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殿调养了数日后,若筠渐恢复健康,因着有爱人的悉心照料,若筠的面色较前些日子红润了不少,成日里沐浴在爱人身旁,若筠甚是幸福;然而敬永不然,眼看他与月影的婚期越来越临近,他始终愁眉不展,他多么希望父皇能松口,把若筠指给他,可是,连日来盼到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平淡无奇。
这日,敬永携若筠端坐于案前,无可奈何地道:“想来你入宫也已数日了,虽说母妃来看过你几次,可就怎的不见父皇前来?如若记起来看你,那我们指不定就有希望了!”
“王爷,奴婢乃一芥仆婢,此番得以随王爷入宫,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陛下不怪罪已是天大的恩典,且陛下日理万机,奴婢哪还敢奢求陛下前来?况且密妃娘娘记挂奴婢,不时地前来探视一二,奴婢已然感激万分。”
“当日母妃对你说话有些冲,你不仅未有抱怨,还对她礼敬有加,实在是难得,私下里,母妃也对我说过你孝顺有礼,是个好孩子,怪不得我对你如此倾心。”
“娘娘说笑了,娘娘贵为一宫主位,又是王爷的亲娘,自然是要护着王爷,且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奴婢觉得,娘娘平易近人,和善友亲,奴婢从未想过,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密妃娘娘,竟是如此的和蔼可亲!”若筠说着,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敬永看着天真无邪的爱人,不由心神激荡。随即又闪现出一股隐忧,他不无忧心地道:“眼下,母妃对你甚是喜欢,只是父皇那边,还没有音讯,不知道父皇到底会不会把你指给我……”
“王爷,你想得太多了,我本是草芥,能有幸入宫已是万幸,如今又得密妃娘娘庇佑得以留在宫里,在这南殿伺候王爷,奴婢已是心满意足。想想当日,王爷冒死出宫与我相见,可是引发了轩然大波,奴婢想想真是后怕,现在好了,能与王爷一起共话家常,如此风平浪静,倒是奴婢始料未及。”
“可我总觉得不甘心,让你无名无份地守在这儿,这有违当初我对你父亲的承诺,如若金先生知晓此刻我不能实在自己的诺言,不知会作何感想?”
若筠眼见敬永为了她的名分而伤神,有些于心不忍,但却无计可施,只是轻轻地站起来,无声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眼角里分明有泪光在涌动。
敬永抬起头,望着心上人,深情地道:“如若可以,我再向父皇请旨,把你赐给我!”
“不,王爷!”若筠大声道,“前次王爷已为了奴婢而拒绝了陛下的指婚,此番切莫再行此举,奴婢,可不愿看到王爷再为了我而受众人耻笑。”
敬永本欲脱口而出“堂堂皇子”,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只得低下头,痛苦地品尝着与爱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结合的苦楚。
二人坐在那里,彼此眼中尽是诉不尽的哀怨和爱慕,却掣肘于皇帝的一句圣意。
御书房中,批阅完奏折的皇帝,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思索着密妃的话语,又想到了敬永为了这个江南女子,对他这个皇帝的种种不敬,以及对这个江南女子的刻骨铭心的爱恋,他不禁想到了当年,他看上的钱氏,终因先帝的干预而不得不娶了李氏,就是现在的皇后为妻,虽说皇后雍容华贵,完全担得起母仪天下的风范,但在他的内心里,永远不能忘却的,却是当年的钱氏,即便钱氏早已嫁给他的兄弟远在塞北,但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于她。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他能体会;然而,他却曾当着群臣的面,明确下旨,断不会让那江南女子嫁给敬永,他是一国之君,说话怎可出尔反尔?可是,这敬永,好歹是他的皇子,自幼不得重视,如若此番不让他娶心仪的女子,他会作何感想?想想他这个皇帝,虽说权倾天下,但何尝快乐过?眼下,这敬永不是在走他走过的老路吗?
心情郁闷不堪的皇帝,在张印的陪同下,来到仪宓宫看望成妃——一个久未露面的嫔妃。
百无聊赖的成妃此刻正在刺绣,抬头惊见皇帝已在跟前,忙放下针,香飘几步,行礼道:“臣妾不知陛下驾临,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朕看你绣得起劲,不让侍卫通传,吓到你了。”
“陛下想吃什么,臣妾去准备一二。”成妃未想到皇帝会突然造访,什么都没准备。
“不用了,朕在御书房用过膳了,你坐下,朕同你聊聊。”说着,他拉着成妃的手亲热地坐下。
成妃有些受宠若惊,遂同坐。
“爱妃,朕忙于政务,冷落你了。”
“陛下日理万机,后宫姐妹众多,臣妾,无妨。”
“朕今日前来,是有一郁闷之事想与爱妃叨唠叨唠。”
成妃不禁哑然失笑:“陛下,您想说什么,臣妾洗耳恭听,只是,能否解开陛下心中的郁闷,臣妾不好说。”
“那你先听听。这敬永即将大婚,你应该知道了吧?”
“淳郡王大婚,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怎么了陛下?有何问题吗?”
“相信你也听说了,敬永把那个江南女子带进宫了,朕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女子指给他!”
成妃点点头:“不消说是这仪宓宫,就是天下都是陛下的,淳郡王又是陛下的亲儿子,历来儿女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若是觉得可以,便是可以。”
“可是方才你也说了,敬永大婚,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朕已经把李则的女儿指给他了。”
“王公贵族,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纵然这江南女子再卑微,能被淳郡王看上,想必此女必不简单,陛下既已把皇后娘娘的侄女指给他做妻子,把那个江南女子指给他做妾室又何妨?臣妾听闻,密妃姐姐对这个姑娘也甚是满意。”成妃自顾自说着,突然看见皇帝眉头紧锁,意识到不对劲,忙跪下道:“臣妾失言,望陛下恕罪。”
皇帝把她扶起来,道:“朕喜欢的,就是你这份豁达和率真!你说的对,把那个女子指给他做妾室又何妨?那李则的女儿也说了,只要敬永能娶她,她愿意接受那姑娘做妾。朕是有太多顾虑,在朝堂上公然提出不会让她嫁给敬永,现在想来,不过是因她出身不够高贵嘛!”
“是啊,”成妃赞成地道,“如此,便是皆大欢喜。只是,陛下,”成妃话锋一转,“恕臣妾诫越,这李尚书和其他文武大臣会不会反对啊?”
此语激起了皇帝的天子之威:“朕的旨意,何人敢说个‘不’字!”
成妃吓得住了口,半晌,她壮着胆子道:“陛下,如今敬贤可是长高了不少,尚书房里读书颇为长进,连师傅都夸他了呢!”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说来朕已经许久未见敬贤这孩子了!这孩子眉宇间长得和朕还真像,当年母后也曾如此夸奖呢!”
“陛下说笑了。”提起儿子,成妃喜上眉梢,但不敢流露丝毫傲气。
“朕的皇子虽不少,但真正能得朕欢心的,不多,眼下,敬贤是个可塑之材,你是他的母妃,可要好好*才是。”
能 成妃听出了皇帝话外的意思,忙道:“是,臣妾定当竭尽全力,好好教养敬贤,不让陛下失望。”
皇帝听着,并未再多说话,只是叮嘱成妃好生保重,*好敬安即可。入夜,他回到寝宫,思索着成妃的话,觉得成妃的话有道理,或许真的可以促成敬永和那王姑娘的婚事,就让他做敬永的侍妾吧,左右人已在宫中,如若还不同意,一来敬永会有所不甘,会走他当年的老路,这将是多么的痛苦,他作为一个过来人不会不知道;二来,他不想落个苛待皇子的罪名,当年先帝拒绝了他迎娶钱氏之事,文武大臣尽皆私下议论,说先帝苛待于他,苛待皇子,一世英名竟毁于此。想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难道,瞑瞑之中,一直冷落敬永的他是时候器重于他了,记得李则和皇后曾私下说过,李家出皇后,自大周建朝以来,所有的皇后,无一例外全出自于李家。李家,可是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家族,当日,他为了制衡局势,特意把李则唯一的嫡女指给了“最不可能继位”的敬永,此举,就是为了扼制李家在朝中的势力,让其不至于过大,而敬永,作为匈奴的后人,宜有一个强大的岳家来支撑,才不至于太过弱势。这样想着,皇帝仿佛找到了答案。
敬永与若筠依旧坐于案前,忽然他拍案而起,怒道:“不行,我得去向父皇请旨,把你指给我!”
“不要啊,王爷!”若筠奋力拉住他,“奴婢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恳请王爷,不要去!”
“不,你在这儿已待了多日,除了母妃,并无第三人前来,虽说你我并无出格之事,但你一个女孩子一生的清白,现在,怕是到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要能跟着王爷,奴婢此生无悔!”
“不,我好歹也得给你一个名分,哪怕是妾室!不能让你如此不明不白地跟着我!你放心!”(未完待续)