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伶华茵辗转难眠,她给茵桃盖好被子后,就离开房间散心去了。
不知不觉就来到九霄的寝殿外面,看到里面还亮着灯,心想九霄怎么还不休息,便进去一探究竟。
九霄坐在案桌前,埋头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事,好像很忙的样子。伶华茵进来,九霄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伶华茵心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便转身欲走。
“站住。”九霄突然喊住她。
伶华茵停住脚步,“我以为你在忙。”
“快忙完了,过来倒茶。”九霄道。
伶华茵从来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但是这次竟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九霄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伶华茵看,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你不好好睡觉,怎么这个时候往我这里跑?”
“睡不着,到处走走,看到你这里有光,就进来了。你平时都这么忙吗?”
“事务繁多的时候就会晚一些。想什么事情睡不着?”九霄将话题又引到伶华茵身上。
“在想霖歌的事。”伶华茵就没想过要瞒他。
九霄喝茶的手稍稍停顿了下,被伶华茵看在眼里,“你平日里想的都是苏慕,怎么今日倒想起霖歌来了?”
“我在想霖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要选择小慕而不是你。我在梦嵇坞的时候,她跟我提到了你,她说她找了你很久,看得出来,她对你是有感情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她现在不来找你,而是跟小慕在一起呢?”伶华茵半是试探半是陈述道。
九霄发出一声轻笑,“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睡不着,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我和霖歌的过去,你很介怀……”九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揶揄和愉悦。
伶华茵辩解道:“我只是好奇,并没有……”
九霄一手撑着脸,笑道:“霖歌对我什么感觉我不关心,她是我故友的女儿,从小就爱跟在我身边,我也就稍微比别人多照顾了她一下,儿女私情的倒是没有过,这个回答可否让你安心?”
伶华茵脸上飞红一片,“我有什么安不安心的,你别是又自作多情了。”
“哦,真的没有吗?”九霄就喜欢看她窘迫的样子,他觉得就是一种享受。
“什么真的假的,你有那么多女人,要是我每一个都这么无聊要计较的话,那岂不是累死!”伶华茵不知怎的突然发起脾气来,好像有一口气堵着心口,她这么纠结霖歌和九霄的关系,想了很久都走不出来,然而九霄却可以如此的轻描淡写,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吗?
九霄见她突然大声说话,微微愣住,然后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突然伸手一捞,将伶华茵捞到怀里,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道:“还说不介意,我看你是介意到不行。不过不要随意怀疑我对你的真心。而且,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必跟任何人计较。”
九霄的脸凑的很近,伶华茵差点又沦陷在他深如寒潭的眼里了,他总是能轻易挑起她不常有的情绪,让她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般不知所措。
“你……你放开我。”伶华茵反抗道。可她越是反抗,九霄抱着她更紧。
“要是放手了,你又与我置气怎么办?”九霄闻到她淡淡的发香,忍不住靠近多闻了一下,美人在怀,不贪女色的他竟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了。但想起虚弥之境妙华仙子的话,他猛然清醒,立马将脸稍稍挪开,眼里的欲念顿时化为乌有,只余一片不甘的阴云。
“我不与你置气。”伶华茵挣扎中,握住了九霄揽着自己腰的手。
九霄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松开她,伶华茵赶紧离开他怀抱,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舍不得。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
“既然安心了,那就回去歇息吧,不过你要是想留下来的话,也不是不可,反正我榻上无人。”九霄笑着说道,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对他的轻薄之语,伶华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我这就回去。”
伶华茵走后,九霄眼底渐渐晦暗下来,手指头没有节奏地扣着桌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烦躁什么。
伶华茵睡意全无,从九霄寝殿慢慢走路回到自己房中,发现茵桃竟然不在床上,她心里猛的一惊,大叫道:“茵桃!茵桃!你在哪?”
但是寝宫内无人回应。
伶华茵惊慌地跑出去寻找,却在外面看到了苏慕,只见他抱着熟睡应该已经被施了昏睡咒的茵桃,好像在等着自己。
“是你,你是来带茵桃回去的?”伶华茵没有想到苏慕这么快就找来了。
苏慕对伶华茵道:“茵桃淘气,擅自跑了出来,打扰了师傅。不过我这次来,不只是要带茵桃回去,还要将师傅带回去。”
“带我回去?”伶华茵摇摇头,“我已经不是你师傅了,跟你再无任何瓜葛,茵桃也不愿意回去,你不能带走她。”
“师傅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头开始,我愿意跟师傅回到大荒山,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苏慕退让道。
伶华茵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你现在又何必苦苦执着。”
苏慕笑了,却带着一丝痛苦,“师傅不愿意跟我走,可是因为九霄?我方才看到师傅从他那里回来,九霄对师傅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而我又算什么?”
伶华茵看到苏慕的表情,想起过往种种,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她说:“你是我从无归海中带回来的,我看着你从一个孩子模样长大成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你当真以为我不在乎?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我比谁都难受痛苦,但我选择忍痛与你断绝关系,是怕你一错再错。”
“师傅难道以为,我爱你是错?那师傅对九霄,岂不是错到离谱!为什么九霄他可以,我不可以?他是魔,就可以胡作非为,我成魔,师傅就避而远之?”
“九霄从来没有像你一样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他不会将自己的同门师姐扔给暴虐的霖歌,将她作为杀人的武器,不会将无辜的活人用作血祭,用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伶华茵痛斥道。
苏慕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对伶华茵说道:“师傅,你可知,东灵山那些人为什么要迁移到别处去,你以为东灵山的灭门就没有九霄什么事吗?”
伶华茵蹙眉道:“此话怎讲?”
“九霄苏醒之后,为了将霖歌从大荒图中救出,利用我父亲的爱子心切,控制了我父亲将东灵山的神树推倒,杀了东灵山的长老云阳子,还有掌门和一众弟子,剩下的弟子只好逃离东灵山,再立门派。我不过是再次为师傅清理门派罢了,反正师傅也不喜欢他们,又何必留着?”苏慕笑道。
伶华茵心惊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傅忘了,我有着九霄的命魂,还继承了我父亲的一些生前记忆。师傅所认识的九霄,难道真是原原本本的他吗?他就没有对师傅有所隐瞒?”
伶华茵摇摇头,“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继续杀人。你说的这些,我会亲自去问他。”
“师傅,就算九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欺骗了你,你也不愿意离开他吗?你这样跟我有何不同?!”苏慕大声质问道。
伶华茵痛苦万分地看着苏慕,说道:“苏慕,放手吧,就算没有九霄,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介入,我们之间也只能是师徒,或者什么都不是。早知我们会如此,或许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从无归海带回来,至少你还能在那里平平静静地过一生,终究是我毁了你。”
“师傅,你现在后悔遇到我也已经晚了,我爱你的心早就收不回来了。九霄到底哪里好了?你对他一心一意,他又何曾对你一心一意!师傅,执迷不悟的是你才对!”苏慕突然提高了音量。
伶华茵将头扭到一边,手指握得发白,颤声道:“别说了……”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要相信九霄,不要让她再动摇了。
“师傅!”
正在这时,一把利剑从远处飞来横空射向了伶华茵,苏慕不由得脸色一白,立马朝她冲了过去,但是还没到跟前,那利剑已经穿过了伶华茵的胸口,伶华茵怔然地看着胸口的那把剑,抬头望向苏慕。
“不,师傅!”苏慕下一刻已经稳稳扶住倒下去的伶华茵,他的眼神内充满了惊恐,然后有如利刃般扫向剑袭来的方向,又用身体作为结界挡下了紧接而来的两柄剑。
伶华茵不敢置信地瞪大着双眼,只见苏慕抱起自己,卷起一阵黑烟将她和茵桃一并带走了。
九霄在案桌前有些心神不定,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站起来,决定去外面看看。
但刚起身,他就看到一个红衣女子靠在殿门外,他不由得停住,平静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望向门口的人。
霖歌看到他,喉咙哽咽了一下,唤道:“九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