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不喝!”
“听话,喝了喉咙不痛了。”
“我不喝!”
“棘郎听话。”
“我是不喝!”
“不喝?阿娘要打手心了!”
“打手心我也不喝!”
后院里,尉迟炽繁正威逼利诱儿子棘郎喝凉茶,几个小家伙最近吃小零食吃得太欢,不同程度上火,尤其雀哥和棘郎最为严重。
喉咙痛、嘴唇起泡且不说,晚上睡觉时明明有些凉,但小家伙都嚷嚷着热,睡着了不时踢被子,苦了奶娘一晚上没得睡,不停帮小郎君盖被子。
爆米花,油炸藕条,还有各种小零食确实吃多了容易上火,尉迟炽繁决定控制小家伙们的饮食,结果几个成日里哭闹,如同夏天的知了一般烦人。
眼见着这样下去不行,尉迟炽繁便想到了一招:宇文温常喝的‘岭表熟水’,唤作‘凉茶’的汤饮,据说祛火效果出众。
前不久的重阳节,作为上官的宇文温接连数日宴饮,大鱼大肉大吃大喝,吃到后面开始上火,然后喝了那凉茶,隔日便祛火了。
效果之好,让尉迟炽繁颇为心动,府里伙房煮了凉茶,几个小家伙喝了之后果然祛火,剩下雀哥和棘郎梗着脖子不喝。
因为凉茶太苦了。
年纪小的在各自母亲威逼利诱下老老实实喝凉茶,而这两位没那么好糊弄,喝了一口之后觉得苦涩异常,再也不愿意喝。
昨天下午,杨丽华板着脸拿着戒尺‘啪啪啪啪’打了几次后,雀哥抽泣着喝完一碗凉茶,结果今天起来喉咙不痛了。
而尉迟炽繁昨日有些心软,由着棘郎的性子没有强灌,结果今日起来,儿子喉咙依旧肿痛,见着杨丽华管教儿子有方,尉迟炽繁急了眼。
“你喝不喝!”
“不喝!”
正所谓慈母多败儿,尉迟炽繁想到这里不由得狠下心,扯着儿子的手‘啪啪啪’打起来,小喇叭随后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不许哭,喝!”
“不…不喝…”
‘啪啪啪’
“呜呜呜呜…”
“喝,马上喝!”
母子间正较劲,一名侍女惊慌失措的从外边跑进来:“主母!郎主过来了!”
哭声戛然而止,棘郎闻言有些紧张,他有些怕阿娘但更怕阿耶,阿耶真要拿起戒尺,可不会像阿娘这般装模作样假打。
尉迟炽繁也开始紧张起来:“快,棘郎快喝,你阿耶打起手来可疼了。”
咕咕咕几声过后,棘郎苦着脸把凉茶喝完,然后不停咂舌:这凉茶实在是太苦了。
刚把碗放好,宇文温便出现在门口,见着阿耶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棘郎如同老鼠见到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阿耶方才进后院的时候,好像有人在哭?”
“啊…是小家伙在哭吧…呵呵。”尉迟炽繁赶紧打圆场,宇文温发飙的时候打起儿子屁股来,可是真敢用力的,她做阿娘可心痛得紧。
“小家伙?我刚才一路上没听见别处有谁在哭。”
宇文温走进房内,在妻儿身边坐下,看着那空空的碗十分满意:“棘郎喝完凉茶了?”
“阿耶,孩儿喝完了。”
“嗯,不错,凉茶苦不苦?”
棘郎闻言想说“不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坦白:“苦,这凉茶真的好苦。”
“确实很苦,阿耶一开始也喝不下。”
“真的吗?”
“真的,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棘郎要记着这句话。”
“嗯。”棘郎点点头,阿耶也觉得凉茶苦,那么他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见着夫君没有发作,尉迟炽繁心里松了口气,一家人开始闲谈起来来,其乐融融,尉迟炽繁为宇文温生的嫡次子,如今已睡着,所以没有抱来。
前不久的一次‘偶遇’,宇文温见识了麦铁杖所煮岭表熟水的效果,喝过之后次日立刻祛火,虽然效果显著但他没有轻易在家中‘推广’。
一怕小孩子喝凉茶太多会影响身体发育,二怕喝这种不明来路的凉茶导致自己身体出问题,所以要慎之又慎。
麦铁杖拍着胸膛保证他煮的熟水(凉茶)绝对没问题,而宇文温则将煮凉茶所用草药,都拿给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过目,确定没问题之后,他才敢放心饮用。
同时也适量给孩子喝一些凉茶以便祛火,但又不能太频繁。
两个儿子如今正是熊孩子的年纪,喜欢吃零食故而容易上火,当父母的有得头痛,只能看情况灌凉茶,但宇文温不是虐童狂人,所以只要儿子听话,他也不会滥用‘家法’。
说了一会儿话,见着宇文温有心事的样子,尉迟炽繁让儿子出去自己玩,待其离开之后,关切的问起来:“二郎,有何事不顺心?”
“唉,为夫刚从玉竹院过来…”
宇文温开始倒苦水,如今的他年纪轻轻,却要为女儿的婚事发愁了:他的继女宇文娥英,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
当然这个时代女子的婚龄比较低,不能以后世的标准来要求,宇文温虽然私下里不时吐槽,但应该承担的责任依旧要承担。
这个时代乃至近代,婚姻制度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自由恋那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没有父母首肯,未经媒人撮合,男女敢私自结婚或者同居,那叫“**奔”。
**奔的后果很严重,女方不能入男方宗祠,也是不会被男方家族承认身份;男方则会被千夫所指,舆论会认为他道德败坏。
宇文温当然不想继女闹出丑闻,所以身为继父,也一直在很努力的操办女儿婚事,找了金牌媒婆去说媒,结果折腾了许久都没收到好消息。
媒婆倒是很努力,各地的青年才俊都了如指掌,但说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说成。
西阳王的招牌,且不说含金量如何,但至少是过得去的,奈何许多人家都说高攀不上,这话听在宇文温耳里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高攀不上?特么要是我的亲生女儿,怕是‘不胜荣幸’了吧!
“二郎,娥英的年纪,好歹不用太急,请媒人慢慢说亲,总能有合适的。”
“合适...唉”宇文温不住叹气,如同瞬间老了十岁,按辈分来说宇文娥英和他是堂兄妹,如今却是父女,杨丽华按原先的亲属关系来说是他堂婶,如今...
那又如何?昏君!谁让你打我老婆的主意,哼哼!
“二郎,不如请舅公帮帮忙?”
“父亲?”宇文温灵光一闪,这个时代媳妇称呼公婆是“舅姑”,尉迟炽繁的建议不错,他可以尝试走走父亲宇文亮那边的路子。
宇文亮如今拼命拉拢各方权贵,想来有个联姻的由头会很愿意帮忙,不过这样一来,宇文娥英的婚姻,其色彩有些功利了。
可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如此?自由恋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宇文温和尉迟炽繁的婚姻便是如此,结婚前双方几乎都没见过几次面,为了家族的利益,奉父母之命成亲,这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代价。
男人还好,娶了正妻还能纳妾,女人嫁错郎,只能耽误一生。
宇文娥英嫁不出去么?当然嫁得出去,关键在‘嫁得好’三个字上,作为正牌的大周公主,却无法以真面目见人,母族是罪大恶极的逆贼,更加不能泄露身份。
现在的宇文娥英,只是西阳王宇文温的继女,还是侧室带来的拖油瓶,这样的出身比庶女还要低,那些名门大族哪里会让自己的子弟娶如此女人?
嫁给一般人,宇文温又不乐意,他再怎么说也不能作践自己的继女,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事情还有得头痛。
看着碗里那残留的些许凉茶,宇文温嘴里泛起一丝苦涩,当年和杨丽华那一场‘误会’,爽过之后便有了责任,所以他责无旁贷。
想到这里,宇文温没有来冒出个邪念:换个思路,莫非这是老天爷在暗示,让我走母女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