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宽一直都是一个容易被低估的人。
这也跟他的性格有关。
对待楚羽嘉这种朋友兄弟,他可以无话不谈无话不说,甚至可以任由楚羽嘉挖苦自己,在被楚羽嘉坑了的时候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笑笑而已。
平日待人也全然没有君主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兄长或者说是晚辈一样谦逊有礼。
但却有很多人把这种谦逊有礼的高尚品格,当做软弱。
可赵宽真的软弱吗?
一个十几岁就敢上战场杀敌的人,软弱吗?
一个十几岁就领兵打到了姑墨国的人,会软弱吗?
楚羽嘉之所以在王庭上,当着赵宽的面说出这些话,在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些话正是赵宽想说但又不能说的话。
前蜀做的最失败的事情是低估了邺国对于尊严的看重,是低估了西北军的战斗力,更低估了赵宽对于楚羽嘉的信任。
而这些实际上都是次要的,他们低估了赵宽的野心才是主要的。
赵宽从来没有想过守成,从来没想过做一个守住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便好的君主。
如果真是那样,他就没必要在几岁便进入骠骑将军府,他也没有必要在十几岁就跟着楚千文登上战场。
更没有必要,在楚羽嘉被放逐之后,也跟随着楚羽嘉的脚步踏遍邺国的河山。
两人的脚步遍布邺国各地,见过邺国各地的风土人情,见过邺国各地的风景,更见过邺国各地的苦难。
因为两人都知道,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会真正懂,只有当过百姓的人才知道百姓每天都在想什么。
虽然两人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迫,但都已经经历过了。
最终在楚羽嘉的带领下,整个邺国王庭都连成了一片,一个个义愤填膺,只等赵宽一声令下便倾全国之力对前蜀发兵。
如今,齐国已经宣布退出前蜀战场,以后也不会在参与到前蜀与邺国的争端当中。
这就意味着,前蜀在北方已经不可能找得到盟友了,除非去南方找。
但南唐与前蜀的恩怨由来已久,绝无出兵协助前蜀的可能。
现如今摆在前蜀的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答应邺国的条件从而和谈,另外一个便是与邺国死掐。
但死掐的结局是如何,似乎早就已经注定了。
邺蜀开战不到三月间,前蜀总共丢失平福郡全境、河北郡全境也只剩下两座城池,其余村镇几乎都被西北军屠戮一空,鹰郡就更惨了,连用来制衡后宋的通州关都被西北军攻陷了,如今也得到消息,容阳府已经被西北军团团包围。
显然西北军也在等这边的消息,如果顺利和谈,西北军便会撤军,如若谈崩,西北军便会当即攻城。
楚羽嘉攻破皖江城虽说并未真正攻城,但隆镇府和通州关都是实打实的通过攻坚战攻破的。
可这两座城池加在一起合计十万军兵,却连西北军一天都没有挡得住,一个两个时辰便被攻破城门,另外一个也不过死守三四个时辰西北军便已经杀入城中。
最终,范成珍也只能选择妥协,面朝赵宽拱手道:“天下百姓已经够苦的了,没有要在去受那战火煎熬了,既然如此,那希望邺国与我国各退一步,前蜀可以赔付邺国军费八千万两,但却不能割地,这是底线。”
这一次,范成珍可没了刚才那义愤填膺。
只是楚羽嘉回过头道:“不割地是万万不行的,说了三个郡,就三个郡,少一个村子都不行。”
闻言,范成珍抬头望向楚羽嘉,道:“楚侯,你是非要把我逼死在这王庭上吗?”
“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羽嘉哼笑一声道:“今天就算你死在这里了,三个郡也不能少,少一个村子我都不退兵。”
“楚侯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范成珍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楚羽嘉,道:“难道以后你们邺国的运粮队和商队就不走我们前蜀了吗?”
“怎么着,还想用粮道的事情威胁我们?”
楚羽嘉挑眉,嘴角高挑着笑道:“看来你们前蜀还是挨打没挨够啊,那不如这样,鹰郡郡城我可以不要了,我要你们前蜀东方的柘易郡,以免你们前蜀以后再来扣押我国商队。”
“楚羽嘉……”
范成珍咬牙恶狠狠的说道:“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给吗?”
“不想给其实也行。”
楚羽嘉耸了耸肩,道:“反正两道又不止你们前蜀能走,我们大不了走齐国,要不然走南唐后宋也可以,顶多就是多花点路费和损耗的银子,而且我军如果拿下容阳府,就等于是拿下了整个鹰郡,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通过南唐进入鹰郡境内,随后通过鹰郡进入邺国,而且这条路线算起来似乎要比走河北郡更安全。”
楚羽嘉眯缝着眼睛看着范成珍道:“不过我这个人啊,不是很喜欢人口密集的地方,我听说容阳府内有百姓近四十万,这可真的是太多了,根本就没必要留这么多人,等攻破城池之后,这四十万人,您觉得剩多少合适呢?”
他想干什么,已经写在他脸上了。
至从西北军进入前蜀境内后,攻城拔寨无恶不作,据粗略估算,西北军入境以来,前蜀损失军卒与百姓超过七十万,更有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这已经给前蜀造成莫大损失了。
如今他竟然还要屠城?
他难不成是个天生的屠夫不成?
范成珍的眼眶都要瞪裂了,双眼充血呵斥道:“楚羽嘉,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难道前蜀百姓的命,对你来说,就不是人命吗?”
“没错,你还真说对了。”
楚羽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对于我来说,除了邺国百姓的命,就都不是人命,都与猪狗无异,杀了就杀了,谁奈我何?”
“混蛋,畜生!”
范成珍是个读书人,这或许已经是他能骂出来最难听的词汇了,指着楚羽嘉的手指都在颤抖着:“楚羽嘉,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你如此做,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怕遭报应,我就不做了。”
楚羽嘉昂了昂头,道:“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如若不答应,我们这帮提刀的屠夫可都准备好到前蜀大干一场了,到时候可不要说,我们邺人无情啊,因为是你范成珍逼我们这样做的。”
噗……
范成珍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就喷了出去,仰头直直的摔倒在地上。
周遭的几个前蜀使团成员,见此情景无不是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的到了范成珍的近前,将其从地上扶起。
范成珍喘了好几口粗气,指着楚羽嘉道:“要钱,我们可以给,但要地,哪怕一寸都不行……”
话音落下,范成珍便晕死过去……
见状,楚羽嘉回头看了一眼赵宽。
赵宽眯缝着眼睛,对着楚羽嘉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