为了自己主动掀起往事。
顾锦璃也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不再与蒋欣阮虚与委蛇,声音如沁寒霜的道:“郡王妃,你来王府是客,我本应一尽地主之谊。
可你这般不顾虑我三妹妹的感受,着实让我不快。
若非今日是大妹妹的生辰宴,我怕是要请郡王妃离开了。”
蒋欣阮没想到她会把话说的这般直接,一时脸色涨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温合宜正要相劝,顾锦璃扫她一眼,淡淡道:“大妹妹一直说拿我当亲姐姐看待,我想大妹妹也定能体会我的心情吧?”
顾锦璃一句话将温合宜欲出口的话全部堵在了喉中,她不能看蒋欣阮为难,可若是开口相帮,便显得她对顾锦璃是虚情假意。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无声,不知该如何回应。
顾婉璃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几位姐姐,眸中翻涌着泪花。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压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顾锦璃身边道:“大姐姐别生气了,郡王妃她们想必也不知情。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永宁侯府和六殿下皆已作出解释,我相信只要有分辨力的人都会明白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她一直都是被保护的那个人,有时她都嫌弃自己没用。
她听娘亲说过,王府环境复杂,她不能再连累了大姐姐。
“三妹妹,你……”
顾婉璃歪头一笑,眼中又有了光亮。
她也要学着坚强,直到有能力去保护别人。
“大姐姐,咱们快来扑蝶吧。”
顾婉璃一番话既给顾锦璃和蒋欣阮铺了台阶,也避免了日后再有人拿她说事,毕竟谁都不想落一个不辨是非的名声。
顾婉璃的表现着实让顾锦璃几人惊讶,顾婉璃被她们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大姐姐,你们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嘛,我会害羞的。”
宋碧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赞赏道:“咱们婉璃妹妹也会还嘴了,真是长大了。”
顾婉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带着歉意的看着姜悦,“悦姐姐,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姜悦摆摆手,笑得贝齿晃人,“你别放在心上,我早就想开了,为赵楚那个混账影响心情,多不值得啊!”
“嗯嗯!”顾婉璃用力点头,庆幸有她们陪在自己身边。
若非有亲人好友对她的呵护,她没有办法这么快走出阴影。
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痛苦,而让身边的人担心那才是不对。
顾婉璃拉着宋碧涵和姜悦跑到花丛中扑蝶,沈妩则走到顾锦璃身边,含笑道:“瞧这样子婉璃妹妹是真的走出来了,这般你也可以放心了。”
望着顾婉璃嘴角洋溢的笑容,顾锦璃欣慰颔首。
这种事终究要靠她自己走出来,她们能做的也就只有陪着她鼓励她。
看着几人说笑的模样,蒋欣阮心意难平,只她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是以才未失态。
顾锦璃如此落她的� ��面,现在却仿若没事人一般,分明是未将她这个郡王妃放在眼里。
虽说她是平阳王府的少夫人,可温凉现在连世子都不是,她除了县主的封号并没有其他诰命,她凭什么如此趾高气昂。
“表姐别生气。”温合宜小声的劝道,面露忧色。
蒋欣阮看她一眼,沉了口气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宴,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温合宜闻后舒然一笑,“表姐且看着,这园中的景色可是分外别致呢。”
蒋欣阮侧眸看她一眼,微不可察的挑起了嘴角。
不远处的方华将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她微微蹙起眉,总觉得这个合宜表妹不若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又望向了顾锦璃几人,几个少女玩闹在一处,亲密无间,这才是真正的亲厚。
贵胄人家莫说隔房姐妹,就算是亲姐妹还彼此留着心眼,能这般毫无犹疑的维护姐妹,想来品性应不会差。
反是姑母和表妹,让她越发看不懂了。
她正想着,忽见两个婢女远远跑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直挺挺的跪在了顾锦璃面前。
她们跪伏在地,苦苦哀求道:“少夫人,求您救救奴婢们吧,奴婢门以后只安心伺候少夫人,绝不敢有任何妄想。
只求少夫人给奴婢们一条活路,不要再折磨奴婢了!”
两个婢女的哭诉哀婉不已,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众女彼此相视,默契的凑上前来。
这两个婢女没有穿裙子,而是穿着农家女子做农活才会穿的衣裤。
两人的肤色也黑了些,好似在烈日下暴晒过,看不出多少美貌来。
可即便如此装扮也掩不住她们的好身材,凹凸有致,妖娆妙曼,饶是女子见了都忍不住脸红。
这身材看着不像婢女,倒像是侍妾。
众人瞬间脑补了一场主母收拾美貌俏婢的戏码来,沈妩看的直皱眉。
她虽不知道这两个丫鬟什么路数,可若任由她们这般胡言乱语,明日京中便会传遍锦儿的妒名。
蒋欣阮侧眸看了温合宜一眼,温合宜脸上正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蒋欣阮勾唇轻笑,饶有兴致的观赏起来。
这园中的风景,当真还算别致。
看着眼前的两个婢女,顾锦璃其实是有些懵的。
因为她们的肤色和衣着着实扎眼了些,那健康的古铜色好像在沙滩上连晒了一个月太阳般。
当听完她们哭诉之后,顾锦璃就更懵了。
“你们是谁?”
她虽嫁入王府没有多久,可这般肤色的婢女她但凡见过一面都不会忘记。
两个婢女泪眼朦胧的看着顾锦璃,可她们的肤色太健康了些,身材也太壮实了些,瞧着没有多少楚楚可怜之态。
“奴婢流霜,是伺候大公子的贴身婢女。”一前凸后翘的婢女哽咽开口,声音婉转。
“奴婢回雪,与流霜皆是伺候大公子的婢女。”回雪抬眸看着顾锦璃,小眼神里充满了幽怨。
众女齐齐看向了顾锦璃,眼神隔空交汇,无声的交流心得。
主母收拾俏丫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这灵毓县主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些,竟将俏生生的小丫鬟折磨成这样。
流霜呜呜的哭着,她抬手拭泪,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纤细的手臂,上面隐约可现淤青,看起来受了不少的苦楚。
温合宜忙走出来,瞪着两个婢女道:“放肆!大胆奴婢竟敢来花园闹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转而她担忧的看着顾锦璃,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关切:“大嫂,要不你先回锦良院处理此事吧。”
她的这份体贴关切让顾锦璃很是动容,“多谢大妹妹惦记,不过,此事还是在这里说清楚的好。”
温合宜一听,不赞同的轻轻摇头,小声提醒道:“大嫂,这毕竟是咱们王府的家事,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处理。
再者说咱们年纪轻,若是处理不妥怕是会有损王府的名声,届时大伯父大伯母也会生气。”
温合宜担忧的劝慰道,话语间全是在为顾锦璃着想。
顾锦璃点点头,颇为赞同,“大妹妹说的很有道理。”
温合宜一笑,却听顾锦璃又道:“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免得让人在背后议论我。”
“可是大嫂,此事事关王府名誉啊,你就不怕大伯母生气吗?”
“不碍事,母妃疼我,就算我一时做错了,想必母妃也不会重罚我。”顾锦璃浅笑笑着,语气坦朗。
温合宜一怔,显然没想到顾锦璃竟全然不把王府的脸面放在心上,而且颇有不嫌事大之态。
顾锦璃视线一扫,如意立刻去搬了把椅子来。
她抚裙落座,姿华清贵,那两个婢女跪在她脚下被衬得宛若芙蓉脚下的泥土一般。
流霜和回雪皆垂下头去,只眼中划过不甘。
若是她们没有被二公子拉到校场练武,她们就算不如顾锦璃华贵,也是肤白貌美,岂会如这般模样。
这种日子,她们当真过够了。
“你们说是伺候大公子的,可本县主怎么没见过你们?”
两人相视一眼,都静默不语。
她们不说话,便显得好似顾锦璃明知故问一般。
顾锦璃牵了牵嘴角,也不逼迫她们,又问道:“你们来求本县主,是想让本县主如何?”
流霜抿了抿唇,抽泣道:“奴婢想回去伺候少夫人,还请少夫人给奴婢们一个机会。
校场的生活太苦了,奴婢们实在承受不住了。”
回雪闻后伤心落泪,娇滴滴的哭诉道:“县主,我们虽是奴婢但也是女孩家。
每日跑步蛙跳打沙袋,还有舞刀弄枪摔跤比试,我们真的承受不住了。”
众人都默了默,收拾丫鬟还有这一招吗?
这下顾锦璃也愣住了,这两个丫鬟竟是在校场吗?
她颤了颤眼帘,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丫鬟嫌辛苦来找主子讨价还价的。”
流霜见顾锦璃说话轻声细语,觉得她是个性情好的,便壮着胆子道:“县主说的是,奴婢们的确出身低微。
可奴婢们是专门伺候大公子的,的确从未做过重活,如今实在是受不了了。
还请县主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哪怕让我们做一个粗使丫头,只要能有机会伺候少夫人,我们就知足了。”
顾锦璃笑了,挑眉问道:“你们是想伺本县主,还是想伺候大公子?”
如此直白的发问让众位贵女都不由红了脸,温合宜忙轻轻扯了扯顾锦璃的衣袖,咬唇道:“大嫂,别说了……”
顾锦璃抬眸看她,笑得意味深长。
温合宜被她望得蓦然心惊,正想说话,忽见蒋氏身边的吴妈妈板着脸走了过来。
她对顾锦璃福了福礼,便起身道:“老夫人听闻有两个胆大包天的婢女在这里生事,特叫老奴来拿。
这两个贱婢扰了各位主子清净,老奴这便将她们带走。”
吴妈妈语落,便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上来抓人。
顾锦璃眯了眯眼睛,蒋氏她们这是想让她彻底背上善妒的恶名。
她的确善妒,可她能自己承认,却不能接受别人硬塞给她的恶名。
“等等。”
吴妈妈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顾锦璃的话,“此事老夫人会亲自处置,就不劳大少夫人操心了。”
吴妈妈对顾锦璃没有丝毫敬意,顾锦璃若就这般让了,以后京中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这平阳王府是蒋氏的地盘。
两个婆子上前欲将流霜回雪扯走,这两人虎背熊腰,气势汹汹,看着便格外慑人。
顾锦璃挑了挑嘴角,低低唤了声,“福儿,拦住她们。”
她声音刚落,众人便见一个身穿粉色比甲的丫鬟箭一般窜了出去,瞪着眼睛拉住了流霜回雪的手。
那两个婆子哪里肯松手,她们使足了力气,福儿却只瞧了她们一眼,随手一扯,便将流霜回雪和两个婆子全都扯倒在地。
“少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吴妈妈瞪圆了眼睛,语气不善。
“吴妈妈莫急,这两个婢女既然自称是锦良院中人,我便要对她们负责,总不能连事情都没问清楚,便让妈妈将人带走吧?”
“少夫人别胡闹,此事事关王府名誉,少夫人可担当不起!”吴妈妈冷冷说道,语气中带着冰冷的警告。
流霜回雪也是跪地哭求,“县主饶命,县主饶命,奴婢们真是只想好好伺候县主,绝对别无他想啊!”
“你们两个说话怎的这般有趣,这位妈妈要拿你们试问,你们不怕。
灵毓县主救下你们,你们反是跪地求饶。
从始至终我们都未见县主对你们疾言厉色,你们究竟在怕些什么?”
沈妩含笑开口,几句话便将流霜回雪问住了。
顾锦璃无奈轻叹一声,开口道:“我从未在锦良院中见过你们,你们却口口声声说是伺候大公子的。
这样吧,如意,你去把大公子唤来,我们当面对一对。”
吴妈妈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女子。
回雪转了转眼珠,呜呜啜泣起来,“大公子心中只有少夫人一人,就算大公子来了,也不会为奴婢们说话的。
奴婢们的去从只有少夫人才能决断,还请少夫人给奴婢们一条活路吧。”
回雪哭的梨花带雨,顾锦璃心中暗笑,还真是个聪明丫头,知道先发制人。
回雪这般一哭诉,不管温凉再说什么都成了包庇偏向。
“你若这般说,那我便找一个既知情又不会偏袒我的人。如意,去把二公子找来。”
流霜回雪的表情瞬间变了,温合宜一脸为难的道:“大嫂,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得这般大,别让人看了咱们府上的笑话。”
“大妹妹此言差矣,此事若不说清楚,我便平白无故担了善妒的恶名。
大妹妹口口声声说为王府名誉着想,可若是我被传善妒,不也一样有损王府的名声吗?”
温合宜还想再劝,可如意早已一溜烟的跑了。
吴妈妈气得心口发闷,一甩袖子道:“既然少夫人不领情,老奴这就去回了老夫人!”
“等等,吴妈妈既然来了,那就还请妈妈给我们做个见证,免得如大妹妹说的,我们年纪轻,处事怕不周到,有妈妈在这也能提醒我们两句。”
宋碧涵长腿一迈,笑盈盈的拦住了吴妈妈,“妈妈就再多待一会儿呗,待事情处理好妈妈再回去禀告也不迟啊!”
宋碧涵拦的严严实实,吴妈妈寸步难行,只能苦着一张脸站着。
顾锦璃笑着扫她一眼,见情况不妙就想逃,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们想当着众人踩她的面子,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此时温合宜也禁声不语了,她半垂着头,脸色有些难看。
她们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若顾锦璃不听她劝,便由吴妈妈出面强制将流霜回雪带走,可没想到顾锦璃竟是个硬茬子,油盐不进。。
温阳很快就被找了来,一看见流霜回雪,顿时一愣,“大白,二白,你们怎么在这?”
众人齐齐抽了抽嘴角。
不是流霜回雪吗,怎么就变成大白二白了?
因为温阳觉得她们的名字实在绕口,两人又是霜又是雪的,索性便叫大白和二白。
温阳跨步走过来,皱眉问道:“你们这个时候不是该和翠白凰叫一同练武吗,怎么跑到花园来了?”
众人齐齐看了温阳一眼。
这温二公子长得挺冷峻的,怎么给婢女起这样的名字?
“二弟,她们两个可是阿凉的贴身婢女?”
温阳摇头,“当然不是了,温凉和我都没有让婢女伺候的习惯。
这王府本来是没有婢女的,还是二婶刚回来时,送了我们每人两个婢女。
温凉本让这两个婢女在厨房烧火来着,可是二婶心疼,便都交给我拉到校场训练去了。”
说完,温凉还颇为得意的道:“大嫂,你有没有发现,大白和二白看着就十分结实,不像别的丫鬟娇滴滴的。
习武最有益处,不仅强健身体,还能磨砺意志,好处多多。”
温阳说完,发现周围众人皆静默不语,竟没有一个人应和他的话。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开口问道:“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锦璃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在温合宜与吴妈妈身上流转,“多亏二弟把话说明白了,不然今日我怕是就要落得个善妒的名声了。”
“善妒?妒忌谁?”温凉抬手一指,不敢置信的道:“嫉妒大白二白?”
“噗嗤!”众人皆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碧涵捧腹大笑,姜悦更是笑得倒在了她身上,身体都快抽成了一团。
顾锦璃微微挑唇,语气轻而悠长,“既然这两个婢女是二婶送给阿凉和二弟的,大妹妹和吴妈妈想必也知道,为何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呢?”
温合宜咬了咬嘴唇,委屈的娇喃道:“我……我以为大哥与大嫂知无不言,大嫂是知情的。”
“大妹妹的意思是,此事要怪阿凉对我有所隐瞒了?”
“大嫂你别误会……”温合宜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顾锦璃笑意清浅,语气绵软,勾唇笑道:“大妹妹别担心,我不会误会的。
我与阿凉情比金坚,不过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自然不会怪他。”
温合宜如鲠在喉,顾锦璃明明是在笑,说话也不紧不慢的,可只要顾锦璃一开口,便能轻飘飘的将她想说的话都堵回去。
见温合宜不说话了,顾锦璃嘴角笑意加深,垂眸看着流霜回雪两人道:“在我进府前你们便已经留在二公子处伺候了,你们若是对现在的生活有所抱怨为何不与二公子说?
纵使你们畏惧二公子,也可以去找王妃倾诉,为何非要在今日,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来跪我?”
刚才还能言善辩的两人此时皆跪伏在地上,两人谁都不敢开口。
顾锦璃收起了嘴角的笑,那双墨色的眸子泛起一抹寒意来,“因为你们想让我当众出丑,想坐实我善妒的恶名,对吗?
说!是谁指使你们如此行事,敢欺我至此!”
陡然上扬的嗓音让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冷颤,两人的身子顿时抖若筛糠。
众人的眼神开始往温合宜身上落,平阳王府人口不多,有动机这般做的怕是也只有二房了吧。
更何况这两个婢女本就是温二夫人送的,怎么看到都与二房脱不了干系。
“二弟,她们的卖身契可在你手中?”
温阳尚未理头绪,突听顾锦璃发问,怔了一下才抬头回道:“没在我手中,二婶只把人给了我,没给我卖身契啊!”
顾锦璃挑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卖身契既是还在二婶手里,这两人便还算二婶的人。”
她扫了吴妈妈一眼,冷声道:“吴妈妈,劳你把这两人给二婶送过去吧。
她们欺我倒是无所谓,可她们搅了大妹妹的宴会着实可恶,我初来王府不识规矩,交给二婶处置才妥当。”
顾锦璃转手就把两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罚轻了有损她的威严,罚重了又显得她狠毒。
既然这山芋是二房送来的,如今烤好了也该还回去了。
吴妈妈愣在原地,左右为难。
这与她们的设想不一样啊,她若这般接了,二房的脸面岂不就全都毁了。
吴妈妈脸上挂上了笑,小心翼翼的道:“虽说卖身契还在二夫人手中,可这婢女毕竟给了两位公子,还是应由两位公子处置才是。”
顾锦璃见她不动,也不多说,径自对福儿道:“吴妈妈年纪大了,怕是腿脚不便,福儿,你把人给二夫人送去。”
福儿点头,一手提起一个,扯着她们便走。
温阳不愿留在这,便主动请缨,也跟着福儿去找温二夫人讨说法。
吴妈妈老脸滚烫,这次的事情真是搞砸了!
吴妈妈带着两个婆子灰溜溜的跑了,顾锦璃才抚裙起身,拉着温合宜的手,柔声道:“大妹妹,今日是你的生辰宴,千万别为了两个婢女误了心情。
她们虽损了我的面子,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她们的主意,你和二婶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说完,顾锦璃随手从姹紫嫣红中摘了一朵殷红的小花插在了温合宜鬓间,温柔笑道:“这朵花很适合大妹妹今日的海棠裙,衬得大妹妹真是人比花娇呢。”
温合宜很想将头上的那朵花扯下来,放在地上踩烂。
顾锦璃将她们一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现在又装出一副温婉宽容的模样,真是恶心死人了。
温合宜虽这般作想,但还是将心口的怒火尽数压下,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柔柔道:“大嫂能这般想,妹妹就放心了。”
满园的贵女都在看着,她如何也不能在她们面前失态。
为了坐实顾锦璃善妒的名声,她宴请了京中大半的贵女,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们瞧了自己的笑话。
温合宜心中虽不平,但只能强忍愠怒,笑着招待一众贵女。
一众贵女面上未说什么,但一个个骨碌碌的转着眼睛,显然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
反是顾锦璃几人饶有兴致的继续扑蝶,脸上的笑容甚至更浓烈了几分。
蒋欣阮慢步走上前来,站在温合宜身边,冷眸望着顾锦璃,低低道:“你这个大嫂不简单。”
温合宜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却不受控制的撕扯着花瓣,轻细的声音带着两分咬牙切齿,“是我们大意了。”
本以为小门小户出来的定然没什么本事,没曾想她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这次是她们轻敌了,下次定然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