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福高笑道:“是啊是啊,创文是目前市里的头等大事,哦……说到这,我想起来了,你们学院的那棵树怎么又枯死了,这肯定要影响创文啦,还得请院里清移掉,要么就再换一棵。”常胜军哈哈大笑:“一棵树,有什么要紧,我目前的头等大事就是搞钱粉刷大楼,我粉刷不了大楼肯定要影响创文,那树移不移的也就没有什么意义啦。”
甄福高漫不经心的道:“院长,你目前还缺多少经费啊?我考虑我们城管局可以对学院搞些捐赠嘛,这样经费不就有了吗?唉,创文事大啊,别看你们单位出了问题,但是板子有可能打到我们的身上哟,所以你们的创文工作出现了停滞,我们也是挺着急的。”
常胜军笑道:“哦,原来是这样,你们可能是我们的包保单位,哈哈。”甄福高“嗯嗯”的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常胜军道:“甄局啊,我们现在还差一百万,所以我着急啊。”甄福高是国企老总出身,哪里把一百万看在眼里?他随即应道:“一百万不是问题,我来解决,有钱就要用来支持国防教育事业嘛。”
常胜军笑道:“哎呀,那可就太感谢喽,唉呀,甄局长,我代表学院感谢你。”
他们边喝边聊,一下又说起最近市里被带走的副市长。常胜军砸吧着嘴道:“这三四年来,北阳都已经被带走两个副市长啦,看来北阳这个地方不太好干啊。”
甄福高随口道:“这事说起来和我们北阳的风水也是有关系的。”常胜军“哦”的一声,说道:“这里有什么讲究吗?”
甄福高便道:“我们北阳有个灵龟湖,你知道吧,灵龟灵龟,谐音就是‘两规’啊,再倒过来念呢,就是归零。你想,这一被双开,岂不就是归零了。”
常胜军听了,长叹一声,接着赞叹不已,只说甄局长好见解。
这只是酒场上的闲话,谁知很快就传了出去。现任北阳的市委书记杨思书虽然不迷信,但也讲究吉利,于是便安排有关部门向国家方面申请更改灵龟湖的名字。国家方面立即给予驳回,说灵龟湖是千年古湖,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承,不得随意更改名字。
过了几天,城管局的捐款到位,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北阳分院的那棵树也随即清移。移树那天,常胜军和蔡院长亲自到场,蔡院长叹道:“想不到啊,我们这棵树竟是一棵摇钱树。”常胜军笑道:“这树就是银行卡。”他向城管局一努嘴接道:“那就是我们的ATM机。”
到了秋里,张高云的案子也审结了,被判了五年。当年一个宿舍的兄弟商量着去看守所看望送别一下。现在相互联系十分方便,他们一个宿舍的在微信上建了宿舍群,有什么事情就在
群里喊一声。
马飞扬的手机里有几十个群,可以说每一个群都代表着一段经历和一份感情,比如说,他在中师阶段除了这个宿舍群,还有班级群,还有篮球队群。
那天上午,正是艳阳高照。朱鹏、方豪杰、郑盛、马飞扬、李宏伟聚齐了,坐上方豪杰的商务车,直奔看守所。
双方的见面是安排在亲属接待室,会谈是在热烈而稍显伤感的氛围中进行的。宾主双方首先回顾了当年一起学习一块生活的情景,均表示友情来之不易,应当倍加珍惜,并对“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句老话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双方还就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深入交换了意见,当听说监狱内还存在欺凌现象的时候,马飞扬方豪杰等都深感震惊和不安,并表示严重关切。室长郑盛对张高云当前的精神状态表示赞赏,张高云表示,虽然当前人生已经进入低谷,但是精神不能萎靡不振,理想信念不能丧失,当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积极改造争取早日重获自由。最后宾主双方都对友谊天长地久表达了良好的祝愿。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马飞扬郑盛方豪杰朱鹏李宏伟一行还饶有兴致的参观了看守所的外围环境,看到看守所的周边环境很好,马飞扬郑盛等都高兴的说“好”。以下是他们会见的部分记录:
……很快,他们和张高云见面了,他们没有唏嘘不已,只是很正常的说话聊天,仿佛原来宿舍里一样。张高云精神状态还好,方豪杰笑道:“五年的时间,其实也就是一晃而过,我们毕业都多少年啦,二十年啦,时间过的太快了。”马飞扬道:“你再好好表现一下,立个功估计三两年的也就回来了。”郑盛道:“不行,现在必须要执行一半才能考虑减刑。”
李宏伟还开起了玩笑:“张书记,其实说起来,你是个清官啊,连一百万都没到,这算什么事啊,居委会书记都能弄几千万。”
朱鹏道:“我们张书记,绝对是有良心的好干部,就这点钱,也是别人硬塞硬送的,有些领导变着法子搞钱,想着点子搞钱,收小钱办小事,收大钱办大事,不给钱不办事,给了钱乱办事。”兄弟们听了都是哈哈的笑,张高云也是苦笑不已。
张高云说了一些看守所中的生活情况,用手摸了摸脸,有些落寞的说道:“谢谢兄弟们了,今天能来看我,唉,还是我们这些老兄弟的感情是真的,这感情没有上下不讲高低不计荣辱,嗯……要说起来,我对不起兄弟们啊,这么多年来,我们的聚会不多,这都怪我,说句实话,我还是有些膨胀的。”
马飞扬笑道:“也不能说怪你,一方面大家有了老婆孩子以后确实太忙了,另一方面你是单位主要领导事情肯定非常多也确实忙不过来,要说责任哪,小盛子也有责任
,他是舍长啊。”
郑盛笑骂道:“你又瞎操,我这舍长还不是你封的吗,你是班长啊,我舍长最多负直接责任吧,你班长难道不要负领导责任吗?”大家顿时都哈哈的笑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该告别了,这时候兄弟们触景生情,都不禁难受起来,方豪杰又安慰张高云:“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有任何负担,说句实话,这算什么事呢。”
李宏伟也说道:“高云,这确实不算什么事,你要把心态放开,当初让你当党委书记那是人民的需要,现在让你来这里坐坐同样是人民的需要。”这样一说,张高云也笑了……
五人回到市区,方豪杰请吃饭。席间,大家都感叹岁月匆匆时光易逝,转眼已是不惑之年,不出意外,此生将在平淡和平庸中过去。郑盛道:“这样也好,岂不闻‘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如此太平盛世,最好的生活莫过于老婆孩子热炕头。”李宏伟长叹一声,接道:“话是不错,但是老婆要好,否则整天在热炕头上吵架,也毫无滋味。”
方豪杰看着李宏伟,笑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和梁晶晶那可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啊。”马飞扬朱鹏也是哈哈的笑。李宏伟却是长饮一杯,又是一声长叹。
郑盛道:“看来宏伟也有伤心难过之事啊,正好今天兄弟们都在,说来听听吧,梁晶晶也不是外人,如果梁晶晶欺压你,我们兄弟给你做主找她算账去。”
李宏伟咕咚又是一口酒,喝完又把酒杯翻来调去的看了半天,这才说道:“也不瞒兄弟们了,我和梁晶晶已有半年没有说话了,以前还吵过,现在也不想吵了,我们已经约定好了,等孩子一上大学,我们就把离婚手续办了,现在一切都看在孩子的份上,凑合着过。”
兄弟们一听都是惊诧不已,郑盛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到了这种地步?”
李宏伟苦笑一下,说道:“其实什么大事也没有,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但是日积月累,却也令人疲惫不堪。”
马飞扬道:“你说的具体一些,我怎么感觉你们俩是在作啊。”
李宏伟笑道:“比如说她看不惯我老是把脱下的袜子放在沙发或椅子上,我看不惯她总是把衣服堆成一堆从来不叠。还有她不喜欢我吐痰吐在垃圾桶里,我不喜欢她把擦过的纸巾放在桌子上。挤牙膏的时候,我都是从下往上用,而她却是从上面掐着就用。唉,总之像这类的小事还有很多。”
朱鹏皱眉道:“你们这不是半斤八两嘛,大哥别说二哥,相互容忍一下不就行了?”
李宏伟笑道:“问题是我们都觉得自己所做的没有什么不对,却觉得对方的行为是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