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筠的册封礼刚刚结束,皇帝欲起身回宫,只见一侍卫杨成气喘吁吁地进得厅来,见皇帝在场,脸色微变,跪下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他看着敬永,碍于皇帝他不敢将早已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皇帝见他欲言又止,有些不解,怒道:“何事如此惊慌?莫非是朕在此让你羞于启齿?”
杨成有些惊恐地望向敬永,敬永一愣,随即道:“父皇在此,你有话但说无妨。”
杨成还是有些为难,他看了眼月影,又看了眼若筠,复又扫了眼众奴仆,对皇帝道:“微臣斗胆,微臣即将所言,事关人命,还望陛下及王爷恩准,容微臣单独向陛下、王爷禀报。”
敬永一惊,求助般望向皇帝,皇帝觉察到杨成所言之事非同小可,遂潇洒一挥手,道:“去敬永的书房!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三人来到敬永的书房,杨成东张西望,敬永道:“此处现下仅有父皇和本王,你有事就说吧。”
杨成壮着胆子道:“陛下,微臣奉淳王爷之命,调查邓太医及其家眷的下落,如今有了眉目。”
“邓太医?”皇帝有些疑惑,对敬永道,“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调查邓太医?”
敬永忙行礼道:“禀父皇,儿臣心痛母妃的死,记得在儿臣出征边陲之前,母妃的身体一向健康,可等儿臣自边陲回来,母妃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是儿臣不孝,整日忙于政务及王府琐事,没有关心过母妃,前些日子母妃突然病逝,儿臣甚是心痛,后又觉得母妃之死太过蹊跷,询问秋水后方得知母妃的病一直是邓太医给瞧的,可母妃刚薨逝邓太医就不知所综,儿臣也找到了一些母妃生前喝剩的药渣,那药渣中可是渗了大量的砒霜,要知道这砒霜在太医院可是明令禁止的,故而儿臣斗胆,派心腹杨成暗中去调查邓太医家眷的下落。”
皇帝听着,沉思片刻,后对杨成道:“你说下去。”
杨成得皇帝恩准,说开了:“是,陛下。微臣奉淳王爷之命,去邓太医在京中的府第暗访,才知邓府早已人去楼空,遂在京师四下搜寻,但并无所获。”
“然后呢?”皇帝追问。
“微臣带人来到京郊,又来到河北,最后辗转在承德找到了邓太医的儿媳和尚在襁褓中的孙子!”
“还有的人呢?”
“邓太医及其家眷,除了二儿媳和孙子,其余人等,全部被杀。”
“你有何证据证明全部被杀?”皇帝有些不能置信。
“陛下若是不信,微臣这就请邓太医二儿媳进来作证。”杨成胸有成竹。
皇帝略一沉思,道:“让她进来吧。”
随即,邓太医的二儿媳徐氏抱着熟睡中的的婴儿自淳王府后门入内,见到皇帝后,瑟瑟发抖,低头不敢言语。杨成提示道:“陛下和淳郡王在此,还不行礼?”
徐氏怯生生地抬头,头发凌乱,面色憔悴,仿佛惊弓之鸟一般,少顷,她终于跪下开口道:“民妇参见陛下,参见王爷!”
“你是何许人也?”皇帝的表情不怒而威。
“启禀陛下。”徐氏道,随即跪下哭天抹泪,“民妇乃是太医院邓太医的二儿媳,还望陛下为民妇作主,替民妇的家人伸冤哪!”
“你公公是太医院院判,享受朝廷俸禄,你何冤之有?”
“陛下,民妇的公公是太医院院判不假,但为人臣子,却不得不受制于人,做不得不做之事。”
“你的公公,受制于何人?”
徐氏有些为难,半晌道:”是皇后!是皇后娘娘!还望陛下替民妇作主!”
皇帝半信半疑地道:“你所言,若有半句虚假,朕即刻让你们母子步你公公的后尘,你可明白?!”
徐氏不卑不亢,道:“民妇虽出身市井,但污蔑中宫皇后的罪名还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言行举止堪为天下妇人的表率,民妇不敢玷污。如今娘娘德行有亏,民妇申诉无门,幸得杨大人提携,民妇才得以觐见陛下和王爷。”
皇帝还是一脸的气定神闲:“那你说说,皇后是如何的德行有亏。”
“是,民妇的公公贵为太医院院判,医术自是无可挑剔。皇后娘娘有言,要公公在咸宁宫密妃娘娘的饮食汤羹中掺入砒霜,公公不从,娘娘便以民妇的侄子,也就是公公的长孙性命要胁,逼迫公公就范。”
皇帝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不改色:“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那段时间,民妇的公公每日回府都魂不守舍,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民妇的丈夫和大哥觉察出异样,遂问公公,公公这才吐露心事。公公说舍不得七岁的长孙,皇后娘娘以公公长孙和全家人的性命要胁,不得已才如此,民妇的丈夫吓坏了,情愿是自己死也不敢置密妃娘娘于死地,但皇后娘娘不依不饶,非要逼着公公做这个。”
皇帝听着,面色愈来愈铁青,他强忍着怒气道:“后来呢?”
“后来,密妃娘娘就薨逝了,公公内疚不已,本想进宫向陛下自请死罪,至少还能保全家性命,可就在此时,皇后娘娘派来的人马杀到公公在京中的府第,当日,公公在进宫的路上被乱军所杀,民妇的丈夫三兄弟亦在府中被射杀,随后……”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敬永于心不忍,对皇帝道:“父皇,邓太医也是迫不得已,怎的还被追杀,连家眷都不放过?太可恨了!儿臣的母妃死得冤哪!”
“朕知道,”皇帝对徐氏道,“你别急,慢慢说,只要你说的属实,朕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徐氏继续道:“陛下,民妇虽卑微,但绝不信口雌黄,当日,民妇身怀六甲,与婆婆、嫂子及几个孩子一起往京郊方向四处逃窜,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路上,婆婆与嫂子及孩子不是坠下悬崖就是被杀,至今回想起来,民妇仍心有余悸。”
“你是如何幸免于难的?”
“民妇本想到天津投靠民妇的母家,未承想,一路追杀民妇一家的乱军居然找到了民妇和嫂子的娘家,无可奈何之下,民妇投奔到了在承德民妇一远亲家中避难,没想到尚未到远亲家中,民妇便临产了。”
“你确定追兵是皇后所派?”
徐氏斩钉截铁地道:“民妇的公公遇害前曾不止一次说过,是皇后,是皇后要他想法置死密妃,后来密妃娘娘薨逝,公公有意亲自向陛下请罪,可在进宫的半道上被杀,除了皇后,民妇实在找不到第二人嫌疑!”
皇帝坐回炕上,思索良久道:“你说的,朕都已明了,你放心,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朕会派人保护你们母子的安全,不过,你今日所言,除了在场之人,”他说着,指了指敬永和杨成,“出了门,万不可泄漏一个字,更不能向任何人提起邓太医三个字,也不准提密妃之死,你可明白?!”
徐氏道:“民妇领旨。”
杨成奉皇帝之命安排徐氏母子的安身之地,遂向皇帝和敬永行礼告退。
待杨成带着徐氏母子走后,皇帝问敬永:“邓太医之事,确实是皇后所为?”
“回父皇,儿臣以为,徐氏所言,虽无法断定其句句真实,但起码也八九不离十!”
“你也这么认为?”皇帝问道。
“想想当今朝中,谁还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滥杀无辜?邓太医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有错,也该有父皇亲自裁夺,何况是邓太医的家眷也一起被乱军所杀?!”
“不是皇后,便是李则,可为何偏偏是你的母妃呢?你母妃虽说出身匈奴,但这么多年了,皇后表面上对你母妃还是不错的。”
“表面上不错,背地里,儿臣还真不敢说,父皇,请恕儿臣直言,历朝历代,后宫中的争斗还少吗?”
“可是后宫这么多的嫔妃,为何偏偏只是你母妃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你母妃出身匈奴之故吗?”
敬永想起了,母妃患病是在他自边陲归来之后,亦指不定在这期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呢喃道:“莫不是月影抢走了县主,母妃意欲为若筠讨回公道,惹怒了月影,继而惹怒了皇后娘娘?”
此话被皇帝听见,他道:“有可能,”他叹了口气,“说到底,你母妃是为你而死。”
敬永一惊,道:“是我害死了母妃?我宠我心爱的女人,难道要母妃为我埋单吗?月影抢走了若筠的孩子据为己有,难道要母妃为月影的所做所为埋葬了性命吗?”
皇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朕知道,昔日朕让你们兄弟受了委屈,你母妃一向谨守本分,此事事关中宫皇后,亦事关大周江山社稷,朕不会就此姑息,如若此事确系皇后所为,朕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给你母妃的死一个说法,如若非皇后所为,朕也绝不姑息养奸,一定将那恶人绳之以法。否则,我大周的律法岂不是一纸空文?”
“有父皇亲自审理,想来必是公允的,儿臣就等着父皇的好消息。”
皇帝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你,也早些歇息吧,记住,若筠虽已为侧妃,但终究是妾,月影是妻,妻万不可怠慢,至少,也得雨露均沾才是啊!”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敬永恭恭敬敬地答。
皇帝出门,敬永行礼道:“恭送父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