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揍你,就凭你那样子,你不是个。”老屠说着,手都指到了孙猛的脑袋。孙猛伸手挡过。
这时,大家都出来看,见二人要动手,也有几人过来拉开,还有的劝老屠算啦。钱光辉劝老屠道:“老屠,算啦,孙书记都已经调走了,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还提干什么啊。”
老屠道:“钱乡长,你能不提,我得提啊。”他一转头质问道:“老孙,你把我厂长拿下来,换成你亲信洪正团,现在酒厂呢,哼,一个好好的酒厂,硬生生的被洪正团搞趴了,老孙你说这责任谁来负?你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一问这话,孙猛也一下语塞,这是他的一个硬伤。
当初,大办乡镇企业时候,乔集乡上天入地也不知道搞什么好,正好老屠知道他们乡有个退休的酿酒师傅,懂得酿酒的一套流程,便建议乡里办个酒厂,乡里找这个老师傅一谈,虽然老师傅认为乔集乡办不起来酒厂,但是作为乡里考虑,先办起来再说,至于能不能办好,那是后话,因为县里的考核首先是考核你有没有,然后才是规模、效益等等事项。酒厂就这样上马了,老屠就是建厂的厂长,那个老师傅被聘为技术顾问。一开始酒厂也确实火了几天,因为老屠鞍前马后事必躬亲的忙活,所以厂里上上下下都是目标一致人人争先,再加上那老师傅确实是酿酒的高手,所以产出来的酒,口感确实不错,一下子就在乔集附近的乡镇打开了销路,老屠正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时候,那酿酒老师傅一下病了,离开了酒厂。
这一下完了,老师傅在酒厂里干,是本着为家乡作奉献的精神,只是和大家拿差不多的工资,这一走,就意味着酒厂要聘请酿酒的技术人员,那需要高薪,酒厂出不起高薪,于是调酒环节的工艺就无法保证,酒的品质自然也就无法保证。老屠没有办法只能临时请技术人员过来客串一下,就像大医院的医生出来“飞刀”一样。这些技术人员只是客串一下拿钱走人,只对眼前的事情负责,一转身便不再过问,这就导致酒的品质始终不稳定,酒厂的效益也就始终不温不火。
后来,孙猛调到乔集任书记,不久就把老屠调到工业办,让洪正团当了厂长,洪正团是孙猛的朋友,以前在县毛纺厂做销售,毛纺厂改制他就下来做生意,但做的并不成功,孙猛到乔集当书记,一方面他要使用自己信任的干部,一方面洪正团这时也找他想谋个差使,于是就让洪正团做了酒厂的厂长。
洪正团是个典型的不靠谱的人,有的只是花言巧语,真正的管理能力一点没有,他虽然没有管理能力但是败家谋私的能力还是有的。一年不到酒厂便彻底停产了,两年不到已经拖欠工人的工资和集资款达到三百万元。接着他搞起所谓的改制,联合两个副厂长将酒厂买断,实行了股份制,他摇身一变成了董事长。当然酒厂改制,没有孙猛的支持肯定是不行的,乡里干部和酒厂职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国有企业一下变成洪正团的私有企业,如同变魔术一般,心里的愤怒自不必说,但碍于孙猛的威势,谁也不敢发作,只能暗地里捅,大家最大的疑惑就是洪正团本来是孑然一身来到乔集,他如何突然有了大量的资金买断了酒厂的股份。
孙猛道:“你说酒厂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这你得去问酒厂,酒厂改制的事情,县里也调查过,你找我有什么用?”
二人吵着,党政办的人过来,到老屠跟前,说了几句,原来书记李小平叫不要吵了,老屠偃旗息鼓,恨恨的瞪了孙猛几眼。孙猛谁也不理了,上车离去。
到了四月的下旬,马飞扬突然接到张高云的电话,张高云洋洋得意的告诉马飞扬:“飞扬,我五一结婚啦,那天你要
过来给我带新娘子。请柬我已经写好了,就不送给你了。”
马飞扬一听愣了一下,心道:这小子怎么突然之间毫无迹象的就结婚了,是跟谁啊?难道是温柔?不会吧,最近好像没听说他们俩的感情有了质的飞跃啊。便问:“结婚,跟谁啊,这么快?”
张高云笑道:“我能跟谁啊,当然是温柔喽。”
“温柔,你们怎么发展的这么快,上次见到你,你还为温柔心烦意乱的,这几天不见,都结婚了。”马飞扬实在困惑。
“哎,运气来了山都挡不住啊,前段时间温柔突然提出来要结婚,弄的我都有些茫然失措,当时以为是听错了,一问才知道她确实想结婚了,哎,女人啊,就跟神经病一样,不能作常人思考,她们的思维都是跳跃性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跟着她的感觉走,哈哈哈。”张高云兴奋异常。
马飞扬连忙恭喜,只说:“五一那天应该没有问题,要是没事我就过去,唉,我原以为我会在你的前面结婚的,谁知道你们不按照常规出牌。”
张高云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的?”马飞扬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们也打算五一结婚的,后来看还有不少的事情没有准备好,必须要推迟,可是这一推迟,上半年就没有好日子了,干脆放到九十月了。”
张高云听了哈哈大笑,二人又闲扯了几句,挂了。
马飞扬收起手机,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来了,之前他也想过,张高云和温柔结婚,他该怎么去参加婚礼?他心里虽然祝福他们,但是到他们的婚礼现场,眼看着温柔和朋友牵手,而自己还要全力参与甚至忙里忙外,这无疑太过残酷。马飞扬多希望能找一个十足而完美的理由,告诉张高云,他不能去参加婚礼了,而张高云除了表示遗憾,并说不出什么来。
刚过两天,乡里召开紧急会议,部署维稳工作。原来四月二十九日中央首长到北阳市视察工作,市里要求各地各部门全力以赴做好维稳工作,决不允许出现任何问题,如果再出现类似五年前的事情,将严肃追究责任。
北阳市常年搞维稳工作的人都知道,五年前也是中央首长莅临检查,谁知道车队在行驶过程中,突然路上冲出一人拦路喊冤。这当时让北阳市的领导尴尬异常,也大为光火,事后追究责任处理了一串子人。
乡里首先排查了重点维稳对象,然后对这些重点对象逐一采取措施,自然还是老办法,每当重大活动时候,由乡里村里干部带着他们外出旅游。正常是两人带一人出去,几天的时间吃喝拉撒睡一条龙的服务,等到活动一结束再带回来。两位干部主要负责生活保障和安全保障,这活看似轻松,实则不轻松,因为两位干部最主要的职责是不能让维稳对象跑了,所以时刻不能放松警惕,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一说到带人出去,都没人愿意去。这时马飞扬心中一动,认为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于是便主动要求带人出去。邱卫见了非常高兴,表扬马飞扬,说年轻同志敢于担当,然后把将要带人出去的七八位乡里和村里干部集中起来又针对细节问题作了一番交待。
马飞扬将要带的人是西街居委会的,一起走的村里的干部自然是西街居委会的,这次西街居委会派出了治保主任乔卫国。他们的维稳对象叫乔国平,乔国平原先是桃花源酒厂的职工,自从老屠被拿了下来,厂长换成洪正团,积极性就一落千丈,再见洪正团正事干不成一件,就更加的心灰意懒,其实大多数职工都是这样,但是乔国平不平则鸣,会上说会下也说,说了没用后来就上访,他上访的诉求太多,如拖欠工资、改制中的暗箱操作、设备的购
买和抵押、以及领导安插亲信等等,弄的信访局看见他都头疼,乡里和村里就更不用说了,他的行动轨迹和日常生活都是要定期汇报的。
马飞扬对汪梅林说后天要出差,估计得三四天的样子。汪梅林问到哪出差干什么工作的?马飞扬便说起带维稳对象旅游的事,汪梅林听了笑道:“还有这好事?看来做个维稳对象也挺好的呀,哎呀,我是不是也要去上访啊。”
马飞扬笑道:“这是什么好事啊,他们不是没事出去散心的,而是一心的事情解决不了,哪有什么心思游山玩水啊。”汪梅林道:“哎,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有玩儿的,先玩着再说嘛。”马飞扬拍了拍她的脸道:“都像你这样恐怕也就没有人上访啦。”
汪梅林道:“不过你要感谢他们,没有他们的上访,你哪来的免费旅游啊。”马飞扬苦笑道:“哎哟,老婆啊,要是能让我带着你出去,那我一定会感谢他八辈子祖宗,但这是工作,工作,知道吗?”
马飞扬看着汪梅林,忽然道:“我们还没有一块出去旅行过呢,什么时候咱们旅行去吧,祖国的大好河山广阔天地我们几乎还没有见过呢?”
“是啊,我们还没有一起旅行过呢。”汪梅林露出满是憧憬的眼神。马飞扬问:“你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南津,你呢?”
“我就是北阳。但那不是玩儿的,当时是代表学校参加篮球比赛的,比赛结束就回来了,也没有去景区。”马飞扬道。
马飞扬又问:“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大海,草原。”汪梅林在说着的时候,仿佛正看着大海的壮阔,草原的旷远。马飞扬紧紧的搂着汪梅林的腰肢,二人的头贴在一起,此时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牵着汪梅林的手,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这两天乡里村里都是紧张异常,他们害怕这几个维稳对象会突然跑了一个或两个,好几组人手换着班的看守。
到了四月二十八一早,马飞扬和乔卫国便带着乔国平离开了北阳。马飞扬问乔国平:“老乔,你想去什么地方?”乔国平道:“我想去北京,你能不能带我去?”
马飞扬笑道:“我们能不能不要开玩笑,你这明显就是在赌气嘛。”乔卫国道:“国平,你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你要去北京,你自己认为可不可能?马主任和我也都是按照领导要求办的,你有气碍不着我们事,你不要难为我们俩啊,对不对,一家子?”
马飞扬也劝道:“老乔啊,既来之则安之,领导叫出来玩玩,我们就好好玩玩,其他的都别想了,好不好?你说个地方,也不要太远的,什么新疆西藏的,就不要提啦。”
乔国平道:“我随便你安排吧,你们说去哪,我就去哪,我知道乡里带我出来玩都是给面子的,如果我要是再不听话,你们俩就会找个荒郊野外揍我了,然后把我往深山一扔就不管了,对吧。”
马飞扬和乔卫国对望了一眼,乔卫国笑道:“一家子,你看你这话说的,把我们说成什么啦,我们能做那事吗?”乔国平冷笑了一声。
马飞扬道:“好啦,不说啦,既然老乔随我们安排,那我们就去泰山吧,唉,到了泰山登高望远,心境和态度自然就会发生变化,说不定再回来,请你上访你都不会再上访了。”乔国平听了,只是嘿嘿的笑。
去泰山,对于马飞扬来说,也算是假公济私,难得乔国平听从他的安排,他想去的地方很多,但是距离较近的,最好的也就是泰山了。他一想到泰山五岳之首封禅之处就心向神往,他从来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去泰山,倒也激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