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九点了下她的额头,看她气呼呼的小脸,好笑不已。
“瞧把你急的,让了就让了呗,人心不足蛇吞象,做人哪,不能太贪心,你瞧瞧咱家院里的这些鱼,一天三顿的吃,也得吃上一个月,咱现在没那个条件用这鱼去做别的,更没那个本事挑到镇上去卖,要多了也没用,他们想弄,就让他们弄去,到时时候咋收场的,还不一定呢!”
陈美娥是个懒婆娘,又很抠门,肯定不舍得请人干,请人干活,不说工钱,那也得送人家几条鱼。
苏秀扭捏的很,假干净,让她去碰那些腥不拉叽的鱼,她才不会干。
唯一能干活的,就是李大山了。靠他一个人,那半块水塘,够他干好几天的。
看别人的眼馋,可也要自己有那个本事,不然就得撑死了。
烨枫听了大姐的话,虽然心里还是很憋屈,但是也没再说啥。
下午的时候,宁九九忙着腌鱼,等到冬天的时候,可是吃咸腊鱼。为了保证口感,也为了防止阴雨天的时候,咸鱼变质,她还喜欢用稻草烟熏。
陈有发下午的时候路过宁九九家一趟,对宁九九做出来的豆芽稀罕的紧,说是中午回来烧了做菜吃,大人小娃都喜欢。
因为口感好,陈有发也不试卖了,直接用菜篮子装了两大篮子,按着事先说好的价格,付了钱给宁九九,然后便赶着板车走了,一路走一路吆喝。
宁九九站在路口看去,路过他们村的时候,有不少人围上去了。
其中就有大梅,她吃过豆芽,知道那菜好吃。
入了秋,能吃的蔬菜就那么几样,谁不想吃点新鲜的。而且这豆芽菜也不贵,因为不搭称,算起来比豆腐还要便宜呢!
一时间,陈有发的板车跟前就围满了人。
宁九九满意的勾起嘴角,转身回家去了。
她走路的时候低着头,还没进屋,就被一道高大的黑影挡住了路。
“我要出去一趟,天黑之前若是没回来,就不用等我吃晚饭,”东方楼蕴目光沉沉,低沉的语气,很是好听。
“哦,那你去吧,你要确定不回来吃那就算了,要是回来的晚,我可以给你留饭。”
她说这话,真的只是跟她客气一下。
简单的说,就好比,熟人见面,你说一句,‘吃饭了吗?’
我回一句‘吃过了。’
你再来一句‘要是没吃,就去我家吃一口?’
你说这话的时候,绝不是打心里的想吃他吃饭,天朝的礼仪文化,有时很微妙。
宁九九是这样想的,但赫连大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那就留饭!”
呃?
宁九九这回又蔫了,暗骂这厮,咋就不晓得客气一下呢?
吩咐完这句话,赫连大哥身影一晃,人就不见了,那速度堪比神鬼哪!
要不是宁九九眼尖,捕捉到一个黑影,往镇子的方向去了,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妖孽。
那块大田里种的菜,都长出来了,青蒜苗长的格外好,一个个全都卯足了劲,往上窜。
白萝卜也是,宁九九扒开一个萝卜根旁边的土,瞧见那青萝卜,足有鸡蛋那么大,再过半个月就能吃了。
大白菜就更不用说了,她很快就能腌制辣白菜。唯一长的慢的,就属红胡萝卜了,还小的很呢,也不知是土质的原因,还是肥料不够,就是不见长。
傍晚的时候,宁九九扛着锄头去给菜地锄草。
歇息的时候,她杵着锄头,眺望远处的山峰以及一片平整的田野。
四周尽是荒凉,草宁入了深秋,都成了光杆司令,除了那一片竹林,以及田野间淡淡的一点油菜绿,就只剩枯黄了。
生机渺小,可恰恰是最真实的季节景像。
一天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特别是在有活干的情况下,过的就更快了,宁九九都没觉着干多少活,天就黑下来了。
夜幕落下的时候,宁九九坐在厨房的火灶后面,无意识的望着外面渐黑的天色。
烨枫端着水盆走进来,“赫连大哥还回来吗?要不咱们再等他一会。”
宁九九摇头,“不等了,咱把中午的剩饭热一热,等他回来,再说。”
中午因为多了李元宝,饭剩的不多,他们姐弟三个吃是够了,再多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想来想去,菜柜里好像还有面条,真要不行,就等他回来的时候,下碗面条,也不是不可以。
东方楼蕴这一耽搁,还真是挺晚的。刘烨尘都上炕睡觉了,他才回来,不光他一个人回来的,竟然还跟着个小厮模样的人,对他毕恭毕敬,走路的时候,头低的都快缩进脖子里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宁九九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她也想睡觉的,可就是怕油灯一熄,那家伙就回来了,到时她还得悲催的穿衣爬起来,给他开门。
为了避免从被窝爬起来的痛苦,她干脆不睡了。
烨枫睡在她边上,呼吸均匀,不时的还咂着嘴巴,也不知梦到吃啥了。
听见敲门声,宁九九真想爆几句粗口,这人还真把她这当客栈了,来去自如啊!
想归想,该开门还得开门,否则以他敲门的动静,很快就得把村里人都招起来。
不过在摸到门栓之时,宁九九还是起了个坏心眼,故意问道:“你是谁啊?大晚上的,跑别人家敲啥门?”
门外静了一会,似乎听见有人在抽冷气,可那声音绝不是东方楼蕴发出的,因为底气太弱。
赫连公子十分淡定,压根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宁九九气的要吐血,这人蛮不讲理,还蛮出理来了。深更半夜的跑来敲别人家的门,还敲的理所当然,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
生气归生气,宁九九可不敢真的不给他开门,这人的思维绝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
何安眼色怪异的抬头瞅了眼自家主子,心里的问号,都快把他淹了。
放着那那么舒适的酒楼不住,偏要赶几十里的山路,跑到一个小村庄,住这么破的屋子。不光如此,这个开门的小丫头是谁?语气如此的不恭敬,换作以前,主子早一掌挥过去,把她扇远远的,哪还轮得到她在此放肆。
这不是夸大其词,是真真的真事。
他是南晋国的赫连大将军,如今的襄王,手握重兵,皇上跟前的红人,就连当今太子都要给他礼让三分,可想而知,这位襄王,权势有多么的大。
可是呢……为毛襄王殿下此时会站在一扇破宁门外,任凭一个稚嫩的小女娃,对他冷嘲热讽?
何安是个护主的人,当下便愤愤不平了,想着等开门了,一定要给这个小丫头几分颜色,让她知道知道啥叫尊贵。
可惜没等他有机会开口,东方楼蕴的警告便到了。
“注意你的态度,否则就不用留下,本王不需要一个多嘴的奴才!”
何安一惊,忙弓身点头,“奴才不敢,不该说的,奴才一个字都不会多说,殿下别赶奴才走,吴青去了乌镇,殿下身边没人伺候哪行,奴才一定不给殿下找麻烦。”
“你知道就好,快直起腰,别叫她看出麻烦,”东方楼蕴声音压的极低,听见门栓拉动的声音,冷脸催促何安,还是晚了一步,谁让新做的宁门很好拉,也不塞,一拉就开了。
“你们……”宁九九拉着门的手还没放下,看着这两人怪异的姿势,一个站着,一个弯着腰。
因为站的近,何安弯腰的时候,头离东方楼蕴很近。
总之……反正……就是很怪。
东方楼蕴一把推开何安,正了正神色,轻咳了声,道:“你说给我留饭的,我还没吃饭,家里有吃的吗?”
听听这语气,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哪?
何安腿肚一软,差点没摔趴在地上。这人还是他家主子吗?以往主子要吃饭,招招手就来了,什么叫留饭哪?
宁九九还是很怪异的瞟了眼何安,听见东方楼蕴的问话,才道:“中午的饭没了,家里有面条,你要真饿的话,我给你下碗面条,不过这要另算钱。”
大晚上的,她还得起火做饭,这面可不是一般的面了。
东方楼蕴眸光闪闪,“可以,你记着,等我走的时候,一并算给你。”至于他啥时候走,那可不好说了。
宁九九让出路来,让两人进了院子。
看着他俩从身边走过去,宁九九蹙着眉,万分纳闷不解,随手关上大门,认命的去做饭。
东方楼蕴把‘当家作主’这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进了大门,很自然的进了他跟刘烨尘睡的屋子,换上昨儿穿的棉布拖鞋,外衣也脱了,搭在椅背上。
换了鞋子,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原来回家的感觉到竟是这样的惬意。
何安跟着主子进屋,一看屋里的摆设,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主子,您,您昨晚就睡这儿啊?”
何安一脸的嫌弃,眼前的屋子虽然整理的挺干净,被子什么的,看上去也很干净。可再怎么干净,破就是破,旧还是旧。更何况那炕上还睡着个小娃,难不成主子昨晚还带着个小娃睡觉?
可他家主子好像有洁癖吧,行军打仗那会,不管条件再怎么艰苦,主子也万万不可能跟别人同炕睡觉,哪怕是小娃。他受不了身边有其他人的气味。
东方楼蕴懒懒的斜瞄他一眼,“这里没你睡的地方,要是不想打地铺,就自个儿解决,别去麻烦她。”
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往厨房去了。
何安满心哀嚎,这还是他家主子吗?绝对不是,说不定是给人调包了。看了看炕上睡的正九九的小娃,何安屁颠屁颠的追着主子去了。还没到厨房门口,就听见主子的声音,更是惊吓的心脏病都要发了。
“夜里冷,你不会多穿件衣服吗?”这是东方楼蕴的声音,没错,就是他的。
“起来的急,没事,一会就去睡了,没那么娇贵,”这是那个女娃的声音,听那语气,很明显就是不耐烦哪!
何安气结,扶着墙虚撞了几下。
主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在京城,多少女娃惦记着啊!上至公主,下至普通百姓家的女娃,哪个不是爱慕着,芳心暗许。主子的一个眼神,就足够让她们乐的找不着北。
现在又是啥情况?主子刚才的话,好像是关心这小丫头吧!可这小丫头什么态度,简直太恶劣了吧?
何安毕竟年纪尚小,虽然打小就跟着东方楼蕴身边,可这冲动的毛病,还是没能改的了,主子受屈,他这个做奴才,当然得一马冲上先。
何安奔进厨房,掐着腰,理直气壮的对着宁九九就是一顿狂吼,“大胆,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我家主子好心好意的关心你,这么大的恩惠,你不好好领着,还敢摆谱,你看你是嫌命长了!”
要是吴青在这,肯定得转身去撞墙。
连他都瞧出来主子那点小心思,这个何安,脑子被驴踢坏了吧?居然说这一堆浑话,他这是找抽,还是找抽?
东方楼蕴俊脸刷的就黑了,回头面无表情的瞪了何安一眼,声音冷的没有温度,“滚出去!”
宁九九比他的脸还黑,手里握着的铁叉嗖的从锅洞里抽出来,烧的红通通的,就那样往地上一杵,人也站起来了,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就是大胆了,我就是嫌命长了,你想咋地?本姑娘还不伺候了,饿死你们算了,还有,明儿一早,麻烦你们收拾东西,赶紧离开我家,我这小庙,容不下您这么大的——佛!”
她伸手比划着,被柴火烤红的小脸蛋上,表情生动,特别是撅嘴的时候,粉嫩的小嘴微微嘟着,那小模样别提多勾人了。清纯中透着股成的韵味,似萌妹子,又似妖精。
至少在东方楼蕴看来,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大美人,看的他心潮澎湃,一颗心,砰砰的狂跳。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不仅心跳不规律,连耳根子都红了,眼睛里的光芒,在宁九九看来,绝对有的潜力。
宁九九查觉到不对劲了,一手举着滚烫的铁叉,防备的瞪着他,“你想啥呢?我警告你,可别乱来,否则本姑娘敲死你!”
何安本着护主的心思,一见那疯丫头竟然拿铁叉对着主子,那还得了,又一马当先,冲到东方楼蕴面前,“你,你这丫头太大胆了,竟敢对我家主子不敬,你快把那个……那个叉子放下,不然我……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东方楼蕴眉头蹙的更深了,伸出两指,跟拎小鸡崽似的,把何安提溜开了,手一扬,何安就被甩出门外。
可怜的何安,他还没意识到,他家主子根本就是宠妻上天,护妻上天的男人。
即使宁九九现在跟他八字还没一撇,也不防碍某人单方面爱护的行为。
或许连东方楼蕴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时刻,他已经将宁九九划为他的私有物中去了,他的私有物,自然不能受到一丁点委屈,不管是谁招惹都不行。
赫连将军,南晋国的战神,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宁九九本来一肚子怒气的,可看着何安被丢出去,摔趴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埋汰他家主子,场面搞笑极了。她一时没忍住,不顾形像的大笑起来。
那笑晃的东方楼蕴眼睛绿了,他实在搞不懂,这小妞咋就长的这样好看呢?比京城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不知好看多少倍。
初偿爱情滋味的赫连大少爷,自然不懂得,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道理。
当然了,宁九九也当得起美人这个称呼。小脸长的精致不说,骨子里更是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偶尔倔强,偶尔撒泼,偶尔可爱,偶尔爽朗。不管是哪一种风景,都是极为诱人的,也顺带着诱了某人的心。
东方楼蕴就那样傻傻的站着,看她笑的阳光灿烂。
蹲在门口揉屁股的何安,却是一脸的悲催。
终于,等到宁九九笑够了,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才对他道:“别站着了,帮我添把柴火,我去给你下面。”
她走过去,把铁叉递给他,走到菜柜跟前,拿了把先前擀好的面条,又拿了几个鸡蛋,准备给他下碗鸡蛋面。
东方楼蕴看着她的动作没吭声,可眼里的柔情,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宁家的条件在那搁着,虽然才来一天,但他也知道,宁九九平时肯定舍不得消耗家里的鸡蛋,除了早上的时候。
此刻,她一下子拿了那么多鸡蛋,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这让赫连将军心里能不感动吗?
其实吧,人家宁九九姑娘的心思并不如他想的那样。
反正这鸡蛋是可以算钱的,怎么着,她都不会亏本,况且,这位大爷,吃鸡蛋都是委屈了,她要是再抠门不给他加两个蛋,那绝对是天理不容的事。
“你还站着干啥?都什么时辰了,快点去烧火,吃完了赶紧睡觉去。”
宁九九拿完鸡蛋转身,见他还傻傻的站在那,立马板起脸训斥起来。
“哦,这就来了,”赫连公子笑的有点傻,但还是听她的吩咐,拿着铁叉,坐到洞台后面,烧火去了。
农家烧火这种活,但凡是个农家人,都会干。
东方楼蕴不是农家人,他有一身绝顶的武功,运筹帷幄的本事,也可以将敌人绝杀于千里之外。
他是大人物,但往往,大人物偏偏就干不来芝麻粒大的小事。
烧土灶可跟普通的烧柴火不一样,什么时机添柴,添多大的柴,这都是学问,还得及时用铁叉翻腾,不然火苗被压住,会很容易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