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城,某处街坊的一个院子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院门外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座足以容纳十余人的青庐在门外扎起,青庐即是以青布幔围成的布屋通常设在门内外,夫家人即与此迎接新妇是为青庐行婚。∑頂點小說,x.
王越和几名护卫模样的男子在青庐外翘首以盼,周围街坊邻居则是围在附近伸头张望,郑通领着几个家仆打扮的人端着盘子在给这些热心群众分发小糕点。
“我说郑大兄,今日是你院子里那萧姑娘出嫁?”
“夫家是哪里人?”
邻居们拿着小糕点边吃边问,这院里的人家是前不久搬来的共三家外带一个小师父,第一家的男人姓王其夫妇二人是做小买卖的另一家则是面前这郑大兄一家四口,还有一家是个姓萧的姑娘,前两家人住进院子里后倒也时常和邻居走动只是那萧姑娘足不出户甚为少见。
看今日这般景象肯定是那萧姑娘出嫁故而有如此阵仗,因着这三家人似乎不是一亲戚却又像亲戚固有如此问题,郑通一边分发糕点一边解释说他浑家和王掌柜的浑家是堂姐妹,那萧姑娘则是王掌柜的远方表妹。
“我等躲避战乱迁来安陆,这些日子得诸位街坊照应感激不尽。”郑通在江陵做‘麻衣神相’和南来北往的客商笑谈风声惯了所以和谁都可以谈笑风声。
萧姑娘自然和他们两家没关系,今日是西阳郡公宇文温上门纳这位萧姑娘为妾的大喜之日,昨日府里便派人将萧姑娘送回院子暂住一晚等今日‘接亲’。
萧姑娘虽然有亲人但远在江陵且不可能派人过来所以郑通一家、王越夫妇便担当起‘亲人’的职责作为娘家人张罗喜事。虽然纳妾的场面不可能和娶妻一般隆重可在宇文温的安排下还是有模有样的弄起来了。
其实是借个地方弄一场迎亲将萧姑娘名正言顺的接入西阳郡公府。虽然纳妾不能从正门走但这一路敲锣打鼓过去也是让大家都知道西阳郡公纳妾了还是相当正式的那种。
“今日是西阳郡公纳萧姑娘为妾。诸位见笑了。”郑通拱手对着一圈人行了个礼,这年头纳妾也搞这么隆重不是没有毕竟还是少见些,若是王公贵族纳豪族庶女倒是情有可原但他们‘这家人’可算不上什么豪族。
围观群众一听是纳妾不但没有扫兴那兴致反倒上来了因为他们听到了‘西阳郡公’四个字:西阳郡公又纳妾了?去年年底不是刚纳过妾么怎么这么快喜新厌旧了?
去年年底从长安回来不久的宇文总管次子西阳郡公宇文温便敲锣打鼓的纳了个姓杨的寡妇为妾,这事情安陆的粗胚们都知道,人人都说这厮新婚不到一年离家数月回来带着小妾当真是急色之徒。
现在还没到一年又要纳妾当真是风流成性,坊间传言这‘宇文恶狼’在江陵‘**\乱梁国后宫’又‘拔刀乱砍弄得血流成河’看起来当真是确有此事了!
院内,王越夫人顾氏正和几名侍女帮着萧九娘打扮,虽然是纳妾但基本的喜庆气氛还是要有的。画眉、点唇、花钿必不可少,一身新做的嫁衣连同首饰已是早备好的。
萧九娘端坐不动任由别人打点自己,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一面琉璃宝镜里的人发呆,那面宝镜里的自己十分熟悉又有些陌生,又似乎在哪里见过。
头安金步摇,耳系明月珰,珠环约素腕,翠羽垂鲜光,双眉如细柳,眉间月黄妆...
是了。小时候街坊邻居嫁娶新娘她凑热闹跑去围观看见的新娘子们是这一身打扮,正如许多小娘子般她也无数次憧憬着自己穿上嫁衣时的模样。如今她的憧憬变成了现实。
她来到安陆后在西阳郡公府里住了一些日子,宇文温一直对她以礼相待未有男女之实,按照约定他会在正式纳自己为妾之后再同房。
“萧姑娘正是天仙般的人物,如今再打扮一番更是沉鱼落雁了。”顾氏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赞不绝口,她今日是以这位萧姑娘的表嫂身份来张罗喜事但除了化妆之外也没什么需要劳心的,西阳郡公府里派来的仆人们早准备好了一切。
“顾大姐说笑了...”萧九娘沉浸在喜悦之中听得别人这么说颇为羞涩,如今虽然是做妾可这一身打扮也是她想了许久又不敢想的:她要嫁人了。
不知为何萧九娘忽然想起了阿舅、舅娘,还有远在江陵的阿耶阿娘,一时间心情起伏不由得眼角闪出泪光,顾氏见状赶紧安慰着,她也是过来人知道此时新妇的心情必然会泪眼汪汪只是这样一来刚画好的妆要花了。
一群人好说歹说帮忙补了妆擦掉眼泪后只听外边人声喧嚣间有车轮声渐渐靠近在门外停下,片刻之后听得门外传来许多人的大喊声:“新娘子催出来!”
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是夫家派人来接亲了,顾氏和侍女们赶紧扶着萧九娘起身向门外走去,房门外毛毡铺地一直延伸到门外青庐,按此时的风俗叫做转毡让新妇步履不着地直到上马车为止。
临出门时顾氏将一把团扇交到萧九娘手中用来障面这是南朝盛行的却扇之俗,新妇在婚礼上拿着扇子挡脸直到见了新郎行交拜之礼才拿开,虽然纳妾不会有交拜之礼——这是迎娶正室才有的礼节——但一路上用扇障面是必不可少的。
宇文十五在院门外领着一众护卫高声大喊着“新娘子催出来”,这已是他第三次参加迎亲了,去年二月郎主迎娶安固郡公尉迟顺之女尉迟氏时他便跟着大队人马迎亲,后来到了去年年底郎主纳杨氏为妾时则是他带着迎亲队伍上门接人,过了八个多月后他再次担当‘重任’。
‘都三次了。郎主不会还有第四次、第五次什么的吧...’宇文十五心中无奈。此次迎亲虽然是纳妾但基本的程序还是要走。规模也和去年年底接杨氏入门一般,不过他‘年纪轻轻’参加了三次迎亲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事不过三’再有下次可以免了因为他还未成家。
“王掌柜,这聘礼放在院里,郎主吩咐由王掌柜和郑先生分了。”符有才在一边和王越低声交谈着,随行带来的聘礼已经搬到院内,虽然只是纳妾也没有娘家人在场但是宇文温还是备下了礼物当是给‘娘家人’王越和郑通一家的辛苦费。
萧九娘父母是梁国皇帝、皇后想来也不缺这点钱,之前宇文温为了庆祝夫人产子渡过难关烧掉许多钱也不在乎这些,至于真正的娘家人以后会不会上门讨要那以后再说。
“新妇出来了!”有围观群众大喊着。正在走神的宇文十五闻言抖起精神领着护卫们让开一条路打开马车车门让已经进入青庐的萧九娘在侍女的搀扶下登车。
马车是已经流行开来的四轮制式,经过大半年的不断改进如今这四轮马车的耐用度也和两轮马车差不多,安州地界上只要是平坦一些的官道上都能时不时见到四轮马车的身影。
此次迎亲的马车车厢为侧开门其中能对坐共四人,萧九娘在侍女的搀扶下登车而车里候着多时的另一名侍女伸手助她上车,因为要用扇障面的缘故萧九娘行动不便也只能由着侍女帮忙了。
新妇登车已毕,符有才将车门关好后马车在前方护卫的带领下徐徐驶离院子而他领着其余护卫步行跟随其后,王越和郑通见着迎亲结束松了口气让人把青庐和毛毡收起,周围邻居见着热闹已过便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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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车队走在大街上前方有锣鼓敲敲打打好不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见着这队伍纷纷好奇的张望着,有见多识广的看出这是西阳郡公府的马车更是纷纷交头接耳:西阳郡公府上的四轮马车在安陆城里的同类车里是做工一流。
“看着架势莫非又纳妾了?”有见多识广的冷笑一声。旁人听了好奇问为什么说‘又’,那人瞥了一眼队伍低声说道:“这西阳郡公去年年初娶妻。年底便纳了个寡妇...”
众人闻言为之侧目:去年年初娶妻年底纳妾还是个寡妇,现在不到一年又纳妾,这厮又看中谁了!
迎亲车队这样在各种目光之中行进着向府邸慢慢靠近,行进了一段路程后队伍前方出现一个路口到了那里向左拐再向前走不远便是西阳郡公府邸。
“都精神些!”宇文十五吩咐着,他策马走在队伍前列向身边护卫交代着:“一会记得是在去侧门,不要去大门,搞错了郎主要甩鞭!”
纳妾时新妇只能从侧门入府只有娶妻时正室能从正门进,虽然宇文温要给侧室一个最起码的名分但礼制不能乱否则正室的脸面没了。
马车里萧九娘低头端坐不语,右手紧紧攥着团扇,一会车门打开后她又要以扇障面入府直到和宇文温见面,然后便成为对方的侧室。
先前到府时萧九娘是以客人的身份入府所以走的是大门,虽然此次循着纳妾的礼制只能从侧门入府但只要能和宇文温在一起她已不在意这些。
在府里客居的这段日子里她住得很愉快,宇文温每日都和她共进午餐陪着说话,平时那小女郎宇文娥英还有主母的妹妹尉迟明月都拉着她一起玩,原以为主母要等上数月才愿意让她‘名正言顺’入府没曾料这么快点了头。
侍女掀起窗帘一角向外看了看笑着低声说前边拐个弯要到府,萧九娘闻言心如鹿撞面颊发热而头也愈发的低了。
忽然间马车一凝萧九娘不由自主的向前倾还好被面前的侍女扶住,正当她们纳闷之时只听外面人声鼎沸:“有情况,保护马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