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们赶紧去吧,娘腌的鱼,最好吃了,”旭儿扔掉宁棍,转身就要去牵他娘。
宁九九出声叫住他们,“大嫂,这鱼是你腌的吗?感觉这些都是放了有一个月以上,但肉质还是很鲜嫩,也很软,入口就化了,连鱼刺都没有,我在京城,可从没吃过这么特别的鱼肉。”
旭儿娘见她问起,不仅不避讳,反而大大方方的跟她说上了。
“我们这儿的鱼,都是这样腌的,我们这儿的山上产的一种九九草,抹在鱼上之后,鱼肉就化了,很容易入味,再裹上一层用粗盐巴跟红辣椒做的酱,腌好了以后,再风干,搁一年都没事,等到天热的时候,我们这儿还兴做一种臭鱼,外面的人闻不惯,但我们这儿的可喜欢吃了,闻着臭,吃着九九,夫人,您要不要尝尝?”
好客的人便是如此,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迫不及待的要拿出来跟人分享。
“臭鱼?那非得尝尝不可,”宁九九本来没什么食欲的,但一听见臭鱼这两个词,瞬间食欲大增。真是怪了,对九九喷喷的食物没兴趣,反而一想到以前吃过的臭豆腐,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哎,那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取一坛子我家腌的臭鱼来。”
旭儿娘小腿跑的可快了,另外也有几个妇人,献宝似的,也各自回家拿了自家的臭鱼。
等到火堆上架起十几条臭鱼时,安平钰再也坐不住了,捏着鼻子就要起身离开。
唯有东方楼蕴一帮子人,淡定的坐着一动不动,好像都没闻见到似的,也难怪他们能淡定,跟着宁九九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
老村长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赶忙叫了儿媳妇,把鱼肉做好了再端上来。
这臭鱼的做法,其实跟平常的烤鱼没什么差别,但是在洒上他们这儿独有的九九料之后,那九九味别提有多带劲了。
就连东方楼蕴眉梢也慢慢的挑高,似乎闻起来,也不像臭豆腐似的,臭味那么重,那是真正的臭,而这个臭鱼里头,隐约带着一股酱九九。
老村长给他们讲解道:“我们这儿每年秋天都会腌一种大酱,都是用半人高的坛子腌,等到酱吃完了,那酱缸就用来腌臭鱼,每年都是如此,一季酱,一季臭鱼,日子过的虽然清苦,但是自在,不争不闹,和和美美,日子就在日出日落里头,慢慢过去了。”
他说的虽不错,但宁九九还是比较同意东方楼蕴的观点,“老村长,你们的村子要想永保平安,肯定要壮大自己的实力,男丁要学会使刀剑,学些拳脚功夫,即可防身,也可防范贼人,至于这房子,虽然来回搬迁方便,但是总归还是要有一个稳定的家,我猜想,你们这儿的人,肯定不会烧砖瓦,其实砖瓦房子最牢固,你们把在房子盖在稍高一点的地点,夏季在村子周围搭高堤坝,或者将这一片河滩周围建起堤坝,这样一来,就可以防止洪水涌上村庄。”
旭儿爹娘一直就在不远处默默的听着,手里不时翻着烤鱼。
“这一条也好了,夫人,给您尝尝,”旭儿爹也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他用盘子盛着一只烤成金黄色的鱼,端过来,递给宁九九。
送完了吃食,却不愿离去,支吾着说道:“别的我都不敢想,只有一点,我想让旭儿认字,我们村没有人识字,每回去外面换东西,那些狡猾的商人,就喜欢克扣我们的称,那称上写的几斤几两,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店主知道我们不识字,都不晓得占了我们多少的便宜。”
老村长听不得这样的话,“儿啊,莫要跟人争辩胜负,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的鱼,都是自己捕的,无所谓吃亏在占便宜,这些都不重要。”
旭儿爹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他毕竟年轻,心思跟老村长没法比。
“他爹,别说了,”旭儿娘对他瞪了瞪眼,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宁九九看了看村里其他人的表情,笑不出来了,“识文断字不是什么坏事,在给小娃识字,这是很多做长辈最期望的事,虽然这是你们村子里的事,但你们救过我们一命,我这样说吧,你们村子腌的臭鱼,如果能卖出去,肯定受欢迎,我也可以帮你们把臭鱼卖掉,想换银子还是物品,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是需要的,都可以换,您看如何?”
老村长本来都快没精打采了,忽然又来了精神,“这位夫人是要包下我们这儿的臭鱼?还是全部都要?”
宁九九笑道:“自然是全要,这样,你们可以在一年里头定下日子,按着怒江上的气候,决定在什么时候交易,至于交易的地点,也可以是你们选,在江上,或者在怒江边的集市都可以,但是有一条,以后不管谁跟你们要,都不可以再卖给别人,我也会给你们适当的价格,不会让你们吃亏。”
等她话一说完,长桌上的村民,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其实从本心来说,他们不会希望日子越过越差,他们虽然知足,满足于现状,但也不排斥过上好一些的日子,这就是人性。
“娘,什么是识字,”旭儿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他这样一问,让老村长满眼泪花。孩子的天性,也有求知的渴望,他们也年长的老人,更渴望新鲜的知识。
老村长猛抽了口烟,最终还是点了头,“我老了,好些事都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以后这村里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管,你们商量着办吧!”
他的确是老了,想法还是一百年前的老套路,跟不上现在的发展形式。
村里人见他终于放话了,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旭儿过来,”宁九九冲着旭儿招招手,拿着一截烧过的宁棍,在地上比划,“旭儿看,这是数字,用来计数的,也是最简单的,我画在这里,你们想学的话,就照着这个念,好不好?”
旭儿窝在她脚边,盯着地上的字,看的目不转睛,“这是多少呢?”
“从一到十,你看,它是这样的,”宁九九拿出宁棍,按着数字,摆上相应的数量,“从十再往上,只要加一就可以了,等你熟悉了这些,明日我再教你加减好不?”
旭儿看的可认真了,虽然才四五岁的年纪,但对知识的渴望,很强烈。
村里其他小娃,也纷纷围过来,叽叽喳喳的研究地上画下的数字。
安平钰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提议道:“我身边的人,也会识写简单的数字,各位若是不嫌弃,可让要他留在你们这里。”
他招来身后站着的一个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身材瘦小,一看就不是习武的类型。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无以为报,”旭儿爹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
安平钰淡淡笑道:“你们村子救了我们的命,此番恩情,我们才是无以为报,我是燕国平尧侯,我会让人给你们留下地址,以后若有需要本侯的地方,只管带这一枚信物,去我府上找我即可!”
九湾村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随手救下的人,在日后,救了他们全村人的性命。谁叫这几位,都是三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用过饭,时间都不早了。
火红的小家伙早早的就爬上宁九九跟宫晟的炕,蜷缩成一团。
不知是不是天色暗了的缘故,这小家伙的毛,看上去,似乎淡了些。
东方楼蕴双手掐着腰,盯着那团火色的小东西,俊美无双的脸上,尽是快要濒临的怒意,“它不能跟我们睡一起,让它去帐外睡!”
宁九九趴在宁板床上,盯着红色小家伙,正遇上它转过来的头,对上在小红毛黑豆似的眼睛,只觉得那眼神里带着祈求与可怜,难道它能听懂人说话?
“它还那么小,就让它在这里睡着吧,不是说,人跟动物也讲缘分的吗?我倒觉得,我跟这小家伙挺有缘的,”宁九九伸手戳了戳它的脸,挠挠它的下巴。
赫连公子还是板着脸,好不容易能抱着心爱的娘子睡觉,怎么能被一只四不像的小畜生搅合呢!
宁九九逗了会小红毛,没听见他的回答,回头一看,东方楼蕴正死死盯着赖在炕上,不愿离开的小东西,那眼神,那表情,好似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她噗嗤笑了,“好了啦,你快上来,我跟你说一个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她欠起身,拉着东方楼蕴的手,硬将他拖到了宁板床上,然后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东方楼蕴哪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还以为她肚子不舒服呢!
宁九九冲他调皮的一笑,“我月事过了有十五天,没有来,被苗玉轩劫持之前就该来了,可是一直都没有动静,起初我以为是受伤的缘故,但一直都没有来,就肯定不对了,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还得看过郎中才能定下。”
她说完了,东方楼蕴却傻呆呆的愣在那,半响都没有反应。
“喂,你倒是说话呀,有什么问题吗?”
东方楼蕴使劲深吸几下,突然,以最迅捷的速度站起来,冲到帐外,疯了似的狂喊严忠。
他这样失态,这样慌张,可把严忠他们吓的不轻。
一番手忙脚乱,人仰马翻之后,总算在老村长的帮助下,找了他们村里最好,也是唯一的稳婆。
她不光会帮人接生,也会看脉象,简单的医术也懂得一些,没办法,这里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自生自灭。
会治,治的好,就治。
治不好,不会治,就不治。
三更半夜的,村里闹的这一通,连酒醉的苗玉轩都被惊醒了,安平钰也一脸神色复杂的站在帐外,剑眉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名稳婆,可能是已经睡下了,才被人拖起来,所以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态度也就不大好了,冷帮帮的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这么关键的时刻,东方楼蕴哪顾得上跟她计较,恨不得把她捧起来呢!
别说他紧张,就连宁九九也很紧张,她担心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或许没有怀上,切或许她就是单独的身体不适。
唉!说起来,真是天意弄人。居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请人把喜脉。
她在那胡思乱想,那稳婆却已经把完脉,并且站起来,说了三个字,“她没事!”
一听见这三个字,宁九九的心里咯噔一下。
没事是什么意思?是她没有怀娃的意思吗?
“婆婆,我真的没事?”
“没事啊,你身体好的很!”
宁九九的心一瞬间沉重到了谷底,都不敢看东方楼蕴的脸,怕看见他失望的表情。
在她惨淡的表情下,那稳波自言自语道:“我老婆子给人把脉那么些年,还没见过像你这般强壮的喜脉,夫人哪,你家娃儿小身体太强了,你之前还受过伤,还泡过冷水,要搁别人身上,这娃儿早受不住掉了!”
“你……你是说,我真的有喜了?”
“当然有了,一个半月左右,正是最该小心的时候,往后可得仔细着,这娃儿跟你们有缘,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用太忌口,就是别吃桂元在,热性,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对孩子不好,”稳婆简单交待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她嗓门不小,外面的人,也都听见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东方楼蕴的属下。他们终于盼到了小主子,真正的小主子,未来的赫连家家主,下一任继承人。
呃!现在不用考虑是男是女,只要有了就好。
想想也是,除了东方楼蕴跟宁九九的种,有几个能那么抗打,抗折腾,这基因,不是一般的强大。
但有时,凭的也是缘分。不是在那么一句话嘛,不是你的强留不住,是你的,赶也赶不走。
苗玉轩惨兮兮的苦笑,“唉,又失算了,早该如此的,这下可如何是好哟!”
安玉轩转过身,对着暗夜中的河水。一阵风吹过,带起他的衣襟,显的那般凄美。
那个女人的凶悍,霸道,不讲理。
这些分明都是缺点,可他怎么就放不下,忘不掉呢!
该不是着了魔吧?
这两人各怀心事,但要论最激动,最慌张的,要属东方楼蕴了。
在稳婆离开后,他一直盯着宁九九的肚子,连眼睛都不再眨的,一直盯着,一直不动。
宁九九在平复完心绪,抚着肚子,忽然查觉屋里好像少了什么。
一抬头,这才看见他呆滞的站在那,不动不语。
“怎么了?你总站在那儿干嘛,快上来睡觉啊,还有两日船才能修好吧?等船修好了,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唉,出来这几日,实在是惦记着家里,还有我的生意,你派人通知府里的人没有?”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却发现还是没听到回答声。
“相公?相公?”她又叫了两声。
“嗯?怎么了,你想要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东方楼蕴像刚被人解了穴,冷不丁的才回过神。
“我没有想要什么,我是要问你,要不要上来睡觉,府里的人,你有没有派人去通知?”
“哦,派了,这里虽然消息不通,但办法还是有的,”他眼睛闪躲,嘴上回答她的问题,却没有要上炕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上来,快歇息吧,明早陪我去散步,这里空气这么好,一定要早起散步的。”
“夫人,要不为夫还有去外面睡吧,免得不小心压着你,”吞吐了半天,他还是决定说出来,然后拎起铺盖,到外面睡去。
虽然他很想抱着娘子睡觉,但是为了他的娃儿,他还是可以忍耐的。
宁九九被他此刻的模样逗的忍俊不禁,“瞧你紧张的,哪有那么严重,那稳婆不也说了,这娃儿骨头硬着呢,几番折腾都没事,睡个觉还能怎么着,行了,你快上来吧,我想靠着你睡,快点!”
不管东方楼蕴如何担心,她强硬的将人拖到床上,又强硬的按着他睡下,自己也随后躺下。一手搂着他的腰,一只腿搭在他的腿上。
这样的姿势,可是她最喜欢的。
怀孕的人,瞌睡劲来的快,头才刚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她是睡的舒服了,可怜了东方楼蕴,大睁着两眼,一动不敢动。
生怕碰着她的肚子,也怕扰了她睡觉。
睁着眼睛,他没有半点睡意。
于是脑子里,就开始出现各种画面。
一会是胖乎乎的小娃娃骑在他脖子上,快活的叫着爹。一会又是粉嫩嫩的小女娃,梳着小辫,迈着小短腿,跟他手拉手。
那样的背影,太美好,美感太足。
导致东方楼蕴整晚睡着了,都在笑,一直笑到清晨,公鸡啼叫。
乍一听见鸡叫,他第一反应是捂住宁九九的耳朵,不让她听见。
天还早,外面还很暗。
勤劳的九湾村人,就已经起来劳作,外面的脚步声,喧闹声,也逐渐多了起来。
东方楼蕴不敢动弹,轻微的扬起头,看了看两人睡着的姿势。
宁九九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看见这睡姿,东方楼蕴真担心,会不会压着肚子。
担心归担心,却不敢挪动她,伸手提高了被子,盖住睡的正九九的人儿。
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磨蹭他的脸。
东方楼蕴猛的转头,正对上小红毛干净透明的黑豆眼睛,“嘘!”
不敢说话,他便对着小红毛直挥手,打发它出去玩。
小红毛扭着脖子,弱弱的看了看两人,也不知是真听懂,还是觉得没意思了,跳下床,便钻了出去。
严忠绝对是个万能的属下,知道夫人怀了小殿下,他兴奋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便爬起来张罗主子的早餐。
为了做出合主子胃口的早餐,他可是掏空了心思,不知费了多少脑细胞,在做出来这一顿。
在九湾村待的这两日,是宁九九自打穿过来以后,过的最惬意,最轻松的两日。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也不用操心。
在这两日之中,她这发现这里特产的一种九九料,也是孜然的一种,又叫小茴九九,但这里的小茴九九,可能是因为品种与土壤气候的不同,九九味格外浓郁诱人。
宁九九就跟旭儿娘在商议着,让他们村子多种些这个品种的小茴九九,到了收购的季节,一并从这里收购。
他们离开的那一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去送了。
按着约定,安平钰留了一个人在村里,教授孩子们学些简单的文字。
其实这一条水路,要来回的走,是有诀窍的,掌握了诀窍进出也就没那么惊险。
再者,像那一日的风浪,也是极少见的。
两艘船驶进怒江,却早已有另外的船队,等在怒江上。
那是陇西的船队,浩浩荡荡总共十艘船,排成一排,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宁九九懒得去操心打仗的事,只要有东方楼蕴在身边,她就变的懒洋洋的,什么都懒得去管。
相较于对方庞大的船队,东方楼蕴的一艘船,显的形单影只,孤单了不少。
“你这是何意,想硬拦吗?苗玉轩,之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如今你还敢拦着,你想找死吗?”
苗玉轩脸上还是那副翩翩公子的笑,“襄王别误会,小王只想请各位去陇西坐一坐,反正路途也不远,既然到了这里,岂有不进去之理?”
他要面子,那也得看东方楼蕴是否给,“本王现在没空同你计较,我再警告你一遍,让开路,否则,你这十艘船就等着沉入水底!”
能说出如此霸气话的人,也只有东方楼蕴了。
论起狂妄,谁能及他一分,好比站在他身边的这一位。
安平钰当然也不愿意去陇西,但也没有像东方楼蕴那般暴怒,“襄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不宜长途奔走,你纵然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该再拦着,苗玉轩,到此为止吧!”
安平钰的话,正正戳中苗玉轩的心坎,戳到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处。
东方楼蕴突然抽出剑,“咱们之间,早该有一场决斗,你赢了,就去陇西,你若输了,即刻让他们退下!”
若是按着东方楼蕴以前的脾气,分分钟都得劈死他。兜了那么大的圈子,将他的娘子掳来,简直罪无可恕。
但是现在,他迫切的需要离开,需要即刻回京城,无心恋战。
苗玉轩也被逼到无路可退,只能抽剑相向,“好,决斗定去留!”
他此时处在,放,他后悔。不放,他担不起东方楼蕴的怒意。
所以,与其说是决斗,倒不如说,他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若是输了,我此生再不踏出陇西一步,”苗玉轩目光沉如水。
“你最好守得住承诺,本王也在此撩下话,你们陇西人,从此再不能踏足南晋,否则,本王见一个,杀一个,尤其是你!”
东方楼蕴又何尝不知,他心底的盘算,倒不如在此永绝后患。
话音未落,剑影随之袭了过去,苗玉轩执剑去挡。
东方楼蕴的剑法奇快,招式变化多端,每一招的力度,如果硬碰硬去接的话,就有可能直接震碎心脉。
所以面对东方楼蕴招招毙命的出招,苗玉轩不能直接对上,只能闪躲,在闪躲的空隙,寻到机会再反击。
安平钰闲闲的站在一旁观战,时不时的提醒他们,小心一点,别碰坏了东西,别把船甲板砍坏了。
这三人说起来,也都是人中龙凤,都是个中娇娇者。
此刻,却要用武力说话,而且还是一方,在费力闪躲,一方主力进攻的情况下。
两人足足打了一柱九九的时间,最终,以苗玉轩被逼下海,才得已停战。
临分别时,宁九九忽想起来,在京城时,太子送给苗玉轩的那位美人,好像一直没见过她。
不提此人,苗玉轩还很正常,一提起对方,苗玉轩神情扭曲,表情痛苦,压根不愿多提。
赶走了苗玉轩,又跟安平钰分道扬镳,东方楼蕴先行派回京城报了信,接下来就不用急了,一路上带着宁九九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倒也不急。
乘这时间,宁九九在查探了各地不同的穿衣风格,从妇人到少女,再到男子,再到小娃,全面考察了一遍。
她估摸着,此次回去服装工厂差不多正式落成了。
之后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红叶的确十分能干,她只出了一个方案,后面的事,就由红叶跟吴青两人一同出马就全搞定了。
从九湾村出来时,宁九九用船上的盐巴和大米,跟村民换了一坛子臭鱼,准备带到京城,做成菜售卖。
两人赶回京城,休息了两日,皇后在凤临台的宴会,居然也一直拖着没办。
听说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连唐皇也乐呵呵的嘱咐皇后,一定要将宴会办的热热闹闹,好给她压压惊。
唐皇是在她回来之后,才知晓她被谁绑架的。
震怒归震怒,但也没说什么。
他可不是东方楼蕴,为了老婆,什么都可以不顾。
权衡利弊,此事不宜追究,只能不了了之,谁让人家也不是小角色,再说,南晋现在无意对陇西出手。
他们是属于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碍着谁。
再来还有一事,也是没有透出半点风声,就是唐宁失踪一事。
唐皇对外,只说唐宁病了,在宫内养病,谁都不准前来探望。
他也的确不知唐宁去了何处,当时,唐宁出宫是她自己秘密行事,做那样品的事,自然是要瞒着众人,就连窦皇后也不知内情,更不会想到,唐宁已葬身怒江的滚滚潮水之中。但她隐隐感觉到,事情与宁九九有关。
京城里的人,表面不说什么,宁九九猜测,至少有两个人知晓其中的内情,一个是唐昊,另一个便是宁坤。
宁九九甚至怀疑,这一切的幕后推手,都是宁坤,只因唐昊那个能力啊!
要说唐宁失踪,唯一一个会伤心的人,要属窦皇后了,而她此时最恨的人,就是宁九九,所以凤临的宫宴,她势必要让宁九九参加。
宁九九休息的这两日,赫连明德来看过,宁老爷子没能亲自前来,而是派了府里的仆人送了压惊的礼物过来。
从宁老爷子送的礼物就可以看出,他已经怀疑当初大女儿的死,并且希望能再见宁九九一面,如果能确信宁九九的身世,他肯定是希望宁九九能回宁家。
这件事,现在还做不得,或者说,还不是时机。
宁九九怀了身孕的事,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没有对外张扬,谁知道外面存了多少害她的心思,当然是能防则防,否则命再硬的孩子,也经不起外人的谋害。
皇后迫不及待的办了凤临宴,邀的全是女眷,不邀男宾。
宁九九跟红叶一起乘着软轿过去,两人路上正好也说一说服装工厂的事。喜鹊跟严忠,也一同跟随前往。
就这样,东方楼蕴还是不放心,差点就听了何安的馊主意,让吴青男扮女装,陪着一起去。
被宁九九一口拒绝了,皇后的宫宴,明摆着有所目地,你防范的太严密,她没法下手,一次不成,还得再来一次,太麻烦了。
她也想早日除掉宁坤,除掉那些后患,也好安心待产。
红叶今日穿的很是素净,一袭莲叶荷花裙,只在腰带上,绣了金线,其他地方,都是一清一色的素色。
在领口处,也别出心裁的设计了一个类似莲叶的衣领子,上面一衬托,显得她整个人,真正的亭亭玉立,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船,清素可人。
宁九九将她的衣服,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看出来,这是哪家裁缝铺的手艺,而且是样式,这花色,都很新颖呢!
红叶用丝帕掩着唇,咯咯笑了,“妹妹看呆了吧?不防告诉你,这衣服,便是我找的画师,他画的第一张图,正合我的身量,妹妹若是觉得满意,改日让他也为你设计一件可好?”
宁九九讪讪的摇头,眯起眼儿盯着红叶的眼睛,“这画师倒是很有心,你这件衣服,是为你订做的不假,可这样样式也是花了十足十的心思,瞧这绣边,瞧这裙摆,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按着你的身材制成的,不是一般的有心,是非常有心。”
红叶脸红了,不是热的脸红,而是羞涩的脸儿红通通,“哪有,妹妹说笑了,他就是拿我做了个样子,你看着喜欢,回头也让他给你做一件就是。”
此时,马车经过京城最热闹,最繁华的一条街,到了傍晚时分,这条待街最热闹的地方,要属酒楼跟青楼。
还有在路边搭的戏台子,唱着地方戏曲。
这些都不是正规的戏班,用行话说,这叫野班子。
走村窜巷,卖艺赚钱,在唱戏这个行当里头,这一等人,是最低贱的。
稍微有点底子,有点角的,都专门有场子,经营着一个茶楼,这边喝茶,那边看戏。
而路边的这些野班子,大都是没钱的老人家们,以及那些看不起戏,纯粹凑热闹的人。
还有不少的乞丐也围着戏台,他们虽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瞧见台上的人,穿的花花绿绿,就觉着好看。
那野台上的青衣,依依呀呀的唱着,男女情爱,合欢共好,露水姻缘,幕见朝思。
与高雅的戏曲艺术比起来,她们唱的简直是污人耳朵,比起青楼那些放荡女子来,也毫不逊色。
红叶在听到那女子的唱腔时,身子明显僵硬了不少,表情也有些凝固。
“怎么了?这唱曲的你认识?”宁九九问道,顺手挑了帘子,朝那站在一米高的台子上,搔首弄姿的女子看过去。
以前她倒是没注意,这唱曲的,竟然也能穿的这般露骨。
“我哪认识,妹妹别再看了,那些人脏的很,”红叶扯下帘子,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宁九九疑惑的道:“既是脏,赶了出去就是!”
她又掀开帘子,对严忠道:“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巡城士兵,叫他们过来。”
严忠点头,走开去找人。
红叶更紧张了,“还是不要了,他们……他们也是讨生意……”她也算得上在京城,混了很久,也很大胆的一个新型女性,怎么面对一个野戏班子,就害怕成这样?
宁九九乘她不备,又掀了帘子,看了一眼,台上台下。
要说,宁家的男人,即使是旁支的宁姓人,长相也比很多男子要俊美的多。
红叶的相公,叫宁景华。宁九九只见过一次,那是在红叶的店里。
他见到红叶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钱,但他不是凶巴巴的要银子,而是一脸温柔的笑,声音温软的似要把人融化。
伸开比女人还要白皙的手掌,管红叶要一百两银子。
之后的事,她就没看见了,不过看那情形,他去要银子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百两银子已是不少。
而此时,宁景华就坐在一只小矮凳子上,双眼痴迷的看着台上扭着纤腰,唱的不知所云的女子。
“他喜欢这个女子多久了?想娶她做小妾?”宁九九想起红叶说的,她只生了女娃,一直没能生男娃,为此,她婆婆可没少给她气受。
红叶见捂不住了,只得苦笑着道:“这个戏班子是去年腊月到的京城,你说有多久了,至于小妾,他倒是想,关键是他老娘不同意,一个野戏班出身的女子,早就不干净了,谁敢娶回家,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
严忠已经找到一队巡城士兵,领头的小首领,站到宁九九的轿帘交前,恭敬着问安,“见过王妃娘娘!”
宁九九重新挑起帘子,“你们在京中巡逻,就该为京城的治安负责,瞧见那野戏班子没有,当街卖弄风骚,这成何体统,吓坏了小娃可不好,哄走吧!”
“是,属下马上让他们撤走,惊忧了王妃娘娘,是小人们的罪过,娘娘恕罪!”
京城的人,谁不知这位主,是个招不得,惹不得的厉害人物。
十个巡城士兵,面对宁九九时,卑躬屈膝,但是一转身,面对寻常百姓时,画风突然就变了。
高挺着胸脯,昂首阔步,盛气凌人,就跟那螃蟹似的,恨不得一个人把所有的路都占全了。
“嗳嗳,你们几个,赶紧把摊收了,京城重地,岂是你们这些杂耍浑人喧闹的地,赶紧的,收拾了东西,滚出京城,若再我们瞧见你,小心关了你们,让你们吃牢饭!”
那小头头想必平日里干惯了这种事,做起来格外顺手。
粗狂的大嗓门一吆喝,小娃儿吓的哇哇哭,乞丐们一哄而散,那些看热闹,出来打酱油的,都跑的比兔子还快。
剩下不肯走的,也就只有那几个死忠粉,大多是迷恋在台上那位千娇百媚的青衣,反正也是烂命一条,还是看热闹要紧。
宁景华在这一群人里头,显得最突兀。
因为他穿的最好,最体面,长相不算最俊俏,但至少很干净,一身长衣长袍,气质儒雅看上去像个读书人。
他冲到那头头面前,拦住他,“你们怎么可以赶他们走,他们在此卖艺讨生活,已经很辛苦了,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给人家一条活路吧!”
别看他是柔弱书生,但逼急了,倒还有几分骨气。
台上的青衣,这时也冲下台,扑到宁景华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嘤嘤的哭着道:“公子莫要为了奴家跟他们吵,他们是兵,你是民,咱是斗不过他们的,他们要撵我们走,奴家只能遵从,只是奴家走了,只怕往后再也不会到京城来了,再也见不过公子,奴家在此谢过公子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公子保重!”
“哎,你等一下,我再去跟他们商量商量,总之,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宁景华固执的要命。
红叶透着轿帘子,看见外面那副场景,郎情妾意,情意缠绵,又气又怒,“九九儿,还是快走吧,皇后的宫宴就要开始了,咱们不便迟到,这个男人,已经无药可救了,我再不会给他一文钱,以后也再不会管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