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雨萱回到牡丹苑后,敬永便于皇帝钦定的日期来到武英殿参加宴席典礼。
这日,除了敬瑞之外的所有成年皇子尽皆到场,悉数按排行坐于案桌前右边,左边是李则、陈士达等谋臣之士。
申时一到,皇帝姗姗来迟,皇子们率先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随后群臣亦皆行跪拜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目不斜视:“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
皇帝端坐于上,众人才或焦急或不安地入座。皇帝居高临下道:“今日是犒劳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敬永特设的家宴,各位尽情畅饮,不必拘束。”
刚刚入座的敬永立马起身,作揖道:“禀父皇,此番平定边陲之乱,乃因父皇运筹帷幄、宗伯及众皇兄弟前朝大臣齐心协力之结果,儿臣不敢居功。”
皇帝笑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立了大功,朕如何嘉奖你都不为过。不过,”他忽然变得严肃,“不是你的,你无论如何强求都是徒劳。你说是吗,敬永?”
众人闻言,皆一惊,敬永面不改色:“父皇所言极是。”
“前些日子,你的二哥,皇后的爱子,竟至仪宓宫欲行刺于朕、威胁朕。竟逼宫要朕解甲归田,如此荒唐之举,不像是敬瑞以往的做法啊!”
李则与陆子其闻言一惊,垂下头不敢言语。
皇帝的眼神是怎样的犀利,他一眼就看穿了此二人的想法。他走下台阶,俯瞰众生,道:“以敬瑞的胆识和气度,断不会作出如此骇人之举,怕是某些人暗中撺掇所致。”
李则还好,陆子其早已魂不附体,愣在那里发抖。
皇帝眼见,走近他,道:“陆爱卿,你抖个什么?朕又没说是你,何必如此惊慌?”
陆子其不敢抬头,皇帝步步紧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若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就算朕不追究,老天爷也不会放过的,你明白吗?”
陆子其抱拳道:“微臣叩谢圣上教诲。”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李则开腔道:“陛下,陆大人心性甚善,对大周和陛下忠贞不二,只是不善言辞罢了。陛下当众教诲于他,怕是有所胆怯。”
“是吗?朕很凶吗?”皇帝淡笑道。
“陛下是天下至尊,人人景仰。君威在前,微臣不敢丝毫大意。”陆子其还是那么谨小慎微。
皇帝走向台阶,立于案前道:“烤羊腿是香,但能否吃到肚子里就得看你的本事,别以为你为你的主子捞到了烤羊腿,主子给你一点残余剩羹你就摇着尾巴替他卖命,弄个不好,主子做了有违天理之事,你那点残余剩羹都不够给你抵命的,又或许,你不但捞不到一点残羹,还落得一身骚,如此,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皇帝意有所指的话语,让陆子其心惊胆战,但又见李则在旁,不敢吭气。
众人的脸色皆极不自在,但没人敢打破眼前这个尴尬局面。
皇帝坐回龙椅,道:“敬瑞如今业已伏法,如此,嫡子一党大势已去,朕不会牵连无辜之人,”他说着,表情立马严肃,“不过,一旦朕查出来谁敢胆大妄为勾结敬瑞,朕绝不姑息!”
殿内空气有些凝固,皇帝喝了口御酒,道:“朕今日还有件要事宣布。”
众人闻言,纷纷洗耳恭听。
皇帝道:“仪宓宫成妃,侍奉朕已有近二十年,柔嘉表度,灼其芳华,于敬瑞谋反之日护驾有功,特着升为贵妃,于下月初一行册封礼。”
坐于皇子最下方的敬贤起身行礼道:“儿臣替母妃谢父皇恩典!”
皇帝摆摆手,道:“你母妃贤良淑德,这贵妃之位本就当得。回去以后,好好向你的母妃道喜吧,眼下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便数你母妃最高贵了!”
敬贤喜不自胜,但更多的是警醒,皇帝又道:“朕问过你的师傅了,你如今可是功课和骑射都颇为长进,朕心甚慰哪!”
敬贤不卑不亢:“父皇过誉了。儿臣谨遵父皇母妃教诲,以各位皇兄为榜样,不让父皇和母妃失望。”
“很好。”皇帝赞许道,“想我大周自立国以来,以武平天下,以文治天下,我大周的皇子,自是要文武双全的。”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找到了某个答案。
宴席很快结束,整个过程只字未提敬永在边陲的功劳,也未如何嘉赏敬永,甚至跟敬永有关的事迹一概未提,这让敬永很是尴尬,明明是要犒劳他的家宴,却成了敬瑞谋反的警醒和敬贤成长的庆功宴,他觉得,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出身匈奴后人的身份,敬瑞谋反逼宫了也顶多打入大牢并未流放更未处斩,若是他,定会斩首示众;他敬贤虽同为庶出,但本义上跟他这个庶子还是不同的,就因为他们各自母妃的出身而已。
成妃晋升为成贵妃之事很快经由太监传到凤仪宫,心情极度郁闷的皇后听闻后,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她的儿子等于是死了一般,如若真的是死了好歹还有皇子的名分,但她的儿子是因谋反逼宫的罪名而下狱的啊!现在成妃,应该是成贵妃了,只比她皇后低一肩,还有儿子,一个刚被皇帝当众表扬的儿子,她不禁感到一阵心慌。但她不能有丝毫流露,因为现在后宫众嫔妃齐聚在此,给她请安呢。
皇后强撑笑意:“恭喜你了妹妹!从今以后你就是众妃之首了,且后宫姐妹众多,日后少不了你为本宫分忧了。”
成贵妃起身行礼道:“谢娘娘厚爱,只是臣妾愚笨,不堪造就,这后宫本就是娘娘的后宫,臣妾怎敢妄加染指?”
“妹妹这话错了,这后宫,本是陛下的后宫,本宫和所有姐妹一样,都是伺候陛下的。只是如今你是贵妃了,言行举止都代表着后宫,且敬贤颇得陛下器重,妹妹怕是前途无量啊。”
“娘娘说笑了,”成贵妃道,“臣妾身在后宫,自以侍奉陛下为前途,至于敬贤,只是近日功课有所长进,陛下赞许一二也是常见,皇子中得陛下赞许的还少吗?”
“妹妹这张小嘴,就是伶俐,你们瞧,本宫都说不过她!”
平妃接话道:“娘娘,您是后宫之首,贵妃娘娘是众妃之首,臣妾们当以两位娘娘马首是瞻,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莹嫔道:“平妃娘娘的话,也是臣妾想说的,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姐妹们每日里给皇后娘娘请安,怎的唯独不见密妃娘娘?”
皇后闻言,张口半秒后道:“密妃这些日子身子微恙,太医嘱咐需好生静养,故而本宫许她不必入凤仪宫来请安了!”
“原来如此,”莹嫔恍然大悟一般,道,“得,一会臣妾便去咸宁宫看望一二。”
平妃笑着道:“我说妹妹呀,你平时不是对咸宁宫避而不见吗?今日怎的想到问密妃的境况了,还要去看望一二?”
莹嫔略显难堪,后挺直腰板道:“哪能啊?密妃娘娘一直在避世,嫔妾也不好去打搅她,如今娘娘身子抱恙,去看看也理所应当啊!”
“难得你还有这份胸怀。”皇后赞许道,“后宫姐妹本来就应该和睦相处。”
平妃有些愤愤难平,她的父亲许任一向与李则,也就是皇后的兄长交好,前次许任出事,李则不仅袖手旁观,还屡次向皇帝进言要处死许任,如此,她迁怒于皇后。此番敬瑞谋反,让她逮着了借口:“皇后娘娘,臣妾听闻,前些日子庆亲王触怒龙颜,可有此事?”
皇后一惊,随即以皇后特有的严厉口吻道:“此乃前朝之事,后宫之人,应遵守自己的本分!”
“臣妾明白,”平妃不依不饶,继续道,“可庆亲王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啊!王爷如娘娘一般宅心仁厚,此番犯事,怕是有人暗中撺掇所致,娘娘是否有意请陛下清查一二?”
“放肆!”皇后怒斥,“敬瑞犯错与否,自有陛下裁夺,无需你一介后宫嫔妃议论,若真有疑点,陛下自会秉公决断,无论本宫是否有意,皆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平妃,你可知罪啊?!”
平妃吓了一跳,自知讨了个牙臭,道:“娘娘,臣妾知道无论是王爷,还是娘娘,都轮不到臣妾来指点,但臣妾身为嫔妃,关心皇后娘娘本是分内之事,臣妾是担心,娘娘会因王爷之事惹得凤体欠安,如此,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平妃会如此对待她,对牢里的敬瑞是如此的幸灾乐祸。但她不能丧失了中宫风范,半晌,她道:“你的心意,本宫明了,只是,本宫现下安好,不劳你费心。至于敬瑞,自有陛下裁夺,如若他真是罪无可恕,便是他的命了。”
成贵妃眼见皇后的表情,对平妃道:“平妃,皇后娘娘面前,休得放肆。你看你,气着了皇后娘娘,还不赶快跟娘娘道歉?”
平妃极不服气地瞄了成贵妃一眼,似在说:“刚升了级就了不得啊!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得而知呢。”
少顷,皇后便打发众嫔妃各自回宫歇息,随后,她便稍加梳洗,装模作样地去咸宁宫看望密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