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木抱着梁辰离开了长生院，往承天峰去了。

顾浩然留下来，当然是为了解决方葵的问题。

而杜长春同样留了下来。

却是为了守在梁玉玲的身边。

今日内院择考，事关所有新晋内院弟子关于峰院的选择，所以六大院主是必须全部到场的。

更别说，他们本身就是这场考核的主审官。

但杜长春和顾浩然二人却可以选择晚些再去。

相较而言，他们觉得方葵今日的所作所为，将对鹿鸣书院，甚至于六大派所造成的影响，会更加严重。

若是处置不当，后果难料。

有意思的是，不管是三大院主齐临长生院，还是此刻萧木带走梁辰，都没有人见到那位“姚先生”的身影。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光明峰一样。

当萧木回到承天峰的时候，姚先生早已钻进了演道殿，也就是今日内院择考的主会场中。

别看此人身形庞大，但脚步却是极其矫健，当真算得上是一位灵活的胖子。

姚先生不动声色回到了演道殿，既没有去跟三殿下打招呼，也没有试图去挤兑那裁决司的巡察使曹庆，而是慢步来到了一个小胖子的身边。

轻轻笑道：“你就是那传说中的天生道种？”

孙从圣愣了愣，回头看着姚先生，确认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不禁疑道：“你是潜龙渊的人？”

这当然不是胖子与胖子之间的心灵感应，所以这下子，倒是轮到姚先生面露意外了。

“你竟然能认出我的身份？”

孙从圣撇了撇嘴，摇摇头道：“只有潜龙渊的人，才会穿这身暗龙黑袍，你看你胖的……都把龙给撑大了……”

姚先生眨巴眨巴眼，这才意识到，因为今天自己主要是为了来鹿鸣书院观礼，而不是收集情报的，所以穿了“官服”，能被对方一眼识破，倒也在情理之中。

从本质上来讲。

潜龙渊当然不是隶属于朝廷的机构。

但你要说他是个宗门吧，也不尽其实。

所以一般在修行界，大家都将潜龙渊视为跟天地盟一样的散修组织。

不过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潜龙渊只对两件事情感兴趣。

钱。

以及情报。

是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潜龙渊跟裁决司一样，都是大梁境内顶级的情报机构。

只是一个隶属于朝廷，具备官方属性。

而另一个则更像是民间组织。

有意思的地方也在于此。

至少在广大修行者的眼中，裁决司虽然有皇室撑腰，但其收集情报的能力，其实大不如潜龙渊。

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

这些年来，裁决司所做出的最大成果，大概便是生死擂的设立机制，还不怎么被各大门派认可，反正肯定没有起到他们意想中的作用。

而潜龙渊呢？

则设立了修行界最具公信力，也是最权威的三张榜单。

青云榜。

游龙榜。

逍遥榜。

譬如之前在长生院发疯的方葵，便是本届青云榜的探花。

而鹿鸣书院大师兄，宗青阳，则是游龙榜魁首！

这三大榜单，便囊括了整个大梁修行界几乎所有的惊才之辈。

之所以在前面还要加一个“几乎”。

是在于潜龙渊立榜之初，便曾言明，六大派宗主，以及皇帝陛下，不入三榜，不列次序，均为跳脱三界的真人，无人敢评。

虽然这话很明显是存着拍马屁，以及胆怂的成分在里面，但大家也都表示理解。

毕竟上述这几位，都是正儿八经的天神般的人物，谁还不好个面子？

你说把谁排高了，谁排低了能合适？

万一这几位大佬心气儿一个不顺，拆了你潜龙渊事小，万一去找排名比自己跟高的其他大佬打一架，整个大梁修行界都得跟着倒霉！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潜龙渊此举，也算是为大梁修行界的和平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了。

都说同行是冤家，照理来说，这裁决司和潜龙渊应该是死对头才对。

但也正因为二者的实力差距实在是有些太过巨大，所以反倒很少起什么冲突，甚至有些时候，裁决司对于实在打探不到的消息，还会主动来找潜龙渊进行合作。

潜龙渊碍于朝廷的面子，多多少少也会帮衬一些。

总的来说，这些年两家还算相处融洽。

但不可否认的是，像姚先生这样根正苗红的潜龙人，的确是打骨子里看不起裁决司的。

瞧瞧。

今日鹿鸣书院开门迎客，那曹庆就这么明晃晃地跟在太子身边，被所有人瞧了个真切，身边几个裁决司的小吏也跟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裁决司一样，穿得那叫一个花里胡哨，就这样，还怎么搞情报工作？

反观自己……

唔。

好像也被人给一眼认出来了呢……

念及于此，姚先生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尴尬，对孙从圣再道：“听说你跟长生院梁辰的关系不错，我这儿有个关于他的情报，可以卖给你，要不要？”

孙从圣颇有些诧异地抬手错了搓脸。

潜龙渊的情报当然是可信的，且准确的，但问题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潜龙渊的人会对外人主动兜售情报。

不管怎么看。

这行为都有些掉价。

“多少钱？”

“十两银子。”

孙从圣再次确认了一下姚先生衣衫上的暗纹的确是出自潜龙渊，但他稍微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人，会不会是在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所以撞破了脑袋？

十两银子对孙从圣来说，大抵就是一顿早饭钱，所以他随手便将一枚银锭送到了姚先生的手中。

姚先生喜笑颜开地拿着银子掂量了一下，确认无误，这才缓缓开口道：“就在半柱香之前，梁辰在长生院与方葵打了一场，受了重伤，但他坚持要参加今日的内院择考，所以待会儿如果要押注的话，我劝你最好押他输。”

闻言，孙从圣不禁目色急变，但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姚先生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等他再次现出身来的时候，却是偷偷走到了唐诗诗的身边。

“这个梁辰的确很有意思，这次回去，我会请示上头，把你升到红衣。”

唐诗诗没有回话，甚至没有回头，而是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殿中的那四座高台，只是不经意间，难免在唇角掀起了一抹浅笑。

……

内院择考的规程，当然不需要考虑是不是吉时这个问题。

但今日三殿下亲临观礼，几位院主似乎也不好意思让人家久等，所以片刻之后，灵枢院院主邱子期便来到了台前。

今日的演道殿高朋满座，人群熙攘。

几乎整个书院前山的所有弟子，都来此观战了。

当然，基于演道殿本身所能容纳的人数有限，所以不少人都被挤到了门外的长坪前。

书院也很贴心地在前坪两侧布下了水镜，可实时“转播”场内考核的全过程。

四方擂台早早地就伫立在了演道殿的正中央，更前方的位置，便是留给今日到场的诸位宾客，以及几位院主大人的。

六把石椅一字排开，右侧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当然是留给三皇子朱彦的。

其后还有诸如落日谷、班门堡等长老依次排下。

至于左边的席座，则留给了大梁几个赫赫有名的世家代表。

但不知道为什么，临近考核开始，有几张椅子还是空空荡荡的。

六位院主只来了四位。

另外在位于左侧上首的第一把椅子上，也没看到方家的人。

这多少让大家都有些议论纷纷。

不过邱院主似乎并没有继续等待的意思，非常干脆地走到台前，对着台下的一众弟子说道：“今日正值浴兰佳节，亦是我书院内院择考的大日子，希望你们能将这数年所学，不留余地地发挥出来，本次晋升内院的名额共有二十个，胜负之数，各凭手段，现在，请报名参加考核的弟子，出列抽签。”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从邱院主手里的布袋中，抽出了一支竹签，上面写着一个简单的数字。

53。

这也就代表着，他将在第六组出战。

内院择考首轮为混战，十人一组。

四座擂台同时进行。

根据此番参加内院择考的人员统计，共有109位弟子进行了报名，若是能抽到100之后的签数，自然就算运气极佳了。

毕竟，那一组会少一个竞争对手。

当然，与其重视同擂人数的多少，或许更关心一下谁会跟自己分在同一个小组，会更有意义。

大家都在外院修行了这么久，彼此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尤其是那些实力强劲的同门，几乎众所周知。

比如就没人会希望，自己跟王临轩，王师兄抽到一起。

否则此番考核，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除了王师兄之外，还有一个人，所有人都不愿意碰上。

那自然便是近三个月来，在外院声名鹊起，势如滔天的头号黑马，梁辰，梁师兄。

之前听说梁师兄不知道为何突然受了伤，始终待在长生院内殿不曾现身。

却是不知。

他今天，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