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远城南码头,结束巡边的天子及文武百官在此登船,船队进入黄河后南下,返回关中,所以码头处人山人海,煞是热闹。
许多百姓在外围驻足观望,想要看看天子威仪,当然因为距离太远,实际上除了大片旗帜,什么也看不到。
围观的人群之中,数人奋力挤了出来,向着城内走去、
当先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快步向前走,左右见着他走得这么急,有些不解:“东主,为何如此焦急?”
被人称为“东主”的刘武周,大手一摆,继续向前走,头也不回的说道:“赶紧的,马上回朔州!”
“回朔州?不是说再待几日再回去么?”
“不,赶紧回去,要不来不及了!”
刘武周越走越快,到后面一路小跑起来,随从也跟着跑起来,径直往自家在绥远的邸店而去。
到了邸店,掌柜见着东主匆匆而来,赶紧迎上前,却听刘武周说道:“马上准备饭菜,然后备马,一会吃完了,我要回朔州。”
此举出乎掌柜意料之外:“啊,东主,这...”
“杵着作甚,赶紧让人去办!”
“是,是是是!”
刘武周见着随从跟上来,直接吩咐起来:“马上收拾行李,一会吃完饭就回朔州!”
“是,东主...”
众人见着东主如此心急火燎,也不敢多问,分头去做事,而刘武周则抓紧时间,向掌柜交代一些事情。
这几年,随着黄河中游航运的兴旺、朝廷大规模开发河套地区,到丰州绥远做边贸的商贾越来越多,朔州商贾刘武周便是其一。
刘武周祖籍河北,家境富裕,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因为经常结交豪杰,成日里飞鹰走狗,被兄长认为将来必然祸害家族,十分不待见。
刘武周受不得唠叨,负气出走,到朔州定居,继续结交豪杰。
随着边贸大兴,刘武周便拉起一支队伍做边贸,由“刘庄主”变成了“刘东主”,在绥远城里有邸店。
刘武周当然有想法,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富家翁,所以想着入仕,却苦无门路,因为家族不待见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要入仕,可以从军,靠战阵搏杀立军功,刘武周愿意以命搏功名,结果却接连赶不上趟:无论是辽东、辽西,还是官军扫荡草原,他都因为各种原因,未能从军。
他不甘心到辽东当庄主,所以打算找个权贵当靠山,但要结交权贵,须得金钱铺路,所以得靠做买卖攒钱,这就是刘武周一直在做的事情。
这段时间,天子巡边来到河套,御驾所至正是权贵云集之处,于是刘武周赶来绥远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搭上哪家权贵,给人家做鹰犬。
结果鹰犬没做成,反到让他打听到一个消息。
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朝廷,打算仿效南北洋贸易公司故事,建立一个贸易公司,专营草原贸易事务。
其“总号”,很可能定在丰州绥远,而“经营范围”之一,就是放贷。
和内地不同,放贷利息可以“适当”提高。
这消息可不得了,让刘武周意识到机会来了:朝廷要用官、商结合的方式经营草原,他要是把握住机会,向上爬就不是梦想。
边贸利润当然不错,但放高利贷更是一本万利,刘武周是个明白人,大概能猜出来朝廷此举另有深意,明显是要用软刀子割人(突厥)。
那么亦商亦兵的商号,只要表现好,其东主必然入上头的法眼,不仅自己生意越做越好,还有机会结交人脉、得权贵赏识。
诸如南北两洋贸易公司的内情,刘武周听天南地北的朋友谈起过,能在贸易公司做大的掌柜们,背后都有权贵做靠山,而即便一开始没有,日后自然有权贵找上门来,谈“合作”。
这种合作,可比单纯给人当鹰犬强,而且“发展前景”不错:要么在贸易公司里做大掌柜,地位也是不错的,要么商而优则仕,靠着权贵撑腰,向上爬。
如此公私两便的好事,现在有了风声传出来,怎么不是好消息?
刘武周是从不同的渠道打听到这个消息,准确度很高,而目前暂时还未对外公布,不过按照消息的传播速度,很快就会变成不是秘密的秘密。
一场丰盛的宴席即将开始,刘武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求入席吃肉,好歹争取到入场的机会,站在边上喝汤,和权贵及豪商们混个脸熟。
所以,他要在大多数人没反应过来以前,赶紧回朔州安排,争取成为这个贸易公司成立后,头几批“合作商”,抢占先机。
。。。。。。
“呜啊,呜啊!!”
“莫要跑!过道里莫要跑!”
“呜啊,呜啊!!”
“哎!四郎你莫要探头出去,会摔下去的!!”
“哈哈哈哈哈,兄长来抓我呀!”
欢快的笑声,在船舱过道里回荡着,坐在客舱里的李渊,听着外面儿子们在嬉戏,只觉得头疼欲裂:这几个小家伙太能闹了!
汽笛声起,舷窗外景色缓缓移动,李渊知道这是火轮船开始航行,又听到外面儿子在闹腾,心中无奈至极。
大郎李建成,看来是压不住三个小魔头,若是夫人在,断不会如此。
李渊之母独孤氏,如今卧病在床,于是作为儿媳的窦氏,留在长安侍奉姑婆(婆婆),没有跟着李渊出行,这一路上,李二郎、李三郎、李四郎没了母亲管束,疯得很。
李渊和长子李建成对此头痛不已,一路上被吵得头都要炸了,如今李渊只盼火轮船走得再快些,早日回到长安,早日得消停。
忽然间外面的嬉笑声消失,随后响起说话声,不一会仆人在外禀报,说“唐员外郎”前来拜访。
唐员外郎,指的是民部员外郎唐俭,唐俭和李渊是好友,此次伴驾北巡亦在其列,而回程时,正好和李渊同乘一艘火轮船,李渊得知友人到访,赶紧请人进来。
老友见面,客套话不需要说太多,唐俭说了一些事情后,低声问道:“李兄,你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李渊反问。
“贸易公司的事情。”
“这不是还没公开么,可不能到处传。”李渊叮嘱道。
唐俭闻言一笑:“嗨,这都传开了,再说,不是迟早的事么?”
他说完,看看外面的景色,叹道:“这好消息一传出去,怕不是要沸沸腾腾,天子真是有办法,善货殖之名....确实名不虚传。”
“哎哎哎,莫要胡乱议论天子,成习惯了可不好。”
李渊行事一向谨慎,唐俭笑着摆摆手:“好嘛,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总不能隔墙有耳。”
喝了一杯茶,唐俭说:“哎呀,小弟这手头紧,眼见着良机就在眼前,想投资却没得本钱,不知李兄可否施以援手?利息好说!”
原来是借钱,李渊还以为唐俭有什么大事相商,但对方要借的钱必然不是小数目,他倒是愿意借,府里大把钱财,问题账目都是夫人管着,所以有些棘手。
万一现在一口答应了,之后却做不到,岂不是....
然而做不到的话,岂不会让人说我惧内?
事关男人脸面,李渊硬着头皮答道:“呃,这,如今出行,我也没带什么银票。”
唐俭知道好友家中情况,不由得促狭起来:“又不是现在...咦,李兄,莫非还得回府看过账簿不成?”
“哪里!哪里.....”李渊有些心虚,但依旧信誓旦旦:“此事绝无问题!”
“那小弟就等李兄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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