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阳城,刺史官衙大门口,应州刺史和一众官员将领正恭送西阳郡公宇文温等人离开。
桐柏山巴蛮突然来袭因为大部分兵力在武胜关、平靖关、黄泥关的缘故,永阳城能调动的兵力也大约两千。
蛮军装备差骑兵几乎没有,两千官军对五千巴蛮不是不能一战但永阳为应州州治事关重大,刺史和其他人商量后决定还是固守待援稳妥些,万一擅自出击不小心败了那永阳城完了。
今日幸得有宇文温那两千多人相助方能一举击破来袭蛮军,这些士兵表现当真神勇。
“使君,昨日收到公文说这西阳郡公是练兵途径永阳,这么说这两千多人莫非还是新兵?”应州长史问道。
“按说应该是新兵,听说是二月初才开始操练的。”应州刺史捻捻胡须说道,方才他亲自率兵出城与对方军队左右夹击将意图袭击永阳城的蛮兵击溃俘获无算。
先前城外大战时他在城头全程目睹也叫士兵们做好出击准备,宇文温是顶头上司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万一事有不济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救入城中,不过有一点他不确定:这两千五百人当真是新兵?
用己方骑兵撩拨蛮兵让其派出骑兵追击然后射杀,这手法还算老到。
弓手的表现一般般毕竟对方是步卒跑得慢,若是连寻常军旅都能射出五轮箭的标准都达不到那对上骑兵怎么可能射出三轮箭。
只是后来那枪阵的表现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军阵之间长枪对敌很难做到不让对方近身,可今日的这些长枪兵竟然几乎做到了——除了一开始外,后来将蛮军士兵逼得不能近身。
当然巴蛮装备差没人着甲又没有盾牌是一个因素,不过能靠着步兵长枪阵往前推逼得对方奔溃真是闻所未闻。
最厉害的是那个长刀队,他在城头看得清清楚楚一群士兵在当头那个杀神的带领下如入无人之境,杀起蛮兵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莫非是总管心疼儿子特地调了一批精兵给他差遣?一定是这样的。
眼见着刺史发呆,州长史问为何西阳郡公不愿在城中休息硬要领着人在城外安营扎寨?万一总管知道我等招待不周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公文里说万事由他,本官哪里敢强行挽留。”刺史苦笑着说,“等明日他们该动身回安陆,不要多事了。”
宇文温没有听到刺史的话,但想法是差不多:明日该动身了,不过不是回安陆!
方才在衙门里应州官员将领们商讨军情他也在座所以听来了不得了的消息:桐柏山巴蛮南下袭扰的可不止应州,随州西南面的大洪山巴蛮估计也会蠢蠢欲动,随州东北和北侧的顺州、土州似乎被桐柏山巴蛮袭击了。
顺州、土州比应州更加接近桐柏山所以被巴蛮袭击不用似乎而是肯定,所以那里肯定有很多蛮兵,所以会有很多鱼腩和经验值,所以宇文温准备去刷副本升级。
在宇文温入城和刺史见面之时新军们也没闲着在打扫战场特别是要把羽箭弩箭回收,算是箭杆断了的都要回收因为这用的可都是铁箭头。
呃,蛮军的若是箭杆完好的还行那箭头不要了,什么骨箭头、竹箭头还有石箭头要来干什么。
当然本着同袍之谊参战人员‘热情洋溢’的拉着没有参战而是看守辎重的三百辅兵来见见大场面:满地尸体血腥味弥漫,有脑袋没了的有还剩半边的,各种死像稀奇古怪。
这帮刚接敌时被鲜血吓傻的士兵如今通过了洗礼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士,于是摆起老兵的架势跟辅兵们吹嘘:“我跟你讲,当时我面前那人被一把斧戟开瓢那脑花子都喷到我嘴里,咸咸的...”
“呕!”辅兵们有代入太深觉得自己真尝到脑花子吐了,其他人看着尸横遍地的血腥场面也直反胃,幢主许绍紧锁眉头打量着地上尸体却还是站得稳。
他也是第一次上战场虽然只是大战后的战场,战死的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但他却有些小兴奋恨不得当时自己在阵中杀敌。
此时的文人不是后世的腐儒,不光识文断字弓马也是娴熟至少能开弓射箭拔刀舞几下,所以许绍十分向往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现在看着尸体吐总好过在战场厮杀时吐,那可是要命的!
所以此次战斗不是童话结局:新军还是有伤亡了。
骑兵这边没人丧命不过有几人身中流矢幸亏穿着盔甲并无大碍,追击敌军时蛮兵毫无战意故而也没人负伤。
弓手这边出了倒霉蛋,按说蛮兵弓箭手箭头不怎样但还是有五人被流矢射中眼睛、面部等要害部位当时在阵上不行了,有五十几人负伤但有盔甲保护也无大碍。
隶属方阵兵的弩手有负伤的但没有出现倒霉蛋所以死亡者没有,长枪兵刚一见血表现失常给少量蛮兵贴近导致有伤亡,二十人当场阵亡有十一人伤重不治也是说共计三十一人死亡。
重伤的有十七个如今已安置在永阳城治疗待得伤情好转再回安陆歇息,其他不同程度受伤但不影响战斗力的七十多人。
戟兵很威风没有伤亡,长刀队突入敌阵贴身近战有五人阵亡,另有三人伤重不治其他不同程度受伤但不影响战斗力的二十多人。
也是说此战阵亡以及伤重不治的共四十四人,重伤需要脱队治伤的十七人,按照事先拟定的方案,缺额的六十一人应由辅兵里递补。
考虑到长刀队对刀法要求高所以该队的八人战损无法补充,实际递补的辅兵为五十三人,空下的辅兵员额宇文温找应州刺史要了五十五伙夫顶替当辎重兵。
辅兵们也操练基础科目所以列队、长枪刺杀,听军号看旗色也没问题算是正兵的后备。
二千二百人参战,阵亡以及伤重不治的共四十四人,这么低的损失率可以说托了鱼腩蛮兵的福,那些伤亡占大头的长枪兵很多都是训练中表现出色的只是初上战场发挥失常只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若是一上来是和老兵对阵损失会直线上升因为对方不会给你挽救局面的机会,经过这一战宇文温和麾下‘军官团’还是对自己的训练成果非常满意。
“这点敌人哪里够!”宇文温如是说,宇文十五、陈五弟、杨济等人俱是点头,原先还想说慎重的许绍见状苦笑着没说话。
有了实战经验他们对自己士兵的能力有了直观的体会,只要不是被伏击那么对付只是靠人多的蛮兵没什么问题。
纪律严明结阵防御的好处显现出来,用团体的力量对付乌合之众当真是不要太轻松。
“明日出发往西北去土州支援守军,今晚每个小队都要开会总结经验教训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谁也别想睡觉!”
“尤其是那些用长枪的,本公要发飙!”
宇文温当然要发飙,这帮饭桶不是没能力将敌军挡在长枪阵外围结果自己心慌意乱给人贴进来了,若是被那种精锐部曲老兵突入阵中开无双整个方阵当时要崩溃了。
所以我要让你们多杀人多见血,否则还让不让人快乐的和具装甲骑玩对抗了,我可是要攻入长安的男人!
当然阵亡的士兵要抚恤,‘钱多烧得慌’的宇文温按一年份的军饷每人十二贯发给家属以示安慰,遗体由应州刺史负责派人送回安陆交给总管府帮忙处置届时抚恤金也一并发放。
按时下的米价这十二贯钱买的米能让一家老小四口人吃上大半年了。
说句不吉利的话宇文温这麾下两千五百人若是都阵亡了按这标准发放抚恤金得三万贯,这在一般将领眼里看起来简直是糟蹋钱:那帮底层士兵死了再招花这么多钱抚恤做什么。
宇文温却是这样想的:做什么?激励士气!要不然谁肯跟着我上阵杀敌一起去螳臂当车?一个时辰几贯钱上下的西阳郡公是喜欢这样烧钱!
当晚宇文温杀气腾腾的领着人在各处营房巡视听各小队开会总结此战经验教训,有不老实装聋作哑的他亲自教做人。
特别是考虑到战争创伤综合症这帮新兵白天刚杀了人见了血晚上肯定做恶梦,他自己在原来的时代有次目睹一场车祸亲眼见到人的脑花子溅得一地都是结果连续几晚做恶梦。
所以要防着新兵做恶梦走火入魔引发营啸,这玩意爆发起来可不得了了。
古代军营营规森严,不许高声喊叫不许窃窃私语夜间不许亮灯四处黑压压一片十分压抑,尤其是每逢作战生死未卜又没得发泄当兵的压抑太久精神容易出问题。
再加上军营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伴欺压新兵矛盾渐渐激化,一旦军纪压不住许多士兵会精神崩溃爆发出来,只要半夜一个士兵做恶梦发出尖叫会引发其他人连锁反应进入疯狂状态。
营啸爆发后军营里一片混乱,大家清新的不清醒的都在浑水摸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同袍之间杀得血流成河,要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只能靠更变态的军纪来约束稍有触犯马上砍头。
宇文温自认赏罚公平新军里没有军官欺压士兵、老兵欺压新兵的事情发生,但考虑到今日新兵杀了人心里受冲击而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采取措施。
开完‘座谈会’后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今日战斗场景,每个什由什长监督有嘴贱的掌嘴二十,半夜要是有人做恶梦惊醒什长负责安慰‘谈心’。
本公亲自带人巡营谁敢乱来先砍了他做成风干肉!
一夜无事。
次日上午,应州刺史收到了属下急报:西阳郡公带着麾下军队走了,可是没往南回安陆却是往西北官道出发说是要去土州、顺州方向‘拉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