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起来,寻找那说话的女子,最后,视线落在双手抱臂,站在那看戏的一个女娃身上。
老实说,京城之地,最不缺美人,哪家的小姐,不是浇灌娇宠着长大,一举手一投足,都美的叫人惊艳。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却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一身淡粉色长裙,普通的样式,可是穿在她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活力四射的光芒。
粉颊上含着淡淡的笑,眼儿清澈如深潭,不是倾国倾城,却更似倾同倾城。
找架的人,应该是她的家仆,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只见他一手拎一个,把人拎起来,双臂再一合,两个人迎面撞地一起,疼的惨叫连连。
直到将所有人都打趴下了,那壮汉还不肯罢手,只说他好久没打人打的这么痛快了。
那位姑娘也不肯罢休,让壮汉抓了一个人,罚他舔牛子衿的鞋面,并放放给他,以后这个人就是襄王府罩着,要是敢找后账,那就是跟襄王府过不去。
几个富家公子本来还心存怨气,准备伺机报复回去。一听她说自己是襄王府的人,几个人都蔫了,在京城之内,谁敢跟襄王府做对呢!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牛子衿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襄王妃。
如今听见老父亲,让他去襄王府报恩,牛子衿沉默,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他心里又明白,只有报恩的份,其他的,想都不可想。
这时,门外有人喊他。
“大牛,你在吗?我今天要到一碗肉粥,还是新鲜的,你也尝尝吧!”
大牛是牛子衿从前的名字。
三老看了看屋里黑暗的一角,小声道:“黑丫头又来给你送饭了,儿啊,爹不是嫌弃黑丫头的样貌,爹就是想让你找个正常的姑娘,成亲生子,咱们老牛家,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不是为了给你娘治病,咱才卖了祖宅,卖了田地,沦落到京城来,当了无家可归的乞丐,爹这样过完余地,也就罢了,你不行,知道吗?”
这样的话,三老几乎每天都要说上一遍。人老了,爱唠叨,总觉得说不够似的。
牛子衿半天没吱声,在门外的黑丫头又叫唤了一声之后,他才冲着外面,回道:“我们都吃过了,你把东西拿回去吧!”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黑丫头低落的声音,“哦!那你好好休息。”
牛子衿听到她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浑身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于床榻上。
去襄王府做工,他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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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回到襄王府的东方楼蕴一行人,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康伯遣退了所有的下人,连小和尚明了,也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宁九九让他去把烨枫叫了起来,但不能叫醒刘烨尘。她有种预感,刘烨尘可能……
她亲自去下了碗素面,因为什么都不能搁,便只有蘑菇跟小白菜。
烧好了之后,不假他人之手,端进房里。
康伯按着她的吩咐,把烨枫叫了过来。
她进门的时候,宁九九刚把素面搁下。
“烨枫,你过来,”她朝烨枫招了招手。可是烨枫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东方楼蕴将房门关上了,只有他们四人在房间里,“夫人,有什么话,就摊开了说吧了,这位师傅,法号怎么称呼?”
出家人当然该问法号,而不是逼问俗家名字。因为落了发,自然是与红尘绝缘。
“贫僧法号鉴空。”
经过这一路走回来,宁九九已经平复了心情,“您先吃吧,等吃完了再说,这面是我亲手下的。”
鉴空微一点头,看看她,又看看烨枫。
有时你以为不可能的事,却在最不经意间就会发生。有时,你以为必定要经过一番曲折的事,它可能顺利的,出乎你的想像。
就好比,她跟这个人的相见。
从前的种种猜测,一直以来种种怀疑,都在这一刻,忽然明了。
不错,这个人,不是她的生父,是原本的宁九九跟烨枫的亲生父亲。
她之所以,不用怀疑的便可以肯定,那是因为他们的长相。
宁九九与他有八分的相似,烨枫与他有六分的相似。
都说女儿像爹,这话绝对不假。
不止长相,就连性格,怕也是十分相似,否则不会那般的懦弱,任人宰割。
“贫僧吃不下,你们都坐下吧,襄王妃家住何处?本家姓什么?”鉴空伸出手来的时候,那只手一直在颤抖,想握着些什么,可不敢去触碰。
最终,他的眼角流下一行滚烫的热泪。
烨枫有些害怕了,“大姐,他是谁?你们又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宁九九拉着她的手,带她一同走到鉴空身前,“他……”
鉴空摆手摇头,“贫僧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俗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滴泪流下,如同斩断了他最后的一丝执念。
曾经放不下的,曾经牵扯的,曾经憎恨的,都在这一滴泪滑落后,化为乌有。
看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看着她们都已长大成人,他在心里,对着佛祖跪谢。
东方楼蕴了解他的用意,“师傅既然不想提,那便不说了,烨枫,你先去睡吧!”
“哦,”烨枫莫名其妙的被叫来,又莫名奇妙的被叫走,可把她纳闷坏了。但心里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令她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向那人。
鉴空等到烨枫走之后,才问道:“你们的娘……”
“她去了,在生小弟的时候,去世的,这里面的事,我只知道一点,过程并不清楚,师傅可否告诉我,是谁要杀你们,又是谁将你们赶出京城,我娘是不是京城宁家的大小姐?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宁琨命人做的!”
话到最后,已经不存在疑问了。并不是世上每个阴谋,都会隐藏的很深。扒了几层,都看不见真相。
有时,一个大阴谋,往往简单的,令你不可思议。
鉴空显然不想提及太多,只说了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
在他听见宁英已经去世的消息之后,心里唯一的波动也终止了。
虽是早就猜到的结局,但直到亲耳听见的那一刻,才真正的心如死灰。他在榻上坐直了身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宁九九还要追问,却被东方楼蕴拦住。
此事不宜着急,反正人就在府中,也不用担心他再有危险,至于其他的事,可以一步一步的来。
他俩刚从屋里走出来,就遇上一脸焦急等待的明了。
宁九九此时看这小和尚的神情慈爱多了,“别急了,你师傅没事,明日会有人过来给你师傅瞧病,你们先在这里住着。”
“多谢施主,那小僧进去了,师傅每晚打坐,小僧都要守着的。”
宁九九轻轻点头,余光看见站在走廊下的烨枫。
她见宁九九看过来,哭着跑过来,扑进她怀里。
宁九九抚着她的头,东方楼蕴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姐妹二人。
“大姐,你告诉我,里面那个和尚是不是我们的亲爹?”她在进去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世上不可能有如此想像的人,而且她跟大姐,长的一点都不像李大山,村里人也曾说过,她俩根本不是李大山的孩子。
宁九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能如何说?这里面的情况太复杂,她怕烨枫胡思乱想。
“今天太晚了,烨枫早些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东方楼蕴虽然不忍打断她们俩,但此时真的不早了。
宁九九推开烨枫,揉了下她的头,“好了,这些事你别管,明天你若想来看他,只管来就是,对刘烨尘别提起,对任何人也不要提起,今日的事,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何安清楚,不可对外泄密,知道吗?”
“嗯,我知道,那我明日再过来,”烨枫怀着满肚子心事,回屋去了。
宁九九靠着东方楼蕴,疲惫的长叹一口气。
东方楼蕴将她的心累,都看在眼里,亲了亲她的额头,“闭上眼睛,为夫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还要去哪?我只想睡觉,好累啊,”宁九九转过身,仰面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蹭啊蹭的。
“你闭上眼睛,为夫这就带你去睡觉,”东方楼蕴声音轻的像听不见,弯腰将他的小娘子抱起,让她的头倚在怀里。
脚下轻点,身影腾空气起。
他用披风将怀里的人儿裹的严实,所以宁九九也没感觉到冷,只知道他们在黑夜中穿梭奔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没过多久,她听到四周静的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还有东方楼蕴的低沉声音,“到了!”
“到哪里了?”她缓慢抬起头来,眼睛朦朦胧胧的,起初还没有睁大,但在看见眼前的景色时,突然没了睡意。
只见他们身处一处湖泊的岸边,不远处,是平静无一丝波澜的湖水。
虽是深夜,却一点也不暗,因为岸的两边,点了很多灯笼。
“夫人往后看,”东方楼蕴板过她的身子。
转过身之后,纵然以她的淡定,也难免要吃惊不小。
因为就在他们身后,五步之外。一张足有两米宽的大床,铺在岸边。
床的三面,都有宁板隔着,唯一留下的口子,是对着湖的这一边。
“因为怕夜里冷,所以都围了起来,但是可以看见夜空,看见湖面,早起的时候,还能看见湖面上升起的薄雾,等到了夏天,只需挂一个帷幔便可以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里的,还铺张床,相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浪漫的清潜质?”宁九九环顾四周,真的看见了满天星辰,今晚的夜空,又亮,又清澈,好像触手可及一样。
“不是你之前说过,若是可以看着满天星辰入睡,看见天边第一缕阳光,此生无憾的吗?既然夫人有如此想法,做相公的,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满足你的才是,那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里……应该不京城之外,你看这里的树,还有湖,好像都是人工修葺的,相公,你该不会想说,这里其实是皇宫吧?”
“有何不可?本王已经让人将这里封锁了,不会有人来打忧,时辰不早了,娘子,咱们上榻歇息吧!”
某人在说这话时,很明显有不怀好意的赶脚。光是这眼神就已出卖他,炙热到能焚烧人的地步。
“可是这里是郊外啊,不会有人听见吧?”
她知道暗处肯定有人守着,万一给人听到奇怪的声音,岂不是羞死人了?
东方楼蕴看她脸儿红红,眼神飘忽不定的小模样,简直快要沉沦于这眼神,欲罢不能了。
“为夫尽量克制,不会有奇怪的声音,除非九九儿……”
“别说了,丢死人了,走啦,快去睡了!”
东方楼蕴轻笑着,等候宁九九将他推倒在床上。
远处,严忠对暗中的人,打了个手势。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主子要办事,他们就成了多余啊!
在湖边睡觉,跟在家里完全不同。
东方楼蕴自然不会放过大好的机会,在这里温存,别有一番滋味。
宁九九本就又困又累,又被他揉虐了一番,闻着大自然的气息,听着静静的夜声,睡的又九九又沉。
东方楼蕴拥着她,却没有了睡意。
京城之内,风云变化莫测,形势愈发严峻。他如今再不是一个人,所有的事都要筹谋万全。
第二日,宁九九是在东方楼蕴的亲吻中醒来的。
这一觉,睡的九九,一早醒来,所有的疲惫都没有了。
她伸了伸懒腰,推开作怪的男人,起身时,发现衣服都已穿的差不多了。
“哇,你快看,清晨的湖水好清澈,”一层淡淡的水雾,在湖面上飘着。太阳还没升起,天边只有一道红霞。
“穿上衣服再看,”东方楼蕴也跟着坐起来,从后面给她披上他的外衣,两人靠在那,一同看着湖的远处。
这里湖泊的设计,很巧妙,必定出自高手的手笔。
不大的湖面,竟可以看见朝阳升起,明明看不到很远,却又觉得能看到很远似的。
宁九九看了会湖面,又扫了眼四周,昨儿来的太晚,没看清远处的环境。
现在看的清楚了,她才恍然大悟,那处隐在一片树林后面的建筑,不正是皇帝的紫垣殿吗?
“天哪,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唐皇要早朝的话,岂不是很多人都要上朝?完了完了,赶紧起来,别叫人看见了,你的人能拦住普通官员,可是拦不住皇帝跟太子啊!”
她慌了,刚要欠身爬起来,便觉得大腿凉飕飕的。低头一看,竟发现下面还光着呢!
“混蛋,你给我穿衣服,为什么只穿上身!”
东方楼蕴笑的邪恶,“娘子糊涂了吗?都穿上了,为夫还怎么行事?”
上身穿着,是怕把她冻着,至于其他的……
东方楼蕴吃饱满足的笑,十分的撩人,再加上没刮胡子,下巴有青涩的胡茬,看上去魅力又性感。
露出来的光果密色的胸膛上,留着深浅不一的抓痕。
宁九九在看见那些抓痕时,脸儿红红的低下头了。这分明是她抓的,浅的是之前,深的这两日夜里。
谁让这家伙,每回都那么用力。
他会温柔,也会偶尔的暴力一点。把她弄疼了,肯定要报复一下,不光前面抓了,后背也是。
有时甚至还将她反过来,转过去,变换许多种姿势。差点把她的腰折断,如今的花样越来越多,她知道这人是如何琢磨出来的。
因为他在情深意浓之时,曾经说过,他是按着练武的姿势,一步一步教导着她的。
东方楼蕴还戏称,他是在间接训练宁九九习武。
当宁九九听到这一解释之时,只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自己想要,还好意思在这里瞎找借口。
远处的暗卫打了个暗哨。宁九九也看懂了,到了上早朝的时间。
东方楼蕴是个自由人士,上早朝这种事,有事便去,无事就不去。
往常也就罢了,如今他俩光着一半身子,躺在皇帝上朝的大殿后头,这画面别说看了,就是想想,也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快起来,赶快穿衣服,别叫人看见了!”
“看见了又如何?”东方楼蕴霸道的回复。毫不在意的,又躺回床上,依旧赤着上身,轮廓有致的胸膛,看的叫人很想咬上一口。
他不在意,可是宁九九在意啊!
“你不介意,我介意,快起来,对了这床要怎么办?抬哪去?”
“娘子不舍得这床吗?那咱在襄王府也挖一个湖,把床搬到那边去,或者找唐皇讨一个旨意,将这一片赐给我们,以后盖了宫殿,咱们有空,就过来住一住,可好?”他说的轻描淡写,讨价还价,好似去菜市场买一棵大白菜。
宁九九不悦的撅嘴,“有毛病啊,跑这里盖一个宫殿,那还不如到郊外选一个地方呢,再说,后宫之地,忒不干净,谁知道这湖有没有哪个不受宠的妃子跳过,不吉利,我不要,但是呢,我倒是有想过,把王府扩建,挖一个池塘,盖一个三角亭,种上一些荷花,养一池锦鲤,到了夏天,小桥流水,荷花阵阵飘九九,这样好不好?”
东方楼蕴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好,娘子说如何,便是如何!”
两人穿戴整齐,东方楼蕴便拉着她,绕过湖面没多远,便拐进一座宫殿。
早有宫女端了洗漱用品等在那,伺候他俩洗漱完毕。
宁九九已经急着催他回去,家里还有个亲爹等着,混了一夜,她还有好多话想问他。
东方楼蕴太了解她了,“莫急,咱们去朝殿等一个人下朝,现在先去陪皇上用早膳吧!”
“皇上也知道我们进宫了?”宁九九感觉一辈子的脸,都被这一夜丢光了。跑到皇帝的后院滚床单,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真是够了。
“他的地盘,不知道才奇怪呢,这老头可不简单,别看他平时温和,像个老好人似的,有些事,他心里都清楚,不过是不点破而已。”
“你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走吧,该过去了!”
因为是在宫中,没人给她盘发,她们便将长发随意的散着,只用簪子提了些发顶,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宫女给她准备的衣服,也略有不同,长裙摆,很长,快拖到地上,云水袖,很宽,能塞下一只老母鸡。
宽束腰,将她的腰身束的不盈一握。
东方楼蕴拉着她出门,却在跨出门时,为她的装扮微微讶异。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没穿好,”宁九九还以为哪个地方没整理好,忙低下头去看。
东方楼蕴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粉唇上,蜻蜓点水的印下一个亲吻,“没有,为夫是被你惊艳到了,恨不得再将你扛回去,滚到晌午之后再起来。”
与宁九九相处的越久,他越感叹当初,看的准,下手更准,否则如今的幸福小日子,肯定是不属于他的了。
宁九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就会贫嘴,赶紧走了,让唐皇等久了,老人家可是要发脾气的。”
到了寝殿,王海领着他们进到内殿。
却正遇见一脸春色的贤妃,从内殿走出来。
脚步摇曳,一扭三晃,再配上那一张浪里发骚的脸,一看就是被宠幸的十足满足。
看见他们俩个进来,贤妃不知为何,格外的兴奋,笑的嘴巴都合不上。
“哟,这不是襄王跟襄王妃吗?一大清早的,你们怎么就来了宫里,找皇上有事吗?不过这会皇上刚起来,你们最好待会再进去,唉,皇上也真是的,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生龙活虎,不说了,本宫要回去补觉,否则这身子,哪受得了!”
贤妃这一通娇滴滴的声音,再配上扭捏娇作的姿态,让宁九九想起了青楼的,好像就是这副德行。
就连王海都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她,“娘娘既然累了,便早些去回宫吧,早朝的时辰快到了,朝臣们就在前殿。”
贤妃脸色一变,“哼,本宫知道朝臣就在前面,可那又如何,皇上都不催着本宫回去,你瞎急个什么劲,本宫伺候皇上,累坏了,站这儿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娘娘息怒,襄王殿下有事要禀奏皇上,”王海低头腰弯,只想尽快把这位送走才是。他也纳闷了,皇上这几日频繁的宠幸后宫嫔妃,每晚一个,都不带重复的,而且往往是欢乐到早上,深夜寝宫里发出的声音,连他这个太监看了都会脸红。
宁九九觉得一大清早的,她看见一只骄傲的骚孔雀,在那扭捏摆姿态,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骚,她的媚态似的,真是倒胃口啊!
她实在忍不住要讽刺这老妞几句,“娘娘,您知道您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了,不需要说下去,以宁凤亭的聪明,又怎会猜不到。
真是够了,以前她还觉得在宁凤亭有点脑子。现在看来,她不是没有脑子,而是被胜利冲昏了脑子。
她在深宫待的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不晓得时间为何物。
皇帝以前也不可能给她太多的爱抚,这个女人是活生生被憋坏的。现在嘛,释放了,当然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宁凤亭满脸荡漾的笑容一收,拧着秀眉,不悦的瞪着宁九九,“本宫做事,用不着你教!”
她一甩丝帕,冷哼了声,扬长而去。
“二位快进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王海恭敬的道。
东方楼蕴微微点头,并不多语,拉着宁九九便进到了内殿。
唐皇早已梳洗好,坐在那等着宫女替他整装。
看见他们二人进来,唐皇呵呵一笑,“昨夜侍卫来报,朕吃惊不小,朕没想到襄王也有如此情怀的一面,叫朕刮目相看!”
“皇上精神也不错,”东方楼蕴语气淡淡的回道。
宁九九盯着唐皇的脸,很轻易的就能发现他眼圈下的黑色淤青,像是被人揍过,揍成了熊猫眼。
虽然他精神看着不错,但依旧难掩眼圈之后的疲惫之态。
她直言道:“皇上最近是服了什么丹药,还是新来了神医?能把皇上的体力调配的如此之好,说神医都谦虚了,分明就是神仙嘛!”
她这话,明里暗里都是讽刺。
唐皇心情好,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宫中的确来了位修仙的道士,他也是修仙之人,所练丹药都是用世间珍奇异宝,一同融练出来的,千金不换,朕服了三日,顿觉精神大好,这位道士,确实有真本事啊!”
宫女已经将早膳摆好,宁九九的注意力没在早膳上,也没注意桌上摆的是什么。
“皇上,这精气神,是由内而外的,得靠运动,你每天早上起来,围着皇宫跑上一圈,我保你一年下来,身板倍棒,吃嘛嘛九九,再配上合理的饮食,强身健体不是难事,可是看看您现在的状态,眼睛浑浊,额上黑气弥漫,这分明是过份透支的结果,皇上,您可得想好了,身体是自己的,别听人忽悠!”
她是出于好心的劝说,但是她没考虑到唐皇如今的心态。
人家年纪一大把了,有些零件,早都蔫了。
好不容易,有了生龙活虎,找回点当年的感觉,你却告诉人家,这一切都是泡影,他肯定会接受不了啊!
果不其然,唐皇脸色一变,刚刚还笑眯眯的一张脸,瞬间变的阴沉,“用早膳吧,等会襄王跟朕一同上朝,襄王妃出宫去吧!”
既然人家不愿意提,她才懒得管呢!
是死是活,都是你自己的,跟她又没关系。
早膳在沉闷的气氛中度过,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沉闷,东方楼蕴是没什么感觉的,一个劲的给她盛粥,让她多吃些。
用过膳,东方楼蕴丝毫不避讳,领着她,从前殿过。
几十个等着上早朝的大臣,看着他俩竟然从唐皇寝宫的方向回来,着实吃惊不小。
“拜见襄王殿下!”
“参见殿下!”
“见过襄王殿下!”
“末将见过将军!”
随着东方楼蕴走过,朝臣们纷纷对他俯首行礼。
文官跟武官参见的方式不同。武官看着东方楼蕴的眼神,也不同。
很快的,上朝的大臣们,就站成了两边。
还有几个站在太子唐昊身边,今日上官澈云也来了,连唐鑫也在其中,除了一个‘重病在家’的四皇子,今日到的似乎特别齐。
上官澈云看见他们二人携手而来,眼中浮过一丝伤痛。但很快的隐去,去到东方楼蕴面前,目露关切,“你们一早进宫,有事吗?”
他纯粹是担心,而不是想知道什么。
东方楼蕴目光淡然的瞄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开,“无事!”
上官澈云自得了个没趣,摸鼻子,走开了。
宁九九正准备走呢,就听见唐昊满嘴讥讽的说道:“他们自然无事,有事也不会告诉你,五皇子,别怪大哥说你,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滋味很好受吗?”
他就是看不惯,上官澈云跟东方楼蕴走的那么近,几个兄弟,都将他排除在外,让他情何以堪!
上官澈云不想跟他争辩,他是太子,却尽干些非太子的事,就好比刚刚的话,能是一国太子说的吗?
唐鑫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其实内心里却在等着看好戏。相比较内敛,他胜了唐昊百倍。
宁九九在人群中搜寻一个令她深恶痛绝的身影,无暇理会几个皇子的争吵。
他们吵他们的,只要不犯着她,就当狗咬狗了。
按理说,宁琨是不该入仕途的,他也的确没有官职。
但是东方楼蕴悄悄跟她提了,说是宁琨有了路子,进驻朝廷,被封了二品的文官。
在礼部门下,这礼部侍郎是太子的人,看他跟太子站的那般亲近,就知道了。
情况到了这一步,其中隐含的信息,可就很好玩了。
宁棍姗姗来迟,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个身披黑白色相间道服的老道士。
这位是真正的道士,看他走路的姿态,看人的眼神,以及手握拂尘,一手捻胡子的动作,便可以瞧出,这位跟小和尚明了,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那老道士,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在落向宁九九时,陡然停顿。
一双贼长的小眼睛,露出不可思议,困惑,以及不解的目光。
“收起你的眼神,否则本王让你的眼睛永远消失!”东方楼蕴最受不了解别人盯着他的小娘子看,即便对方是道士,也一样绝不允许。
老道士眼睛微眯,很快转开目光,这里的人他早都见过,自然也知晓这位爷的脾气,赶忙摆出一副讨好的嘴脸,笑呵呵的致歉,“襄王息怒,贫道不过是觉得尊夫人,骨骼精魂奇特,看似近在眼前,却又似遥不可及,此等境遇别说百年,纵使千年,也难得碰见一回,贫道游历四方,曾在三国之外的地方,见过一回,但是她与襄王妃不可比,不可比呀!”
怎么可比,那一抹精魂,性情温和,贤淑有佳,相夫教子,除了性子略微倔强些之外,与平常女娃并无差异。
可是这一位,是个浑身带刺的主,瞧她眼神之带着的狠戾,若是搁在战乱时期,这位就是个混世魔王啊!
☆、第163章自讨苦吃
宁九九当然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明白,东方楼蕴不明白,“别人如何,与本王有关吗?你既是给皇上炼丹的,那便好好练你的丹,除了炼丹以外的事,你敢插手一件,本王跺掉你的一只手,宁大人也一样,都清楚了吗?”
襄王一发话,其他的文官还好些,那十几个武将,个个横眉冷对,若不是此刻腰上没佩戴宝剑,早拔剑指着他们二人了。
宁琨不仅不生气,反倒眉开眼笑,“殿下教训的是,朝中有襄王殿下在,谁敢造次,我等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万成不敢不尊从殿下的命令!”
看似很有诚意的一番话,可是怎么听,怎么觉着不对劲。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唐昊脸色铁青。
唐鑫似乎觉得水不够浑,仇怨不够深似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了一句,“大哥,你这太子当的……唉!”
他似乎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解,场面立刻尴尬,僵持住了。
宁琨也紧跟着说道:“太子殿下要操劳的事情实在太多,难免心有余,力不足,襄王殿下能者多劳,替太子殿下分担些,也是应该的,如今襄王殿下口碑甚好,南晋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日后襄王殿下辅政,太子完全可以做个闲散君王了!”
他的话更狠,直接把唐昊抬到了空有帝王名号,没有实权的高度。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一个能忍受,被人夺权,被人架空,做个窝囊皇帝的。
唐昊隐在袖内的手,攥的青筋突起。如此嘲讽,如此讥笑,哪个朝代的储君被这般侮辱过。
他瞪着东方楼蕴的眼神,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将他碎尸万段。
宁九九呵呵的笑了,很冷的笑,“几位一唱一和的,说的很尽兴嘛,都说完了吗?有没有要补充的,又或者,你们要定个什么罪名,我教你们,不如就定个谋反的罪名,自古以来,污蔑朝臣,最好的就是谋反,顺便再找人模仿他的笔迹,弄个书信来往什么的,哦对了,还得找个死士,冒死进谏,给他扣个欺内联外,与他国勾结,以致边关数年来征战不断,呃这个罪名,其实很好落实的……”
随着她越说越多,宁琨跟唐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
可她还没说完呢,没说完,当然要继续往下说了。
“我还得教你们,落实这个罪名,最简单了,只需要一个小最有力的人证,得从他身边找,最好是哪个副将,一直跟着他的亲信,出来作证,那是最有力的,别忘了,还得策反他军中的一部分,如此一来,谋反的罪名即使不成立,也能唐皇产生怀疑,人一旦有了怀疑,信任便会逐步瓦解,怎么样,大家觉得我的主意如何?”
原本该是深思熟虑,藏在被窝里也不能对外说的秘密。竟然从她嘴里说出来了,还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不错,她说主意,宁琨都曾经想过,也准备实施。不止他,唐昊府中的谋臣,也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他俩傻眼了,其他人则是一脸呆滞。
哪有教人造反,还教人污蔑自己夫君,她这是犯傻呢?还是计高一筹?
唐鑫稚嫩的脸,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稳,现场也只有他一人,还笑的出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襄王妃的谋略,连宫中的老师傅都要自叹不如,小王佩服!”
宁九九这话可不是说给他听,这小皇子要做什么,只要不防碍到他们夫妻二人,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当作看不见。
她如今最恨的,是宁琨。
“宁大人以为如何?”
宁琨此时笑的就有些勉强了,“王妃聪慧,哪是我们这些老臣可比的,襄王殿下好福气,有了王妃,如虎添翼啊!呵呵!”
宁九九的笑只针对他,“你不也一样,有了这位臭老道,不也一样如虎添翼,好事近了吗?”
一直没插上嘴的老道士,本来还以为,凭他如今的地位,上了朝,肯定会得到一番吹捧跟奉承。
哪成想今天这几人,都围着一个异世孤魂转悠,他可不高兴了。
“请王妃嘴下留德,贫道乃修神成佛之人,并非你口中的臭道士,王妃可以不尊重贫道,但不可侮辱修道之人!”他说的义愤填膺,好似有人刨了他家祖坟一样,只差没指鼻打脸,骂她不懂别装懂。
宁九九神色古怪的看了东方楼蕴一眼,那神情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
只听她轻声轻语的来了句,“夫君,咱家那条看门狗,最近跟路过的游方道士,学会打坐入定了,你说它是不是也想赶流行,去修个仙,成个道呢,莫不是天上的二郎神一职空缺,它要替补?不过为妻觉得,它修练不得法,狗毛都掉光了,也没见它成道,既然这位道长对修道一事颇为精通,不如哪天咱们请道长移驾去一趟襄王府,教导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