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见没有大人在家,于是无法无天起来,随意的说笑,屋里屋外的走动,有看电视的,有吃苹果的,有看书的,有躺着的,有坐着的;周大庆又到庄口的老尹饭店买了七八个凉菜,家里还有母亲炒好的两个菜,感觉不够又叫王建武到门口菜园子里摘几条黄瓜和几只西红柿,王建武到了菜园里又很不客气的摘了青辣椒和茄子。
周大庆一看说道:“你摘青辣椒和茄子干嘛,你会炒啊。”王建武道:“刘雨会炒。”周大庆惊奇的说道:“他还有这一手啊,快快,叫他过来。”
刘雨正在搬桌子准备摆上凉菜,一听大庆喊他,原来是叫他炒菜。于是立刻吹嘘起来:“我这手艺不是吹的,肯定比学校食堂的董师傅强,董老头炒那还叫菜嘛……。”
马飞扬也十分惊奇问道:“刘雨,你啥时候学的这门手艺?”谷志明接道:“你还不知道啊,他二大爷就是我们这儿的大厨子,我们这儿凡是家里有事的,一般都请他二大爷。”王闯笑道:“这是家传的手艺啊。”
王建武说道:“牛就别吹了,抓紧动手,俺们都饿的要命啦。”刘雨道:“你们啥也不懂,就叫我炒,你们知不知道,大厨只是炒菜,还有不少的零碎活儿,还得有人干,比如说洗菜、择菜、烧锅、刷盘子……嘻嘻……哈哈……。”
周大庆笑骂道:“你小子,菜还没炒,就开始使唤小工子啦,来来来,我们都在这儿了,你说你想我们干啥,现在都听你的。”
于是刘雨马上安排:“王闯你把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洗了,大庆把你家里的鸡蛋拿七八个来,家里有没有白糖?要是没有谷志明你去前面小商店买去,飞扬你把盘子都洗了吧,江船你烧锅,建武你去把桌子摆好喽,拿来的凉菜先上桌……”
江船笑道:“哎呦,你就动个手炒菜啊。”刘雨笑道:“我这是技术活儿,你们又都来不了,要是讲苦钱,别看你们忙的要死,最后只能落点儿小儿钱,大厨拿钱才多咧。”
说时,黄瓜、西红柿、辣椒、茄子已经洗好了,摆上了灶台旁的小桌子,大庆道:“好了好了,现在什么都弄好了,就看你的了,今天你要是弄不好,我们就把你给吃喽。”刘雨说声那没问题,便动起手来。
刘雨先把黄瓜切成小段堆在盘子里,说黄瓜就这样吃了;拿过西红柿切成一瓣一瓣的,然后用白糖一腌;又把茄子切成小块,放在开水里一煮不长时间便捞上来,用捣烂的蒜泥一浇,说这不是三个菜了嘛。最后开始炒青椒鸡蛋,只听锅铲碰锅叮当响,一会儿功夫青椒鸡蛋就已出锅,果真是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大家一看啧啧赞叹,都说刘雨好手艺,马上都能开饭店啦,刘雨被大家一阵奉承,心里更是美不胜收,感觉自己已是饭店的老板啦。
菜已全部上桌,大家围桌坐定,正要动手,大庆说道:“别忙别忙,还有好东西。”说完狡黠的一笑,转身到屋里拿了一瓶白酒出来。
大家一看是酒,马上便紧张兴奋起来,因为对每一个人来说这可能才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喝酒,有的人或许在家也抿过一小口,有的人或许趁大人不备偷喝了一杯,有的人或许喝过红酒小香槟,但那根本不算喝酒,现在真正的酒就摆在面前,马上就可以像大人们一样堂而皇之的喝着,就感觉自己已和先前的自己不一样了。
原来喝酒才是一个人成为一个成年人的开端,那端起酒杯的一刹那正是一个成人的礼仪。
酒倒在碗里,一瓶酒瞬间匀的干净。王闯道:“梁山好汉就是用碗喝酒的。”周大庆把眼一睁豪迈起来:“我们就是周庄好汉,也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哈哈……。”接下来便是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一边喝着吃着,一边说刘雨的菜弄的真不错。每个人虽说是第一次喝酒,但感觉并不陌生,倒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酒刚喝到嘴里,感觉辛辣,但两杯一喝,辛辣感已无影无踪,遂喝将起来。这酒喝得全无成年人的遮挡滑赖或酒少话多。
很快一瓶酒就喝完了,可是各人都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周大庆又拿一瓶,这第二瓶酒已经可以看见每个人的酒量了,周大庆刘雨没啥变化,马飞扬觉得还可以,王闯有点儿想吐但还吐不出来,谷志明已喝吐了,王建武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江船已经觉得头晕。
周大庆见谷志明已经吐了便让谷志明吃饭,问余人是不是再上一瓶,马飞扬说不上了,再喝就多了,刘雨要再上,江船心里不想叫上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王建武直摆手意思是不要上了。马飞扬说道:“算啦吧,今天喝两瓶已经不少了,你看谷志明已经醉了,待会还得把他送回家。”谁知谷志明猛的来了一句:“我……我…没事,我吐过…感觉又好了,来来,再……再上。”刘雨按了他一下说道:
“不要说话,你快吃饭,没有你的事。”
周大庆眼见谷志明已经醉了,王建武的脸已经通红,王闯再喝就会挂掉,再加上也怕喝多了爸爸回到家询问责怪,也就顺势说道:“今天就不喝啦,改天等飞扬通知书一下来咱们再喝,来,吃饭。”余人也不再坚持,纷纷拿饼吃饭。一桌子菜风卷残云般吃了干净。
吃完以后,除了谷志明躺倒了大庆的床上,其余人立刻忙活起来,有刷碗的、有扫地的、有擦桌子的,不一会儿一切恢复原样。
几个人便进到屋里看谷志明,谷志明已仰脸睡去。周大庆说道:“让他睡一会吧。”说完都来到了院子里闲聊,马飞扬问周大庆:“你现在看哪本武侠小说?看完没有,看完拿来给我看?”周大庆道:“本来早就该看完的,现在呆在家里没事,就指望它啦,所以每天都是省着看呀。”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马飞扬道:“你现在看的是哪一本?”大庆道:“我这是下本,上本和中本都在王闯那儿了。”马飞扬转向王闯佯装发怒说道:“你霸占两本干什么?快给我一本,你真是的,简直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王闯笑道:“行的,你去拿也行,我送给你也行,怎么样马老师啊。”刘雨便问马飞扬:“成绩啥时候出来?”马飞扬说道:“应该快了吧。”
说到这里,就听周大庆长叹一声:“哎……你们这上学的上学,经商的经商,学手艺的学手艺,俺这还不知道干啥咧。”王建武看着他道:“你不是说要当兵的嘛?”几个便一起说:“当兵,他现在又不能当。”
王建武一摸头笑道:“嗨,我忘了,那就跟我一样去上职业中学嘛。”江船道:“上职业中学纯粹是瞎耽误时间,还不如我去学开车,你上职业中学准备学什么专业?”王建武道:“还不知道哪,到时候再说吧,不上学干嘛呀。”
刘雨来了一句:“我是不想上学了,我上够了。”王闯歪着头说道:“其实我还想上学咧,但是我爸说我看你也上不成学啦,毕业后就跟我上船,这一趟船回来我就得走了。”
周大庆看着王闯,神情中也不知道是替他高兴还是替他不幸,说道:“你可以啊,你家里有大船。”江船便问王闯家的船是多大的,王闯答道:“是八十吨的。”
王闯又续道:“哎,你们不知道啊,在船上难受死啦,一上船就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下来,局促人啊。”周大庆突然说道:“我准备出去到南方打工去。”众人一听,都问他准备到哪打工,跟谁去打工?大庆又想了一会说道:“我也还没有想好,不过我看现在有多少人都到南方打工……”王建武接道:“正常出去打工的,都要有熟人带着,你外面有没有人啊?”话题说到这里,气氛一下凝固起来,一群人除了马飞扬都在想自己的将来。
周大庆停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嗨,我们说这干嘛,船进闸门自来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一切顺其自然。”说完长出一口气,这么样一说,稍显压抑的气氛立刻又活跃起来。
刘雨伸了一下腰说道:“还是飞扬有前途,到时候学校一毕业就分配工作,那时便是国家工作人员,跟我们就不一样啦。”这话说的马飞扬心里美滋滋的,其余人也都说是,大庆道:“你这不是废话嘛,人家飞扬有那脑袋,你有嘛。”
马飞扬虽说心里没有他们的焦虑,但嘴里却说:“哎,你们说什么啊,这不是还没有拿到通知书嘛。”刘雨说:“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又问马飞扬:“这两天有没有去找温柔玩的?”马飞扬说没有。王闯笑着接道:“哎呀,马老师啊,这一点你可要跟江船学习了,你看人家江船现在和桂一枝出双入对打情骂俏……”话未说完,江船便过来要按王闯的头,王闯见他过来,连忙躲开。
江船笑过也说道:“飞扬也是要抓紧喽,反正现在放假在家没事,天天去她家堵,找他出来转转,要不就去县城看电影。”众人都说江船在传授经验啦。
江船说着便问大庆:“你不是追赵甜甜的嘛,现在进展怎么样啦?”周大庆哈哈一笑说道:“前天我去她家找她,她妈正好就在家门口,我说我来找赵甜甜的,她妈说你是谁,找她干嘛,我说是赵甜甜的同学,心里一慌说送书来给赵甜甜的,她妈把眼一瞪说书呢交给我吧,我哪有什么书,只好又说我是来找赵甜甜借书的,当时我是浑身冒汗啊,她妈又把我看了半天,说赵甜甜不在家,借什么书,我们家没有什么书,我也没有话说了,就回来啦。”
一说完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笑完王建武说道:“这样吧,大庆你写封情书,交给江船,再叫江船递给桂一枝,让桂一枝交给她,然后让桂一枝把她约出来。”这话一说,大家都说好,周大庆挠头道:“我哪会写什么情书啊。”
王闯道:“你不
会写,让飞扬写,这不是现成的才子吗。”马飞扬连忙说:“这东西我也不会呀,没写过,我要是能写不早就给温柔写了?再说这事哪有代替的?”刘雨转脸问江船:“你不会写吗,你说说该怎么写。”江船笑道:“我用不着写,我直接跟桂一枝说我爱你,一下就行了。”说完大家又哄笑起来。
这样说着,猛地回头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马飞扬便说把谷志明叫起来都回家吧,刘雨进到屋里叫谷志明,一群人从大庆家出来又说了几句,各奔东西。
这天夜里,马飞扬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温柔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笑,一会嗔,他们时而手牵手在河堤漫步,时而在鲜花中追闹,忽然不知为什么温柔又甩手而去,那身影越走越远,而他千呼万唤也无计可施,这样想着,他决定明天就去温柔家。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马飞扬忽然想到今天还不能去,因为他那双相对来说最新的球鞋还没有刷,于是他立刻开始刷鞋。姐姐看见露出一脸的疑惑问他一大早刷鞋干什么啊,马飞扬嘿嘿的笑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鞋子脏了,得刷一刷。”姐姐说道:“也不是太脏啊,我看还以再穿一个星期的。”姐姐也没太在意也没再问便出门去,马飞扬还是埋头刷鞋。
鞋刷好放在院子当中的磨盘上,马飞扬觉得这样可以全面的接受阳光照射,就能干的快一点。谁知到了下午,太阳一下跑了,仿佛转身回家了,这时马飞扬一试鞋子,还是挺潮的,又把鞋子放到屋顶上,这样就可以让风多飕一飕。到了晚上取下鞋子,用手一摸,嘿,干了,马飞扬把鞋子拿到屋里放到桌子上,摆好。
又是难熬的一夜,马飞扬只觉得对温柔的思念越来越重,只想马上就能见到她。想起在学校里不管怎样,每天都能看见温柔,还能拨弄拨弄她的长发,那是多么美好,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一下就结束了,现在连见一面都这么难。这样想着,马飞扬开始收拾起来。
温柔的家住在镇上,她爸爸温雪岭在镇上的供销社工作,她妈妈赵美芳的娘家是镇上的老户。供销社红火鼎盛的时候,她的妈妈整天啥事不干,就是打个麻将烫个头,见人爱理不理的,说出话来啥都不在话下,知道的人都说她那牙都能耕地。斗转星移世事无常,供销社逐渐式微,她妈妈也和气起来,这两年开了个小商店生意不错,见人说话仍然不亚当年。温柔还有个姐姐,已经出嫁,当时和一个派出所的民警谈恋爱,眼看就要谈婚论嫁,可是当赵美芳知道这民警还住在农村,于是高低也不同意,民警上门来直接轰的老远。然后又托关系给温柔的姐姐介绍了一个县里百货大楼上班的,人长的又瘦又黑,但却是县城老户有房子。温柔的姐姐拗不过也就嫁了。
马飞扬到温柔家的时候,温柔正在院子里浇花,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只露出两只白皙的胳膊,披肩的长发在弯腰浇水的时候便自然的滑落下来,她便用手一撩,将那长发置于耳后。
马飞扬站在门口一下看的呆了,温柔感觉有人,回头一看,“噫,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到的?”温柔放下水壶,招呼他进来,马飞扬进到院里,看这院内东侧是个花园,花园里不仅有花也有菜,花园外面还有几盆花,正是温柔在浇的,西侧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厨房,院内已全部打上水泥地坪,显得干净整洁。
马飞扬一连好多天没有见到温柔,这一看见只觉无比的新鲜,虽是短短的几天,倒觉得温柔又长大了,仿佛离开了几年。温柔问:“找我有事吗?”马飞扬道:“没事的,路过你家就过来看看你,你在家干嘛的?”温柔答道:“现在没事的,在家帮我妈看一下店,有时候也做饭的。”
马飞扬笑道:“你也会做饭?做的怎么样啊。”温柔笑道:“我能做啥啊,就会烧点稀饭,那太简单啦。”于是马飞扬便给她讲前天在周大庆家吃饭的情形,当然省略了喝酒的情节,只说刘雨的手艺太好啦,并说什么时候再一块玩的时候,你也过去尝尝刘雨的手艺。温柔听来只觉好玩,说没想到刘雨还会烧菜。
二人说着话来到屋里,温柔倒水给马飞扬喝问他:“在家还看书学习吗?”马飞扬想如果说现在也不看书学习啦,温柔会不会认为我不再用功上进了,她会不会认为我胸无大志啊,只回答说:“书也还是看的。”心想:我现在看的是武侠小说难道不是书吗,再说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水平可是蛮高的咧。
温柔笑道:“现在还看书啊,你马上都要教书了,哦,对了,马上我得叫你马老师。”说完调皮的伸了一下舌头,马飞扬到被她弄的不好意思,又想起刘雨他们也叫他马老师,心里只是想这中考的成绩快点下来吧,到时候我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